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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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茶商》的主创人员们对待工作都很认真，剧组关系融洽，拍摄进展很快，李枕觉得自己第一次拍戏就能遇上这么好的剧组实在是很幸运。

今天是赵复洲的杀青戏，王姐一边给他上妆一边说：“怎么就到最后一场戏了，我现在都还觉得你昨天才进组呢。”

李枕笑道：“我走之后王姐可不要想我。”李枕刚来剧组时地皮还没踩热乎，自然不会跟人开玩笑，但这么多天过去了，他已经跟剧组人员打成一片，贫嘴逗乐的本性暴露了个干净，邵珏都调侃说李枕比杨文炎还嘴欠。

赵复洲的死亡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的，包括他本人，尽管没有拍摄赵复洲在狱中受刑的剧情，但从剧中人物的对话中也能知道他当时遭受的折磨是有多痛苦，从小就身体虚弱的赵复洲因为那场刑罚几乎丢了半条命，他强撑着为黎曼贞庆祝生日，在第二天没了呼吸。

赵复洲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晨起时吐了满地的血，把家里人吓白了脸，知道自己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了，他把人都支了出去，独自等待死亡的到来。

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来人跑得很快，赵复洲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平日里清亮的眼睛已经变得无神，下一秒紧闭的房门打开，黎曼贞喘着气，身上有伤口，她穿着校服，一看就是从学校里偷跑出来的。

赵复洲特意嘱咐了家里人不要告诉黎曼贞自己的情况，但消息却被杨文炎意外得知，杨文炎立刻去学校找黎曼贞，巧的是黎曼贞刚好在学校花园散步，杨文炎隔着栏杆如实告知自己得到的消息，黎曼贞慌了神，翻墙出来赶回来见赵复洲，在翻墙时受了伤。

杨文炎站在门外，看着两人安静望着彼此的景象，默默关上了门。

赵复洲挣扎着坐起：“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了……”别让你知道几个字没能说出口，因为他看见了黎曼贞通红的双眼，一路上努力憋住的眼泪在看到赵复洲的那一刻倏地落下，晶莹剔透地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从黎曼贞娇美的脸上滑落。

赵复洲拿她没办法，轻声说：“多大了，怎么还是这么爱哭？”

黎曼贞慢慢走到他面前蹲下，赵复洲拿着手帕为她拭去泪水，他仔细地擦拭眼泪，却唯独不敢看黎曼贞的眼，他怕一旦看到那双眼睛，他就不愿意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知道黎曼贞喜欢他，他也想告诉她，告诉所有人，他赵复洲爱黎曼贞。

他知道一旦向黎曼贞表白，那么黎曼贞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可赵复洲不会这样做，因为他希望黎曼贞的一辈子都是快乐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哭得他的心都快要碎了。

“杨文炎！杨文炎！”赵复洲冲着门外喊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洁白的手帕上，一片血迹刺得人眼睛生疼。

杨文炎走了进来，赵复洲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该说什么呢？让杨文炎照顾好黎曼贞？那他又是以什么身份说呢？

是以黎曼贞表哥的身份，还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一个可怜的、就快要死了的、爱着黎曼贞的男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赵复洲终于开口了：“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他知道杨文炎喜欢黎曼贞，男人对情敌一向很敏锐。

杨文炎轻轻地点了下头，他的眼中也有泪光闪烁，他们是从小的伙伴，好友即将离世，他的心中怎么可能没有悲痛。

赵复洲唇角微微一扬，轻抚黎曼贞的发顶：“曼贞，“他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我最疼爱的妹妹，你要照顾好自己，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坚强。“

黎曼贞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她摇着头，抽噎着说：“才，才不是，表哥，我一点也不坚强……”表哥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到一离开你我就会难过，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可她没有说出这句话的机会了，赵复洲的眼睛无力地合上，白得能看见青色血管的手无声落下，没有人听见他呢喃的那声“曼贞”，他未能诉说的爱意隐没在唇齿之间，除了他再无人知晓。

片场中只有沈念安的哭声，镜头之外围观着的工作人员也在无声落泪，杜导抹了把脸，大声喊道：“cut！”

这场戏总共ng了3次，这是最后一遍，杜导挑不出瑕疵了，宣布李枕正式杀青。

影视界有个不成文的惯例，演了死人就得给红包去晦气，李枕自然不会不好意思收。

杜导给他包了个大红包，他看着眼前这块还在打磨中就已初绽光彩的美玉，他想对青年说，不要忘记初心，不要被行业里的不良风气影响，万语千言最终汇成了一句：“好好演戏。”

李枕感受到杜导眼中的认真，重重点头：“杜导放心。”他一定会做一个爱岗敬业的好演员！沈念安和邵珏也给李枕包了红包，拍摄期间二人都动了把李枕签到自己公司的心思，然而中影有着大三之前学生不能签公司的规定，二人只能作罢，心中暗暗决定，让公司在李枕大三的时候去找他。

李枕走出京城站，火热的太阳散发着刺目的光芒，本来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但他答应江慎参演话剧，就得提前返校排练。

车站外，江慎穿着白色背心和大裤衩倚在墙上打哈欠，李枕一出来他立马就瞧见了，开玩笑，他李哥这么鹤立鸡群，他当然一眼就能看见。此时救场的李枕在江慎眼里就是世界上第一英俊的人，第二是他本人。

江慎趿拉着人字拖冲了上去，一把抱住李枕：“枕头哥哥，我可想死你了！”江慎虽然比李枕矮一些，但也是个一米八的大男人，此时掐着嗓子拖长声调，娇柔做作的模样让周围的路人纷纷向他们投来奇异的目光。

李枕一边搓着身上的鸡皮疙瘩一边挣脱江慎的怀抱：“滚滚滚，饿死了，走去吃饭。”他像被狗追似的跑远了，江慎的戏瘾上来了，对着李枕逃走的背影大喊：“giegie，等等我呀！”

中影旁的美食街在大学生群体中有口皆碑，李枕和江慎坐在摊位边的座位上埋头嗦粉，李枕率先嗦完，抽了张纸随意擦了几下：“剧本给我。”

江慎放下筷子，脸埋在碗里，双手在包里摸索，抽出剧本给他。

李枕将将看完第一幕，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他们身旁响起：“江社长，吃饭呢？”来人染着一头红发，长相不错，但艺术院校里样貌出众的人比比皆是，这人只能算是普通。

江慎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双眼像是马上就要喷出火来，他放弃了自己对嗦粉中途绝不咬断的坚持，干脆利落地咬断了粉条：“金弈，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就先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立马让眼前的金弈显得有些矮小，“不是拍戏去了吗？怎么现在就回学校了？”

金弈后退几步，他不想仰着脖子看江慎：“回来拿些衣服。“，说着状似无奈地摊手，“导演非说我演得好要给我加戏，得在剧组多呆一段时间，带的衣服不够换了。”

他像是才注意到李枕也在，一脸惊奇地说：“李枕你居然都拍完戏回来了！速度这么快，肯定都是一条过吧？”

李枕奇怪地看他：“试镜的时候不是说了拍摄期是两周吗？我记得你也去试镜现场了。”

金弈读懂了李枕“年纪轻轻记忆力就这么差”的眼神，气得心里怄死了，他当然记得！李枕你是不是有病？听不出他在阴阳怪气吗？！

等等，金弈心念一转，他狐疑地看着李枕，李枕是不是在嘲讽他没抢赢赵复洲的角色？管他是不是在嘲讽自己，反正他今天是一定要挤兑李枕的！

他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这几天拍摄任务太重，我都忙忘了。”放屁，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次试镜，他和李枕同批进场，他被刷下来，李枕却被夸上了天。

要是杜导知道金弈的想法肯定后悔当时没多批他几句，赵复洲文采出众、温文尔雅，偏偏金弈给演成了个一看肚子里就没什么墨水，只知道耍帅的二世祖，，自己没中途叫停已经很给面子了。

“你是不知道男二的戏份有多重，本来我的戏份就够多了，结果好几天导演都临时给我加戏……”

李枕一脸同情：“那你也太惨了，总是加班。”要是还不给加班费……李枕越想越觉得金弈惨。

我是要你说这个吗？金弈心中尖叫，收起你的嘴脸！

“那倒也不是，过得还挺充实的。”李枕这幅听不懂人话的样子让金弈感到挫败，他还想说点什么，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他掏出新买的滑盖手机，故作潇洒地单手划开，这是他好不容易才抢到的天亚最新款。一看来电显示，他得意一笑：“导演打来的，估计是让我快点回去。”

“喂，导演……”

电话那头一道暴躁的男声通过扬声器传来，回响美食街的上空：“金弈，你还演不演？再不赶回来就滚！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该贪便宜选你……”

金弈低声下气地道歉，承诺自己马上赶回来。挂断电话，金弈不敢看李枕和江慎，急匆匆地走了，反正李枕演了他不要的角色，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我说他怎么能演男二，原来是自降薪水啊。”江慎恍然大悟。

李枕眼神悲悯：“工作这么累，薪水这么低，他到底是为了啥？”这时李枕的想法超越了时代，与十几年后的人类思维共振，他长舒一口气：大学生果然是廉价劳动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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