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纷繁世,钓鱼者人恒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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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走了,带着依依不舍,时芬更是不舍,难得的出了门,将小山送到了县城,回家后郁闷了好些天。黎智闲来无事,便每天清早送小龙上学,然后去老君殿,晚间回来接小龙下自习。不知不觉间已过了一个星期,黎智很喜欢这样的日子,没有琐事打扰,心无旁骛,明显的感觉到功夫的精进。
这天黎智如时的到了学校门口等小龙放学,昨夜开始的绵绵细雨依旧没有停歇,昏暗的路灯下,都是来接学生的家长,他们三三两两,打着雨伞,紧裹着衣服。黎智穿着单薄,任由细密的雨丝随着微风飘落过来,他鼓荡体内真气散发于体外,仿佛穿着一件看不见的雨衣,周围的人们也只是感叹年轻人身体真好。
学校的铃声响了起来,黎智身上的手机也于此时响起。
“喂,你好!”黎智摁下接听键。
“你好你好,请问是黎智黎先生吗?”一个老者的声音传来。
“我是黎智,请问你是那位?”
“太好了!打搅了,黎先生,我姓孙,是一个中医。我想冒昧的问一下,你认识一个叫钟鼎鸣的年轻人吗?”
黎智笑了,那小子也算是能找对人,找到一个有水平的中医,对脉象不精通的人还真发现不了。当时黎智略施手段,用微弱的劲气注入其经脉,对于寻常人,短时间并不明显,但这劲气顺着经脉冲突着各处穴道,长久下去也会出现不适。寻常人的经脉是自然运行,不同练功之人会引导周天,感觉不到经脉的阻塞,但不经锻炼的经脉纤细弱小,本来也驳杂不通是以短时并无不妥。只是黎智的劲气却相当于外来物,就比如在身体里面加装了别人的物件,是不匹配的,所以时间一长,以钟鼎鸣的体质,那里能经受?这么多天过去,兴许是身体有了不适。要知道,三焦经受损,会影响手脚四肢,黎智的劲气在里面乱窜,冲击着经脉上的穴道,那些穴道就如江中水坝,这股劲气就似洪峰,每一次冲击就是一次痛苦,随着时间会越来越厉害。如不将其消散或加以引导,任其如此,久而久之就会使得经脉受损,继而影响到身体的行动。黎智的本意也只是吓唬对方,如果对方不听劝告,那么给他的一个小小教训。既然这些时日对方也没做什么,也找上门来了,那就了了这桩事情。
“哦,认识,打过一次交道,有什么问题?”
“想来是那小子得罪了黎先生,我先赔个不是,但想来黎先生是高人,是否放过一马?必有重谢!”
既然当时已经提醒了钟鼎鸣,黎智本也没打算要如何,对方开了口,那就顺势而为就好。
“没问题,我也是一时激愤。”
“明天是周末,如果黎先生明天有空……。”
“行,就明天吧!”
约定了时间地点,对方表示派车来接,黎智不想招摇,表示不用,自己会如约而至。
电话打完,小龙也出现在了学校门口,撑开雨伞跑了过来:“下着雨呢,小舅怎么不带伞出门?”
“大男人还怕淋雨?”
“那我也不打!”小龙准备收伞。
“呵呵,你现在还不算男人。”
小龙的年纪正值长身体之时,中学压力颇大,加之男孩子普遍好动,是以体能消耗很快。因此时芬晚上都做了宵夜,小龙晚自习后补充营养。只要黎智在家,她也会多准备一些。这段时间黎智每日练功,体力消耗也挺大,也算是沾沾小龙的光。
“对了,妈,给二姐打电话了吗?这段时间事情多,我给忘了。”
“打了,你和小山她们出去玩,我就打了电话了,跟她说你回来了,还来了一个漂亮的弟媳妇,她说她也很想回家,但是春节期间交通不方便,而且也很忙,到时候看情况。”
“唉,说是她五,六年前回来过一次,我得有十年没见了吧!”
“可不是嘛,二姨回来怕是都不认识我了!”小龙在一旁说道。
黎智:“那倒也是,这会儿正好说到她,我打电话给她,看看她在忙什么。”
“啊,黎智呀!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吗?”电话响了一阵,终于接通了,有些嘈杂,不过以黎智的耳力能轻松的分辨。
“没事儿就不能打电话呀,听你那边声音很嘈杂,还在忙啥呢,二姐?”
“这会儿正收工下班,收拾设备,道具,听妈说你的女朋友来了?”
“是我的战友,到我们这边走亲戚,顺道来看我。我说好多年都没看到你了,今年过年回来吗?”
“看情况吧,这段时间正是忙的时候,多挣点钱,到时候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呵呵,行,我先谢了。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在松江呢,……哎,慢点!……好了,先不说了,我们在装货,得看着点,后面我打给你!”
电话响起了忙音,黎智说道:“她挂了!”
时芬叹口气:“你二姐从小就要强,性子又倔强,这么些年一个人在外面,真是担心她啊!”
黎智想了想,说道:“妈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不如这样,现在离春节还有二十天,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我过去看看她,把她带回来。”
时芬:“这么远,还得花一笔路费!”
黎智笑笑:“这哪儿算远,一天就到了,坐火车也不贵。”
小龙:“小舅,过几天等我放假了再去吧!我也想出去看看!”
时芬:“你?老老实实的读书,你爸妈过几天就回来了,要是期末考试没考好,有得你受的,还想着出去玩儿?哼哼!”
黎智:“妈说得是,你还想出去玩儿?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小姨在给你托人找关系,看能不能把你弄到县城的学校去,你还要加把劲!别到时候现原形,你小姨就丢大人了!”
小龙噘着嘴,嘟囔着:“不去就是了嘛!说那么多!”
“哈哈哈哈!”
翌日,阴雨依旧。按着约定,黎智到了县城。根据孙医生所说,他来到城郊的方山。方山不高,因其上半部呈方形,故此称作“方山”。此刻雾气环绕,半山腰上零星散布着的一些红砖碧瓦的建筑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平添了一丝缥缈之意。顺着上山的公路,黎智很快就看到了一条岔路,路口矗立着一块大石,上面刻着“逢春”两个字,正是此行的目的地。黎智沿着岔路不过几分钟,一座仿古的建筑出现在眼前,牌匾上书写“逢春山庄”。牌匾下站着几人,黎智看得明白,钟鼎鸣正在其中,不过看他脸色并不是很好。几人看到黎智出现,互相点点头,走下台阶迎了上来。
当先一位老者,银发白须,拱手道:“尊客可是黎先生?”
黎智也拱手道:“不错,正是黎智。”
老者道:“外面下着雨先请进屋!”随即侧身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黎智颔首道:“请!”
众人来到一间雅室,一位身着职业装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口迎接,迎面墙壁上一个大大的“茶”字,黎智不由想起了庄岩。左边是透明的玻璃墙,墙下错落有序的摆放着造型别致的盆栽。右面墙上挂着几幅字,书写着陆羽,刘禹锡等人的名篇,但见银钩铁画,落款处殷红的大章,想必亦是名家。屋子中间一圈沙发围着一套茶具,另有一位美女侍立一旁。
众人分宾主落座,那位美女开始展示她的才艺,只见她冲,洗,泡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开水进盏,“哗哗”声响,雾气腾腾,香飘四溢,令人陶醉。
老者挥手示意,两位美女礼貌的出了房间。又对黎智说道:“黎先生请了!我先作个介绍。钟鼎鸣,黎先生已经知道,这两位是他的父母,钟正,庄树榕。”两人表情严肃,一言不发,只是点头示意。老者又道:“我叫孙士安,一直从事中医。”
黎智微微一笑:“孙师傅不要称呼我‘先生’,我自感羞愧,还是称呼我名字为好。”
孙士安:“达者为先嘛!先生的手段,十分高明,我是佩服万分啊!我为他针灸,推拿,开方子服药石理气,这么多天下来,是毫无头绪,无奈之下还得求之于老弟!”
黎智嘿嘿一笑,走过去在钟鼎鸣肩膀上随手一拍,又回到座位上。说道:“我和他本也无怨无仇,我观孙师傅颇有浩然之气,当是坦荡君子,就此揭过吧!”
孙士安:“多谢!黎兄弟如此年纪便有如此修为,佩服万分呐!我学了几十年的中医,还不如黎兄弟这随手之间,好生惭愧。”
黎智微笑不语,钟正站起来微微鞠躬,说道:“前日小犬对黎先生多有得罪,蒙先生手下留情,鄙人感激不尽!”
孙士安掏出一个信封,双手推到黎智面前:“多谢黎兄弟出手,还望请笑纳!”
“嘿嘿,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黎智端坐不动,微微抬手,一股劲风射出,桌上的信封如同活物一般飞到了他的手里,看得众人惊奇不已。
黎智既已收了信封,钟正及庄树榕的脸色不再如之前一般严肃。孙士安道:“黎兄弟技艺高深,真是令我等叹为观止!”
黎智笑道:“这世间身怀绝技之辈,不知凡几,我这点微末之技不值一晒!事已妥当,我亦该告辞了!”
孙士安流露出不舍之意,钟正挽留道:“我已在此备上薄酒,不如……”
黎智看得出来孙士安的心意,摆手道:“你我已各取所需,既已相识,后会自当有期。”又对钟正道:“我与令公子本无怨无仇,然有事临头,我不得不出手。我亦知他曾经的过往,但那些与我无关。只是世间之事难免有意料之外,还望以后行事三思!”
看着黎智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公路的拐角,孙士安招呼钟正等人又回到了房间。
孙士安搭着钟鼎鸣的手腕,良久之后,长吁了一口气:“好了,没事儿了!”
钟鼎鸣一直紧绷着脸终于松开,这段时间过得十分的痛苦压抑。回到家后,慢慢的身上各处没来由的突发奇痒,却并不在表面,仿佛来自于骨髓里,也仿佛来自于灵魂深处。过得两天不再发痒,慢慢的疼痛起来,虽不如刻骨铭心,但这疼痛从不停歇,不停变换。于是,每天就像一个实验品一样被摆弄。大家都期望孙士安能妙手回春,但正如孙士安所说,他确实无能为力。作为一个浸淫中医几十年的人,他用针灸推拿,药石理气,堪堪过了一周,根本就毫无作用,眼看钟鼎鸣更加的痛苦,无法,解铃还须系铃人,找黎智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钟正对孙士安十分的信任,如今连他也不行,只得礼下于人了。
庄树榕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谢谢你,孙叔叔!”
孙士安摆手道:“咱们之间,不用说那些。”顿了顿又道:“这个黎智很不简单呐!”
钟正道:“从这个人的履历来看,还真简单,就是我们县同安镇的人,祖辈都是在乡下农村务农。当过几年兵,去年退伍,在外打工。”
孙士安:“嗯,今天看到他取信封时的那一手,足见其功夫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让我想起五十多年前,我跟着师傅学艺时曾经见识过的那位前辈。”
钟正:“啊!孙叔叔说来听听!”
庄树榕给他们续上茶水,钟鼎鸣也聚精会神的样子。
孙士安:“那会儿还是旧社会,我们家祖上世代从医,在本地数县颇有名望,但其时正逢乱世,到我父亲那一代已然没落,而我父亲是庶出,虽然也学到些祖传之术,但终不能与嫡传相比,在那个年代更不能继承家业。是以也过得十分辛苦。那一年,一个游方郎中来到这里,他医术精湛,精通药理,为人豁达诙谐,与我父志趣相投,成为好友。后因与长房嫡脉产生矛盾,发生了冲突,被投进了监狱,幸得我父亲从中斡旋,得以身退。我父亲佩服其高明的医术,命我拜其为师。师傅感念父亲之恩,也对我视同骨肉,倾囊相授。但因为与长房之事,师傅在此已难立足,于是带着我过起了游方的生活。”
孙士安喝口茶,继续道:“我们居无定所,随遇而安。其时时局动荡,百姓流离,师傅眼见百姓如此,自己有心无力,时常嗟叹!但他并未放弃,只要碰到有人患疾,他都倾力相助,利用乡间的草药也做出了不少的善事。我们辗转各地,忽一日师傅对我讲他在当地有一个朋友,便带着我去拜访。那位前辈在当地颇有声望,但时局艰难,也已家道中落。那天,师傅和他喝起酒来,谈论起当时时事,都是扼腕叹息,我在一旁为他们续茶添酒。酒到酣处,那位前辈忽然发起怒来。”
“原来时值抗击外来侵略成功,举国欢庆,国内有分歧的两大政党达成共识,并签订了和平协定,一切看似都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但腐朽的执政党撕毁了协定,向另一政党悍然发起全面进攻,开始了内战。在地方上更是大肆抓捕其人员,在集中营关押起来,成为政治犯。”
“和执政党的精英治政不同,在野的这一大政党把一切的剥削阶级称为反动派,而他们的目标就是是消除剥削,解放劳苦大众,也因此得到了广大被剥削的无产阶级群众的拥护。经过短暂的相持,便以雷霆万钧之势,摧枯拉朽,席卷天下。反动派们恼羞成怒,便开始屠杀被关押的政治犯!”
“这些历史我们都知道的。”钟鼎鸣说道。
孙士安微微一笑,继续道:“那位前辈姓唐,是一位习武之人,为人正直,颇有侠义之心,曾暗中奔走,营救出不少人。这一次他又联络了人手,准备去营救一处集中营。而以往营救的都是单独一人或三数人,再使用一些其他手段,往往成功。但这次却是难度极大,集中营有数百人,看守也是极其严密,因此需要周密准备。不料反动派提前动了手,使得一切准备付诸东流。”
“那天的报纸上刊载了反动派动手的消息,唐前辈本是一个极其隐忍之人,和师傅谈及此事,酒也正到酣处,他再也无法抑制。只见他一掌拍在桌子上,当时师傅刚看过报纸,将报纸放在身前的桌面上。桌子受这一掌,纹丝不动,那张报纸却飞了起来,径直飞到了唐前辈的手中,他两手一搓,报纸便燃了起来,顷刻间化为灰烬。我正目瞪口呆之际,‘哗’的一阵响,那张上好的柏木桌子碎裂开来,化为碎片,地上腾起一阵灰尘,只见人影一晃,却是唐前辈把他和师傅的茶杯抄在手中,叹息一声,说道:‘对不起,适才心情激荡,一时难以自已。’”
钟鼎鸣:“他这么厉害,孙爷爷你没有向他学功夫吗?”
孙士安:“我也想啊!不过唐前辈说我练武的资质不高,不如好好跟我师傅学医,专精一艺。况且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也无暇顾及我,但也传授了一些健身的方法,要不我如今七十多了,哪能有如此精力。”
钟正道:“这世上当真有此等人物?”
孙士安笑道:“你们今天不是看到了吗?当年我见到唐前辈的时候,唐前辈已经四十余岁,正值壮年。他们唐家在那时是当地大族,多少年的传承,他说像他一样功夫的也不过数人,要练到那等功夫是千难万难,不仅要极高的资质,更需要大量的资源。而这黎智年纪轻轻的就有此等身手,所以他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这样的人如能结交,将大有用处,但如不能,也尽量不要去得罪,以他的身手报复起来也是难以招架的。”
钟正点点头,说道:“说到练武,我倒是想起前段时间曾听说,我们的大武师许汉周曾在一个年轻人手里吃了亏,那年轻人恐怕就是黎智。”
孙士安:“哦!我倒是没听到过,说来听听!”
……
顺着人潮,黎智走出了松江火车站,望着眼前林立的高楼,宽阔但拥挤的大马路,还有繁忙的人流,黎智不禁心生感慨:“国际化大都市确实不一样!”此时已过下午两点,站外广场上人流熙攘,黎顺着人潮行去。不时有人来询问是否吃饭,住店,坐车等等。也有人隐晦的掀开西装一侧,露出手机,手表等,也不时有人跟着他们而去。黎智对这些人一概不理,他知道车站码头都很乱,这里混迹着三教九流各色人等。这些人操着不同口音,能说会道,只要你对答一句,往往就会被粘上,一路跟随,让你烦不胜烦。当然,他们也不全都是坏人,只是在多数时候他们对你的承诺往往不能兑现而已。而这些年随着社会的进步,治安管理更加到位,那些明目张胆的行为倒是少了许多。
黎智走出广场,任意走了一条道路,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打算找一家饭馆填填肚子,突然感觉有人在向他靠近。这是一种微妙的感觉,虽然宽大的人行道上擦肩而过的人也不在少数,但从他们的行进路线,动作,以及看过来的目光便可以断定那些人与己无关。这是多年训练,历经多少次战斗而产生的本能,加之黎智功夫已到一定境界,灵觉更甚以往。而正在靠近自己的人在不同的时间都曾刻意的关注过自己,在如此的距离被刻意关注,感应自生。黎智很自然的停步,两个女人从不远处向他走来,走到他面前,一个约莫三十余岁,一个二十来岁,穿着朴素却干净整齐。两人向黎智行礼,年长者用夹杂着方言的普通话说道:“小哥你好,一看你就是一个好人,能不能帮我们一帮?”年轻的女子也露出楚楚可怜的样子,虽不说漂亮,却也颇有几分姿色,让人心生好感。
见黎智听她说话,没有不耐烦急于要走的样子,年长女人便向黎智解释了起来。
她说她叫张阿秀,年轻者是她的妹妹小芳,有熟人介绍她们从外地老家来此打工,但是前日刚下火车就被人骗去了行李,钱也被摸了,在这儿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的,想回家也回不了,找熟人又找不到,因为从没出过远门,也不知道怎么办,又急又饿,看到黎智面善,应该是好人,所以想借点钱,不多,能买点东西填填肚子就好!并一再表示要黎智留下联系方式及地址,等填饱了肚子,去找到工作后把钱还上。
黎智说道:“我这不也刚下火车,正想着找个地方吃饭,那就一起去随便吃点?”
小芳腼腆的说道:“这样不好吧,大哥,你就借个二,三十块钱,我们能将就对付一下就好了。”
黎智笑道:“没事儿,不就是一顿饭嘛,花不了几个钱,你们看那一家怎么样?”说着指着马路对面。两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家稍有档次的饭馆,两层的营业场所,招牌上写着“宏运饭店”,二楼的玻璃窗上也贴着饭店的特色菜品之类的广告。
两女连连摆手,张阿秀说道:“小哥能有帮助我们的这份心意,我们就很感激了,那个饭馆一看就是很贵的,当然我不是说小哥你消费不起,而是觉得没有那个必要,我们也会过意不去的。”
小芳也说道:“是呀,大哥,我们也只求填饱肚子就知足了。要不这样吧,我们这两天在附近转悠着找工作,看到那边有一家既实惠又便宜小饭馆,就是位置有点偏,大哥你看……”
黎智:“远吗?”
小芳:“不远,就在那边的巷子里,几分钟就到了。”
黎智摸摸肚子:“那就走吧,我早就饿了。”
张阿秀走在前面,不时的回过头来带着歉意的笑一笑。小芳和黎智并排而行,有时为了避让行人而靠在黎智的臂膀上,此时也会对黎智报以歉意的微笑。在路上黎智问小芳:“你们不是没钱了吗?怎么会知道那小饭馆既实惠又便宜?”小芳说:“我们家乡穷,出来本也没带什么钱,为了保险,我们把钱分开放在衣服裤子的兜里,万幸的是没有被摸干净,但我们两个人收罗起来也不过几十块钱,这儿什么东西都贵,还好找到了那家小饭馆才坚持了几天。大哥你放心,这个吃饭的钱我们一定会还你的!”说着话,似有意或无意的抛着媚眼。
黎智:“哦,是这样啊!”
很快他们到了巷子口,有一个大汉坐在一边和一个修鞋匠人在聊天,看到黎智三人,只是瞥了一眼。巷子入口的两边都是围墙,墙上贴着招聘,出租房屋,重金求子,按摩,迷药等等小广告,行人寥寥。小芳看了黎智一眼,见黎智若无其事的样子,便继续往里走。两边高高的围墙挤压着小巷,带来沉重的压抑感。
数十米之后,不再是围墙,两旁出现了两三层的楼房,多数都是关门闭户,有些一楼改造成了门面房,经营着百货,副食品。抬眼四顾,摩天高楼仿佛直插天际,像是栅栏围着这些很有年代感的破败小楼。黎智道:“这就是城中村啊!”
小芳应道:“是呀,所以这里边才便宜嘛!”
黎智:“也不一定呀,就跟一些人一样,外表光鲜亮丽,实则败絮其中啊!”
不远处,有一个灯箱招牌,小芳一指,说道:“大哥,就是那儿!”
这里比连接围墙处又多了些人气,各家门面在外面的人行道之间用广告布或者其它什么材料隔开,形成了各自相对独立的空间。
这家饭馆拥有联排的两间门面,在外面摆了几张桌子,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坐在靠街道边的桌边,看到黎智等人走过来,马上站起来,脸上堆起了笑容。男的说道:“几位吃饭吧,随便坐!”女的麻利的擦拭着其中一张桌子。
桌子面儿是涂漆的微粒板,风吹日晒久了,有些变形,好多地方油漆脱落,露出了里面的粉末。走到桌子边的黎智一笑,擦桌的女人也笑道:“客人别看我们这儿条件简陋,饭菜的质量可是在这一片儿出名的!要不到里面坐吧!”
这间房是作为通道用的,只进门处右手边有一个吧台,其余地方也没有摆桌子,在靠墙的两边堆放着啤酒白酒饮料。左手边的墙壁两头各有一道门,女人带着黎智等人进了其中一道门。
这是雅间,空间不大,三面墙壁,一面开着窗,还焊了防盗网,中间摆了一张圆桌。黎智等人坐定,女人拿出一本菜单递给黎智,自己掏出一个小本子,拿起笔等待记录。
女人说得不错,别看简陋,但是有底气,看这菜单就做得很正式,一般小饭馆的菜单都只一张,两面写着菜名儿。这份菜单就像文件夹,硬壳的封底封面。打开一看,还有图片,而且确实不贵。黎智点了一份酸菜鱼,一个鱼香肉丝和一个蹄花汤,全是荤菜加起来才六十元。
“客人喝什么酒?”女人问道。
张阿秀和小芳说:“我们不喝,大哥你喝点吧!”
黎智:“我还要赶路,也就不喝了,快点上菜吧!老早就饿了!”
不一刻,菜都上了桌。看了桌上的菜,黎智暗笑:“这他?也做得太假了吧!”只见那酸菜鱼浑浊的汤里漂着几张黑黑的叶子,两块鱼肉一看就是在冰箱里冻过后还没有煮过火。那鱼香肉丝看着就不对,大葱伴着青椒,几根白白的肉丝,颜色都没上。还有蹄花汤,海带上洒着几块拇指大小的猪皮。黎智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准备喊服务员,小芳弱弱的说道:“大哥,我们将就点吃吧!”
黎智故作气愤的想了想,道:“你们不是说这儿既实惠又便宜的吗?那你们吃吧,我吃不下!”
两个女人似乎是觉得不好意思,低着头不再说话,随意的吃了些。见她们也停了下来,黎智说道:“怎么了?”
小芳:“我们女孩子本来也吃得不多,看到大哥生气的样子有些害怕,所以……”
黎智哈哈大笑:“怕什么,这里不合适,太次了,还是到好一点的地方去吃!服务员!结账!”
招呼他们的那一男一女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客人这么快就吃好了?一共是两千六百块钱!”
黎智虽然早有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这竹杠敲得也太狠了吧!
“把菜单给我看看,我点菜的时候就算过,没这么多的呀!”黎智有些惶恐的说道。
菜单是准备好的,男人很客气的打开菜单放在黎智面前,果然是明码标价,酸菜鱼一千,鱼香肉丝六百,蹄花汤一千。
黎智愤怒的吼道:“你们这是欺诈!”
男人依旧很客气,很礼貌:“客气可不要乱说,我们都是正经合法的做生意,菜单上都明码标价的,都是你自己点的呀!”
黎智更加愤怒:“这是抢劫!土匪抢劫!我要告你们!”
“喏,这儿有派出所,还有工商所的电话,你打110也行!”男人指着一面墙上贴着一张宣传单,上面写着派出所和工商所的电话。他又嘿嘿道:“但是你还是得先把账付了!”
这时又挤进来两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人,一个高瘦,一个矮壮,手里都提着菜刀,壮汉指着黎智吼道:“是你要吃霸王餐?”
黎智看了看壮汉,又看了看缩在墙角显得很害怕的小芳两人,他露出了怯意:“大哥,我不是吃霸王餐,只是我没带那么多钱!”
壮汉:“没带钱还敢带女人出来吃饭?那你有多少钱?”
黎智:“我身上就只有一百块钱,她们说你们这儿既实惠又便宜……”
“哈哈哈哈,呵呵呵呵,”壮汉等人爆发出一阵哄笑。
“当”的一声大响,壮汉把菜刀拍在桌上:“那就对不起,我们就得搜一搜了!”
黎智抱着他的背包,哀求道:“大哥,我真的只有一百块钱,要不我写欠条吧!”
壮汉恼羞成怒:“你他?的耍我呢吧!”他拿起菜刀,一使眼色,瘦汉也拿着菜刀跟着他向黎智逼过去。
壮汉作势砍向黎智脖子,黎智像是被吓住了,端坐不动。只听“啊”的一声怪叫,却是壮汉一刀砍在了瘦汉的手臂上,鲜血如注,顷刻间便染红了衣袖,瘦汉发出惨叫,接着“哐当”声响,他的菜刀掉到了地上。壮汉愣住了:“我明明就是假意砍的,而且是砍那边的呀,也没用力的呀!”
男服务员也愣住了,继而大喊:“大壮哥,你怎么乱砍?”又对外面的女人喊道:“快叫人!”说着过去扶着瘦汉,只见瘦汉脸色煞白,轻轻的哼哼着:“拿些纸和布过来,快点!”
毕竟是混久了的人,壮汉很快恢复过来,用菜刀指着黎智:“是你小子捣的鬼,是不是?”
黎智笑道:“是你砍的呀,是不是今天借机报仇呀?我知道他睡了你的姘头,但那又不是你过门的媳妇,没什么大不了的呀!兄弟如手足嘛,也犯不着砍他呀!……”黎智还待说下去,壮汉发声喊,又一刀砍去,这一次可不是做样子。
却见壮汉突然转了一个圈,一刀砍在男服务员的肩上,突如其来的打击,让男服务员懵了,壮汉也懵了,缩回手喃喃道:“我,这,这……”这一刀十分猛烈,一刀入骨,居然嵌在了男服务员的肩骨上,更是将人砍到了地上。
黎智哈哈大笑:“想不到他也睡过你的姘头!妙及,妙及!”
这两刀砍得奇怪,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除了鲜血落地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连呼吸的声音也几不可闻,气氛显得十分诡异。
外面一个声音传来:“谁在这儿闹事?”门帘被掀开,一个穿着协勤制服的人走了进来,看到屋里的状况一怔,特别是那男服务员,菜刀立在他的肩上,血水顺着前胸后背流淌。这人大吼道:“快点送医院去呀!都他?还愣着干嘛?”又用橡皮棍指着黎智:“是你干的吧!好小子,持械伤人!别动!”
这情况有些出乎意料,使用刀具伤人,这事情就有些复杂了。协勤看向男服务员,男服务员此时恢复了些许神智,眼神狠戾,协勤摸出了电话打了出去。
黎智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壮汉去扶瘦汉和男服务员,刚搭上手,像是突然腿抽筋一般,扑倒在瘦汉身边,刚翻身坐起想说话,却是张着嘴不动了。只听黎智喝道:“等等,你们不能走,你们走了,这个事情就说不清楚了。”
协勤怒道:“他们伤得这么重,流那么多血,出人命谁负责?快去医院!我在这里难道还不行?”
黎智冷哼:“你?你还没有资格独立办案吧?”
协勤不理,见壮汉三人居然排成排坐在了墙边,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他?的!你们傻了吗?怎么不走?”
黎智笑了起来:“你看,他们血都止住了,一时半会不会有事!”
协勤扭过头一看,瘦汉两人果然没有流血了,他还待说话,外面一阵脚步声,跟着门帘拉开,进来两个巡捕,见到这场面有些诧异,本来拔枪的手放了下来,询问协勤道:“小左,怎么回事?”
小左用手指着黎智道:“王所,那人持刀行凶,你看,伤得很厉害!”
王所旁边的年轻巡捕掏出枪来指着黎智:“把手举起来,坐着别动!”
黎智阴沉的说道:“警察同志,你应该先问问情况吧,我自始至终都没动过,怎么会砍到他们呢?况且那菜刀都是他们自己的!”
王所皱着眉头,不用问,以他多年的经验,看这样子可能真是如此。他示意年轻巡捕放下枪,说道:“先送他们去医院!”又指着黎智和小芳等人:“你,你们跟我们回所里取笔录!”
黎智坐着没动,说道:“所长同志,这会儿这儿的现场还保存得很完好,不如就在这里取笔录吧!一旦离开现场,我怕说不清楚!”
王所怒道:“你在教我做事?”又冲外面喊道:“小张,叫车,进来带人!”
黎智叹气:“好吧!所长同志!”说着站了起来,所有人都没有发现,本来在他面前的筷子不在了。
黎智刚一站起来,壮汉三人突然感觉身体某个地方一痛,紧接着便跳了起来,抬手想指着黎智骂,手刚动却没有抬起来,瘦汉和男服务员脸显痛苦之色,豆大的汗珠冒了出来,却是牵动了伤口。胖汉动作稍慢,但心思不慢,此刻意识到什么不对,便也不再呲牙。
黎智用手指将筷子捻细灌注真气打通胖汉几人被封闭的气血,从容的跟着王所来到外面。小张取出手铐,王所一瞪眼,小张悻悻的收了回去,对黎智喝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