第16章：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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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记忆里，维多利亚公主就是个喜欢听英雄故事的小屁孩，顶着张婴儿肥的圆脸和上面的雀斑与青春痘，每次都在皇宫里把他缠得不胜其烦。
像是女大十八变什么的，这要给人当了爹才会懂，而里昂只会让别人喜当爹，自然是不懂的。
所以哪怕是之前已经在皇宫见过一面，里昂仍然不适应公主容貌和体态的天翻地覆。原先还带了点可爱的雀斑几乎全都没了，青春痘只在脸颊和额头留下几个不显眼的小坑，连个子也长高了许多，让他不至于非得低头才能找到公主殿下。至于别的女性特征嘛……里昂脑子只是被恶魔搞乱了，又不是被搞没了，他还知道不能盯着皇室成员看太久。
可是这种礼节只拘束得了下位者，并不妨碍公主反过来拿着他看，并评头论足。
“你看上去和以前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变老。”公主殿下如是说。
得到皇家点评的人以浅浅苦笑做为回答，想起前几天自己胡子拉碴还敢跟皇帝一家吃饭，真是胆大包天。出于礼貌和挽尊的需要，他站在马车旁多跟公主聊了几句，公主表现相当大度，即使好几次里昂无意中喊了她的小名“维琪”，维多利亚也没变脸色。
倒是和她同乘马车的侍女忍不住连声干咳，暗示屠龙勇者的逾越。
这场尴尬又失礼的谈话被兰斯洛特爵士终结了，爵士下达了出发的命令，在车队前的骑兵早已整装待发，都不耐烦了。最前面的两名骑士手持绣有帝国鹰的三角旗，在马鞍上坐得笔直，丝毫不受坐骑颠簸影响。在先锋骑兵之后，是载有公主和随从，以及行李的马车队，去大公国访问的车队正式启程了。
从宫殿到城门的路上，赶来送别公主的人群络绎不绝，可是这些热情又忠心耿耿的帝国公民全被警卫所阻拦，无法靠近马车去表达对公主的热爱。于是许多人退而求其次，把满腔热诚统统献给了里昂·伍德。
按照传统，人们向屠龙勇者抛洒被揉碎的玫瑰花瓣，将他笼罩在色彩与香气的瀑布中。花瓣如雨，浓香刺鼻，又加上道路两旁那一张张的笑脸与脱口而出的祝福……
……里昂花了点时间才控制住情绪，这是公主出巡，屠龙勇者却掉起了眼泪，多不吉利！
他在马鞍上朝人群挥手，每一下都得到了更热烈的回应。不时有人把婴儿举过头顶，而里昂总是有求必应，宽厚的手掌摸过了每一个小小的脑袋，和上面初生的毛发。他已经从刚开始的不适应，变得喜欢上了这种前呼后拥的场面。
这么多的人，男男女女，高矮胖瘦全都不同，即使是地狱里的恶魔也没本事变出来……
对吧？
不对吗？
他仔细端详那个刚刚举到脸前的婴孩，黄色的胎毛尚未剔除，身体也小小的，似乎还没他伸过去的手巴掌大。看见那只缓缓压下的大手，婴孩被吓哭了，惹得附近的人哄笑起来，包括婴孩的父母。排在后面的人嫉妒他俩的好运气，动手动脚也往前挤，要给自家孩子要来祝福。
心急的人破坏了秩序，甚至引发了几场吵闹，逼得警卫队员挤进人堆去干涉……这些小小的骚动反而再次坚定了里昂的信心，告诉他此乃凡间，而非地狱。
他在下面呆的时间够久了，久到知道恶魔极度缺乏耐心，应该不会大费周章弄出这些场面，又在最后跳出来，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
不可能！
绝不可能！
手心仍然残留着婴孩的温度，
与之相比恶魔的体温要比人更高，乃至于烫手。
可是你为什么这么懂恶魔呢？
一个棕发女人猛地撞进了脑子里，这次换了副表情，曾经的爱意与关怀，全被绝望和失落所取代。长角的魅魔在洞穴里翻箱倒柜一无所获，又挥动起怪异的蝙蝠翅膀，在石柱与石柱之间来回搜索，无数遍地喊他的名字，直到声嘶力竭。
阿什莉？
大白青天之下，大英雄忽然发起了抖，他说不清这是对地狱的恐惧，还是对魅魔的留恋。为了不被其他人看出破绽，里昂退回到了队列中间，靠公主那辆装饰过度的高大马车作掩护，遮挡住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因为有了空闲，里昂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维多利亚的马车被骑兵围得水泄不通，车窗紧闭如临大敌。作为指挥官的兰斯洛特爵士骑行于车首左侧，手扶剑柄眼睛也不闲着，好像周围那些人全是刺客。
里昂发动了被称为脑子的浆糊，终于想起维多利亚曾经遭遇过一场刺杀，-他竟然忘了这段由陛下亲口告知的不幸。
公主拒绝开窗面对她的臣民，勇者也躲进马队里不出来，虽然两人各有各的苦衷，可表现在外的全是傲慢。
即使再高的热情，也忍受不了这般慢待。大失所望的人们停下了脚步，坏消息是没人跟着车队跑了，好消息是车队终于能加速了。
一等车队驶出城门，爵士立刻下令加速前进，明显是把正在城门外聚集的人全当成了嫌疑犯。禁卫军的手段简单粗暴，却也自有道理。城里有警卫站岗，尚能维持体面，城外可是一个士兵都无，要是有人意图袭击公主，就只能靠跟随车队的上百禁军了。
开路骑兵面对从十里八乡匆匆赶来的村民，竟然拿出了战场冲锋的架势，马匹列队小跑，骑手吆五喝六，吓得平民百姓抱头鼠窜。夹道欢送的场面一去不返，刺耳的咒骂声随之传来。等跑出去很远，里昂才敢从马上扭头回看，瞧见了不少冲他们挥舞的拳头。
刺杀公主是这场内战的导火索，里昂全都想起来了，只是还没想通尊贵如瑞克公爵怎么会想要维多利亚的命。
觊觎皇位，也得干掉爱德华王子才对。
或许以后就知道了，里昂回过头专心坐稳，不如此的话，他很可能被疾驰的马儿给甩下去。
才死了两年，就快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了。里昂讽刺性的想象至少逗笑了自己，让他在马背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惹得兰斯洛特拿着他看了又看。
但他根本不知道这些，里昂·伍德又一次深深地沉浸到了自己的想象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