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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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淑仰头,颜鸽飞的眼睛正含情脉脉的瞧着她。
颜鸽飞问:“你醒了?”
梅淑问:“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在靠椅上坐着坐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颜鸽飞说:“你这一路上没睡好,我中午回来见你在靠椅上睡着,靠椅又硬又不舒服,就把你抱到床上去睡,见你眼睛里一直流泪。”
一只手伸过来为她擦着脸上的泪,又说:“感觉好点了吗?”
梅淑笑着说:“恩,好多了。”
说完,又靠进了颜鸽飞的怀里,紧紧抱着她。颜鸽飞一下一下摸着梅淑的头发,说:“二十八了,还跟小孩子一样的。”
梅淑道:“二十八就不能哭了吗?”
颜鸽飞说:“能哭,八十二也能哭,但愿到那个时候我还在,你哭完了,总得有个人给你擦擦眼泪,要不跟花脸猫一样,儿孙们可是会笑话他们的奶奶的,说不好还得给你起个外号,叫花脸猫奶奶。”
梅淑仰起脸说:“什么叫但愿,是一定在,必须在。”
又抱着他说:“鸽飞,我害怕。”
颜鸽飞说:“害怕?害怕什么呢?”
梅淑说:“害怕这一辈子太短。”
颜鸽飞紧紧抱着她说:“不要害怕,长短,这一辈子我都陪你走完,好不好?”
梅淑坐起来瞧着颜鸽飞的眼睛,颜鸽飞吻上了她的唇。
太阳的暖光踏踏实实的落在地上一片金色光阴,纵使光阴流水一般迅即,和无情,却是不退色不冷却的恒久。
在长长的寒夜之后,在黑云滚滚的暴雨之后,在连阴雨绵长困顿之后,它依旧是它的恒久。
他希望他和她的爱情能像这太阳一样恒久。
高广博从炊事班打了一份热菜送来连队招待所给梅淑,先敲了三下门没人应,又连着敲了几下。
铜饭盆在两只手里烫手的烤红薯一样的。
虽然是在一个营院,路也不远,可天冷,他就是怕从炊事班到招待所的路上菜冷了。
高班长每回来站在招待所的楼里,就想起妻子白钰,从前和她谈恋爱的那时候多美好,跟现在这样的冷淡和疏远是那么鲜明的对照,就像鹃红色和鸽灰色两种色彩的强烈落差。
敲门声骤然响起,梅淑吓了一跳,和颜鸽飞对望着,捂着嘴笑了起来。
颜鸽飞朝着门喊了一声:“谁?”
高广博说:“副连长,我,来给弟妹送热菜。”
颜鸽飞低声笑着说:“战友们真好。”
颜鸽飞轻声说:“我们连队每回有家属来了,战友们都是这么热情。”
梅淑说:“快去开门,外头冷。”
颜鸽飞打开门,高广博脸膛红红的进来。
颜鸽飞说:“什么菜啊?”
高广博把饭盒放在餐桌上说:“是鱼。”
梅淑迎出来,笑着说:“天这么冷,你还来送一趟菜。”
高广博笑道:“弟妹还没吃饭呢?这鱼还是热的,你和弟妹趁热吃吧,以前听你说弟妹爱吃鱼。”
梅淑上前说:“快,你也进来坐下一块吃麽,我俩也吃不完。”
高广博说:“谢谢弟妹了,我刚在连队食堂吃过饭了,你俩趁热吃,我回了。”
颜鸽飞把手拍了一下高广博胳膊说:“谢谢你了。”
高广博说:“咱还客气啥?”
梅淑闻了一下鱼说:“好香呀,早听说炊事班里有一个高班长做菜有一手,整个汽车连的人都有口福,现在我也有口福了。”
高广博嗬嗬笑着说:“弟妹不知道,那是大家不嫌我做的难吃,你小两口赶快趁热吃,我回了,弟妹,再见。”
梅淑对他:“再见。”
颜鸽飞送了他出去,回来的时候带了一股冷气进门,但他笑容满面的犹如一个小太阳。
而她一直是他营院顶上夜夜的月亮,天明便是他心头的太阳。
才一会儿,梅淑的前面已经放了横七竖八一堆鱼刺,脸被热气腾的红唔唔的,小心地用牙剔着鱼肉吃。
颜鸽飞痴迷地瞧着她笑着说:“梅,你不知道,我有一回做梦梦见过这个情景,我跟你对坐在白餐桌上,我看着你吃鱼肉,你的前面放着一堆鱼刺。”
又摇着她的手说:“你说这是不是个梦?我现在总是有没梦醒的感觉,醒来就会看到连队宿舍白呼呼的顶,再翻一个身,看到战友在对面床上睡着,外面军号一响,我们起床出操,梦里那么美,现在这是不是个梦呢?”
梅淑用筷子剥下一块鱼肉,送到颜鸽飞嘴边,眯眼笑道:“你吃吃有味儿没有?”
颜鸽飞剔了一口吃进嘴里,边吃边笑起来说:“唔,有味儿的,而且好香。”
梅淑笑着说:“鱼肉是真实的,我也是真实的坐在这里跟你说话,就算这是你做的一个梦,那你这梦这辈子也不会醒了。”
颜鸽飞说:“只要你在这个梦我压根就不打算醒我就这么梦上一辈子,我还要在这个梦里当爸爸呢,将来再当爷爷,嗬嗬。”
颜鸽飞笑着把一块鱼肉送到梅淑嘴边。
颜鸽飞盯着梅淑的眼睛瞧着梅淑一不留神给鱼刺扎了一下嘴,颜鸽飞紧张地问:“没事吧?”
梅淑含着泪眼咝咝笑着说:“没事,没事。”
颜鸽飞舀了一铁匙鱼汤送进梅淑嘴里,看着她喝完,只觉得内心从未如此动容过。
这么近,这么可触摸到的生活,这么家常的情节,这么温情的对视。
在这样的一个午间,在只有两个人的餐桌上,只住着两个人的房间里,被包围在冬日阳光中的部队家属招待所的绿楼子里。
这样的宁静的暖融融的平凡的一顿午饭,颜鸽飞找到了梦中的家的感觉。
她是他的归宿。
梅淑只看着他说:“愣什么呢?快吃。”
颜鸽飞又笑起来剔了一口鱼肉,对梅淑说:“你多吃点,吃饱,鱼汤也喝完,吃米饭就是以菜为主麽。”
米饭是刚才颜鸽飞打回来的,白生生一饭盆,两人面前各自盛了一碗,还没吃几口,旁边是杂拼的打的一饭盆菜,虽都拿盖子盖着的,现在已经不冒热气了,倒不冷。
梅淑一面喝着鱼汤一面问:“你几点去上班?”
颜鸽飞说:“陪你吃晚饭就该走了,连里下午开会,下午不能陪你了,晚上来陪你吃晚饭。”
梅淑说:“晚饭吃什么?”
颜鸽飞说:“我看看炊事班晚饭吃什么,等我给你打饭回来一起吃。”
又问:“你想吃点什么?”
梅淑说:“我想喝点粥,我们没火没菜没米没锅,炊事班有什么就吃什么吧,炊事班的饭做得挺香的。”
颜鸽飞说:“香是香,不见得合你口味,炊事班菜偏南方口味,你那里偏北方口味,我们部队还是南方兵多一点,不过高班长以前跟一个北方的老班长学过北方菜,我有功夫去炊事班跟他学两道菜,以后做给你吃。”
梅淑笑道:“恩,好呀。”
太阳走得很快,颜鸽飞回连部开会,梅淑午睡的时候阳光正好照着她盖在身上的绿被子,她冷,又起来压上军大衣。
军大衣仿佛一团碧色的莲一样,而梅淑刚好是那碧中的一朵睡荷。
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斜斜移到东面的白墙上了。
梅淑惊悸的一点一点回想起适才梦里的情境,额头上的汗兀地冒出来一层……颜鸽飞照着菜谱在桃花村的厨房里学做菜,梅淑在边上往油锅里放花椒,铺料。突然梅瑰冲进来,拿走了锅和油盐酱醋,院子里站满了乡邻亲戚,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父母进来,请颜鸽飞离开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