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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银若海做手镯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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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员竞聘的风吹出来后,广告部代主任银若海也坐不住了。

港商周大大开的周大大玉器店,是清水市最有名的玉器店之一,处在清水市最繁华的黄兴街上。黄兴街在清江日报的南边,离清江日报大约有3公里,不是很近,再过去就是南门口了。

清江日报高层决定全员聘任后的一天下午,银若海独自一人步入店里。

银若海不仅名儿起得不错,又响亮又有气势,长相也很英俊,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加上一米七六修长的身材,帅呆了。

他用那双大大的眼睛扫了一眼店子。这里是生意人寸土寸金之地,店子不是很大,但在黄兴街已算豪华,很抢眼的了。

他一进去,便有迎宾小姐前来打招呼,彬彬有礼地问:“先生您想买什么?”

银若海回答说:“看看,看看。”

小姐便没有再做声了,也没有再跟着。有档次的店子,不兴死缠烂打的。

银若海将全部柜台都一丝不苟地视察了一遍,最后在最高档的一个柜台前停了下来,脸上显出了认真研究状。这个柜台的玉手镯之类,标价都在10万元以上,够有底气的了。标价最高的一款玉手镯,赫然写着50万元,也不怕吓着人。

这边银若海的举动,被一位年龄不是太小的美女店员看到了。她立即快步走了过来,在旁边候着。这是营销技巧,性急吃不得热豆腐。这时放肆地推销,客人反而有可能因反感而放弃购买的。这不是一般的店员,而是这个店的店长。

美女店长见银若海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问:“先生看上了哪一款?我拿给您看看。”

银若海没有立即缘她的藤,而是冷不丁来了一句:“你们这柜里的东西真贵,好像存心要侮辱票子似的,把票子当卫生纸了。”银若海这是在做铺垫,为下面的砍价创造良好的舆论环境。

美女店长见他说得可乐,笑了,她生怕走了大鱼,说:“先生,不贵的,我们这里可以打折的,不但可以打折,而且折扣蛮大的。”

银若海问:“可以打几折?”

美女店长说:“6折吧。这可是清水市最低的折扣了,不信你去调查调查。”

银若海说:“鬼扯呢!别人折扣低得多。”

美女店长说:“不可能的。”

银若海说:“你在懵我。”说着做欲走状。

美女店长软了下来,说:“5折好吗?”

银若海说:“5折还是剁得太厉害了。”

美女店长感到是遇到了对手了,她觉得这样砍下去对自己不利,便转换方式,以退为进,说:“那你认为几折合适?”

银若海说:“做你们这一行的,就是3折,都起码还有50%的利润。”银若海江湖上的各色朋友都有,曾有朋友跟他说过这话,他鹦鹉学舌了。

美女店长也不是平庸之辈,她立刻打出了一张吹捧牌:“先生你真是内行!”

银若海很吃美女店长这一招的,他心里便有点美滋滋的。

美女店长见这一招起作用了,便又来了一招更难挡的,她媃媃地说:“先生,您到店里来,您买我卖,是有缘!今天这生意我很想做得让您欢喜。”

银若海问:“怎么说?”

美女店长说:“今天我就做主,把这款50万元的玉镯两折卖给你了,你不会不敢接砣吧?”

银若海被将了一军,他很不愿在美女面前服输,同时也觉得这个折扣满清水市都再难找了,便说:“你做得了这个主吗?”他潇洒地把球踢了回去。

美女店长说:“我是店长,当然做得了这个主!”

银若海说:“你是店长?”

美女店长说:“不像吗?”

旁边早有另外的美女店员搭腔了:“她就是我们的店长。”

银若海“哦”了一声。

美女店长于是不失时机地开了柜子的锁,把标价50万元的玉手镯从柜子里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美女店长在把玉手镯递给银若海看的同时,介绍了起来,她说:“这是一款最顶级的新疆和田羊脂白玉,是我们店里的镇店之玉,市面上很难见到的。”

银若海装模作样看了一会儿,他本想找点儿瑕疵,再压点价。这是市面上买菜用的下三烂的招数,他也想用一用,但无奈这和田羊脂白玉手镯实在是太漂亮了,无可挑剔。他看了一会儿,说:“打两折可以,但我还有一个要求,能满足就买,不能满足拉倒。”

美女店长问:“什么要求,尽管说。”

银若海说:“我要求给我开两张发票,一张是实价10万,一张只开1080元。”

美女店长抢着表态说:“这有何难?”她马上意识到了,他是买这个东西送人的。

银若海说:“我还没有说完。还有要求,那就是10万元的发票存根等要统统销掉,电脑里的销售记录也要改成1080元。另外,这款50万元的玉手镯新样品两个月内不能上柜,并在另一个低档玉手镯柜里摆一款与这个玉手镯相似的玉手镯,标价1080元。如果近期有人带着手镯和发票什么的来问什么,你们要告诉她,手镯就是摆着的1080元那款,发票也是你们开具的,是真的,她如果要查电脑中的购买记录,也调出来让她查。这些你们能做到吗?”

美女店长已猜中他买玉手镯的目的了,她不挑破,说:“都可以做到,你放一千个心!”这对她们来说,确实不难。

银若海见目的都达到了,便说:“好吧,刷卡。”便从皮包里抽出一张卡来。

刷了卡,开了两张发票,银若海拿着装在精致的小盒子里的玉手镯出了店门,打的打道回府。

银若海回来后,一直在观察刘平原的动静。

银若海出生于双江市山区农家,家里不富裕。他8年前从清江大学新闻学院广告专业毕业,招考进了清江日报。那种迫切希望改变处境出人投地的愿望,时时鞭策着他。也可以说,他的心中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他到清江日报广告部,从最底层的拉广告的广告员干起。来报社广告部练了两年手后,他便开始发飚,广告业务一年做到了100多万、200多万元。报社年终总结时,他总是受表扬。刘平原对此印象深刻。刘平原调出报社后,银若海进一步发飚,广告业务达到了年300万,最多的做到了400来万,成了报社广告员中的头号明星。他的年收入,也达到了30来万元,超过了报社社长、总编辑。但收入的大幅增加,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快乐,因为广告员在报社的地位,不可能太高。两年前被提拔到广告部副主任的岗位上后,收入反而少了一大截,但许多原来对他尊重不够的人,对他尊重起来,下面的广告员,对他也使用起马屁来,对此他很知足。这些金钱之外的东西,胜过金钱的。在副主任的岗位上,他的才干得到进一步发挥,他领导的那部分工作发生了重大变化,业务量不是翻一翻,而是孙悟空翻跟斗一样,翻了好几翻。

刘平原回报社后个把月,还在调研期间,广告部的老主任年龄到点了,退了下来,谁上?刘平原马上想到了银若海。在调研中,他了解到了银苦海在他离开报社一段时间里的优秀表现。在他的提议下,银若海代理广告部主任,主持广告部工作。没有直接把银若海提拔到广告部主任的岗位上,刘平原有他的考虑。他想再观察观察,看他在广告部一把手的位置上,是否也如鱼得水?不少的人,在较低的岗位上,干得风生水起,但进入更高层后,便有些力不从心。国外管理学家总结出了一个彼得原理,说的是不少的人,由于工作能力强,被一次又一次提拔,直到最后提拔到了他不能胜任的岗位。这于个人,于社会,都不是一件好事。另外,刘平原打算在用人上来一个大动作。他的大动作,便是全员聘任。他想,就是银若海很能胜任广告部主任的工作,让他在聘任的浪涛中再雄心勃勃竞争一番,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如果已是广告部主任了,再来重新竞聘主任,便会少了雄心而多了一分担心,心态便截然不同了。这于工作显然是不利的。

这天,银若海见刘平原办公室门是关着的,便问总编室主任范大为:“刘总是不是出差了,我找他有事。”他已这样问过范大为一次了。那次刘平原是到省里开会,就在本城。这次再问,银若海便感觉有些怪怪的,好在范大为没有注意,谢天谢地。范大为告诉他,刘平原是到北京出差去了,3天后回来。银若海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晚上,他把小小的玉盒子装进口袋,直奔刘平原家。

刘平原的妻子邓美鹃,银若海也很熟悉。他们同为双江市人,是老乡。银若海来报社不久,得知刘平原夫妻都是双江市老乡,想找他们做靠山,便想方设法与他们套近乎,渐渐地熟了后,银若海几次到刘平原家拜访。刘平原夫妇对这个出生农家朴实的小伙子,并不反感,显得比较热情。他们夫妇本就是比较热情的人,随和,没有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到刘平原家,银若海从不空手,但提的无非是乡下的土特产如土鸡蛋、腊肉什么的。邓美鹃也没有什么顾忌,高高兴兴收了。当然,他们也给了他不少鼓励,使这个原本孤独的农家孩子,倍感温暖。做了代理广告部主任后,权限增大,不乏捞灰色收入的空间:如找个理由给某个大客户特殊的价格优惠,从中收取巨额红包等。但他没有轻举妄动,他不想弄脏自己的羽毛。他有自己争取更高地位的抱负,如扶正做广告部主任,如做报社分管广告经营等的副社长之类。不过,他暂时没有更高的抱负了。如果有的话,那是好高骛远了。他有自知之明的。

银若海找靠山很有水平的一着,便是在刘平原调出报社后,他没有就此疏远刘平原夫妇,土特产还是不时照样地送。在报社大院里碰上了刘平原,一口一个“刘总”照样喊得亲热,碰上邓美鹃,一口一个“邓姐”也照样喊得亲热。

这次送礼,他纠结了好久。

银若海小气,而且不是一般的小气,小气得有些出类拔萃。报社流传的一个段子说,他特别喜欢吃桂鱼,桂鱼肉质鲜嫩且少刺,但桂鱼特别贵,是草鱼价格的三四倍,达四十来块钱一斤。这价格吃起来是很肉痛的。于是,他想了个办法,到大型超市桂鱼池去守猎,见到刚翻白的桂鱼,便捞起来买了。翻白了的桂鱼,半价不到,但烹饪的口感,几乎没有差别。有时瞄了好一阵仍没有桂鱼投降,他急了,趁店员没注意,用铁捞斗在桂鱼池里放肆搅和,想把某个立场不稳的桂鱼搅晕,乖乖地成为他的俘虏。

纠结了一阵后,银若海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割肉送礼。他知道,竞聘广告部主任,实力是必不可少的,但报社主要领导的态度更重要。他知道刘平原是向着自己的,但他还是夜长梦多,不太放心,想送个礼增加些信心。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这个位置风险大,说不定哪天说有事便有事了,给靠山送个重些的礼,更牢地扯在一起,更保险。他的眼光还真不鼠目。

他按了刘平原家的门铃。

门开了,邓美鹃出现在门口。

银若海照样是一句亲热的“邓姐”。

邓美鹃说:“小银呀,请进请进。”

银若海便进了客厅。

银若海在长沙发上坐了下来,问邓美鹃:“邓姐,刘总呢?不在家?”他明知故问。

邓美鹃说:“他到北京出差去了,你不知道呀?”

银若海扯谎说:“我不知道。”

邓美鹃说:“听说你们不久便要开展全员竞聘了。”她听刘平原说起过。

银若海说:“是的。”

邓美鹃说:“  你报名参加广告部主任竞聘了吧?”

银若海说:“参加了。”

邓美鹃说:“加油哟。”

银若海说:“我会加油的。小老乡不会给刘总和你丢脸的。”他有意往老乡上扯,是希望刘总帮一把。

邓美鹃说:“我们相信你的能力。”她没有轻易表态支持银若海竞聘,她的嘴巴比较紧。

银若海说:“还请刘总和邓姐多多关照哟。”他不得不挑明了。

邓美鹃说:“能支持的一定会支持的。”她不得不表态了,但说得比较有分寸。

银若海忙说:“谢谢邓姐。”

之后,邓美鹃岔开话题,问起了他找女朋友的事。

银若海人帅,加之文凭不错,事业有成,这样的条件,找个不错的老婆,绝非难事。奈何他是个完美主义者,既要对方漂亮,又要对方有才,两全其美。可漂亮又有才的女孩少之又少,且她们眼界大都很高,看上的是比银若海条件优越得多的目标。高不成低不就,银若海一晃便晃剩了。

邓美鹃说:“你找到女朋友了吧?”

银若海答道:“还没有。”

邓美鹃说:“别要求太高了。”

银若海说:“要求不高呢。”

邓美鹃说:“你说句实话,要求什么样子的?”

银若海说:“邓姐,过去我可能不切实际,要求高了点,现在想通了,要求并不高。”

邓美鹃说:“要不我给你留意留意?”

银若海说:“好的,谢谢邓姐关心!”

他们接着又扯了一会儿家常。

银若海知道呆得差不多了,该走了,便说:“邓姐,打搅您太久了,我该走了。”

邓美鹃说:“欢迎下次再来。”她也显得很随意。

临走,银若海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了玉盒,打开来,递到邓美鹃面前,说:“邓姐,我买了个小东西送给你。”

邓美鹃见是一只漂亮的玉手镯,估计挺贵的,没有伸手来接,她说:“小邓呀,你这是怎么搞的?你这样,我就不欢迎你来了。快收起。”

这在银若海的预料之中,他说:“邓姐你别误会,这只是很便宜的手镯,我看样子还不错,便想到给你买一只。您对我这个小老乡这么好,我从没有给你送过什么像样点儿的东西,现在条件好了,也该送点什么像样点儿的东西给你才是了。”

邓美鹃说:“那也不能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呀,你莫非想害我呀?”

银若海说:“邓姐你真的误会了,这只镯子才千把块钱。一条高档烟钱都当不得。”

邓美鹃显然不相信,说:“小邓呀,耍滑头我可不喜欢的。”她也许是急了,话说得有点难听。

银若海把盒子里的发票翻了出来,说:“邓姐,不信你看,这是发票,黄兴街周大大玉器店的。”

邓美鹃接过发票看了一下,上面果然写着1080元,且是周大大店的正规发票。

邓美鹃说:“是这个价吗?这么漂亮的玉镯子,不像只有白菜价的。”她还是半信半疑。

银若海说:“邓姐你发现我哄过你吗?”

邓美鹃说:“那倒没有。”

银若海见邓美鹃还没有接玉手镯的意思,便顺手把玉手镯和发票一起放到了茶几上。

邓美鹃说:“小银,你还是拿回去。”她的口气软了一些,银若海听得出来。

银若海挺机灵的,起身就走,边走边说:“邓姐,你一定要拿着,一点小意思,不拿着便是不把我当小弟了!”

邓美鹃拿着玉手镯盒追了上来。

银若海开了门,出去便又把门顺手带上了。他出门后没有在门边等电梯,而是挺有心机地走下两层楼再搭电梯。

邓美鹃开得门来,已不见了银若海的踪影,只得罢了。她摇了摇头,把发票塞进玉手镯盒子扣好,将盒子放到了卧室柜子的抽屉里。

她在想,如果确实只是个1080块钱的玩意儿,也没有什么。确实的,一条清江王的高档烟,就是千二三百块。一条烟都当不得的小东西,收下也没有什么的。不过,她终究有些不放心,觉得这东西不太像1080块钱的东西。发票是这么写着的,但发票不是不可以做假的呀。她这样想着,便打定了主意,第二天到周大大店悄悄地访一访。

第二天,她带着盒装玉手镯与发票,来到了周大大玉器店。

到店子里后,照例有迎宾小姐前来欢迎。她只说来看看来看看。迎宾小姐也没有讨厌地跟着。

她很快在低档玉器柜看到了与银若海送的玉手镯相似的玉手镯,一看标价,是1080元,她想,银若海果然没有撒谎。她还不放心,又拿出玉手镯来,与柜台里的玉手镯比对了一下,确实是一模一样的。

她的举动,让正在店里的美女店长早盯上了,她走过来对邓美鹃说:“美女,你手里的玉手镯不是前几天一位男士在我们店里买的吗?”

邓美鹃说:“是一位眼睛大大的一米七多的帅小伙子吗?”

美女店长说:“是的。”

邓美鹃问:“是1080块钱吗?”

美女店长说:“是的。”

邓美鹃又拿出发票来说:“这张发票是你们店里开的吗?”

美女店长看了一下发票,十分肯定地说:“是我开的。”

邓美鹃放心了一点,但还是不太放心,她对美女店长说:“小姐,能不能麻烦你给我调出当日的购买记录给我看一看?”

美女店长心里有底,毫不犹豫地说:“没问题没问题。”说着,来到电脑前,开始调当天的购买记录。

邓美鹃跟了上去。

记录很快便调了出来。电脑屏幕显示,当日下午3点15分,确实卖出过一款1080元的玉手镯,发票号也正好对上。这下,邓美鹃比较放心了。

出了玉器店,邓美鹃总觉得还有点不踏实,便又走到不远处的一家较小的玉器店,拿出玉手镯来,只说是朋友送了个这玩意儿,不知轻重,想让店主看看值多少钱。

店主一看货,便知是玉中极品,但他是个特别贪婪的家伙,心里起了歹意。他判断,这货很可能是受贿之物,主人确实是不知到底值多少钱的,何不讹她一讹,说不定能捡个大宝。

他装模作样看了一看,说:“一块劣质玉,值千巴块钱顶天了。”

邓美鹃信了。她曾看过有关玉石的新闻,说现在制作玉器的技术了得,再劣等的玉石,也能做出非常漂亮的玉器来。

店主又说:“美女,看你这样好的气质,戴这样劣质的玉手镯,也戴不出手的,不如让给我。玉虽然不怎么的,但做功还挺精致的,有可取之处,我出双倍的价收了,怎么样?”

邓美鹃听店主这么说,一颗心完全放了下来。但对店主欲收购这款玉手镯,他没有思想准备,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来。

店主看到邓美鹃眼神中犹豫的神色,心中一喜,说:“我是替你着想,做个好事。”

最终邓美鹃没有上钩。她没有上钩,不是一眼识破了店主的黑心,而是觉得这样不妥。别人用心送的东西,这样为几个小钱便糟蹋了,不好。

她说:“不卖呢。”

店主见她不上钩,马上说:“再加一千块钱,可不可以?”

邓美鹃说:“不呢。”边说边走。

店主不好再加价了,再加价,反而会引起怀疑的。他后悔自己起步价加少了。

回家后,邓美鹃把发票仍旧放入了玉手镯盒,小盒子被随手丢在了抽屉的一角。她没把这当一回事,也没打算告诉刘平原,怕他小题大做啰里啰嗦。

银若海完成了一桩大事,心里高兴。他这样做,其结果早想到了,可能有三种:第一种是刘美鹃骨子里有些贪,一眼便看出了那是很贵很贵的东西,但她就汤下面,装傻把它当成便宜货。俗话说,拿人家的手短。这样,她便会适时地在刘平原面前吹枕边风,替自己说话。这正是参与竞聘的银若海最想要的;第二种是刘美鹃本不贪,但一时没有发觉是好东西,过一段时间后发觉了是好东西,不过要退是不好退了,只得收了。这样也好,邓美鹃也会关键时刻替他说话的。第三种是邓美鹃一直不知情。这初看起来很划不来,钱丢到水里去了,但往深里一分析,竟更好。为何?因为这好像一笔长远投资,平时不用,但能增加安全感,若硬是到了火烧眉笔的时候,及时点醒邓美鹃,能救自己于水火的。到那时,邓美鹃不救也得救,由不得她的。银若海这等算计,不是如他所取的名若海,也是若湖了。

改革方案社委传阅后,又由范大为根据社委会成员的意见进行了修改,交刘平原审改后,形成定稿,报省委宣传部并省委审批。

13天后的上午,省委办公厅来电话了,说是省委杨书记让他去一下。刘平原心里格登一下,他猜想可能是改革方案哪里出了问题。

刘平原赶到了省委书记杨青峰的办公室。杨书记客气地请他在沙发上坐下。

杨青峰说:“好你个刘平原,年薪定得很气魄呀。”

刘平原说:“杨书记您是不是觉得不妥?”

杨青峰没有直接回答,他说:“我来给你打工算了,划得来。”

刘平原听出了弦外之音,那就是他刘平原定的年薪比省委书记高多了。

刘平原说:“书记讲笑话了,您就是我们的最高顾问,如果你愿意接的话,我给您开100万的年薪。”

杨青峰说:“你是给我创造进班房的机会吧。”

刘平原猜到书记很可能是在开玩笑,嘿嘿地笑了。

杨青峰言归正传,说:“你如此定报社高层的年薪,想必是有考虑的,说说看。”

刘平原说:“我们这样定,确实是有所考虑的。第一,我们虽然是事业单位,但是是企业化管理,员工薪金不是财政拨款而是自筹,可以自定年薪,这不违反政策。第二,报社高层领导,担负的责任大,为了尊重他们的劳动,充分发挥他们的才华,应该高薪激励激励。这对办好报纸至关重要。第三,高薪可以养廉,让他们不贪也可以过上比较体面的生活。不这样的话,他们中的一些人,难免会利用手中的发稿大权,以权谋私。当然,仅仅高薪一项,还不足以养廉,但他应该是养廉的一个必要条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腐败。”

杨青峰说:“你们的考虑不无道理。”

刘平原忙说:“谢谢杨书记。”他知道,书记没有明确地反对,那就是支持,至少是一种默认。

杨青峰说:“你们的改革方案我看了,很生猛啊,如果能成功,那报纸会脱胎换骨的。这是大好事。不过,要把困难想充分一些。碰到什么难题,尽管来找我,我能帮你们的,尽量帮。”

刘平原说:“好的好的!杨书记,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杨青峰说:“没有了,你是大忙人,你走吧。”

刘平原说:“谢谢杨书记了,那我走了。”说着,走了。

路上,刘平原在想,书记找他问高薪的事,可能是有人告状,也可能是书记自己在改革方案中看出来的,想详细问问。到底有没有人告状呢?他不确定。如果有人告状,那会不会是某某呢?但某某也是受益者,按常理,不该告状的呀。他脑子有点糊。

半个月后,方案批了下来。

于是召开全报社的改革动员大会。会上,3次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一次是刘平原讲到加薪一倍时,一次是讲到50岁以上的老编辑记者如果没有竞聘上,一律由报社安排工作,一时无法安排的,薪水照发。一次是讲到50以下的员工没有聘上的,也发70%的薪水,保证他们也能过上小康的日子。

动员大会前,刘平原已给回家养病的邓林吃了定心丸,他是有功之臣,理应照顾,要继续干编辑记者工作,没问题,并可以作为特殊情况,不分配硬性任务,不参加考核,拿平均奖;想轻松一些,干些别的,也行;想休息,也行,待遇不变。邓林表示还是想搞老本行,留在时政部。刘平原说,你的事就这么定了,仍在时政部做编辑。邓林很满意,之后悄悄地把毒鼠某倒进了卫生间蹲便器里,冲进了下水道。

邓林没有怀疑赵超群。他估摸着,赵超群给他说那些时,刘平原很可能还没有顾及到像他这样的老同志,只是在他出了事后,才良心发现,有所考虑的。

轰轰烈烈的大规模双向竞聘在12月初如期举行。一共进行了20来天。先是竞聘部、处、室正职,而后竞聘副职,再就是双向选择:即员工选择部、处、室与具体岗位,部、处、室负责人确定聘任哪些员工。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全在刘平原的掌控之中。

几个主要报道部门的一把手,基本没变。时政部主任为编委宋晓斌兼任,经济部主任为编委黄锻志兼任,总编室主任为编委范大为兼任,出版部主任为编委屈正中兼任,4人本可以做专职编委,不参加竞聘的,但刘平原觉得还是他们兼了好,授意他们参与竞聘。科教部主任还是苛国庆。银若海也如愿以偿,竞聘上了广告部主任。评论部、文艺部由于没有合适的主任人选,部主任空缺,由一名副主任暂时主持工作。其他几个部门如记者部、信访部、摄影部等,一把手换了人,记者部主任为唐生。

竞聘落选的中层干部,虽然肚子里有些火,但改革程序无懈可击,也无法发火。没有聘上岗位的员工较少,且因为有较为宽松的政策,也便没有人无理取闹。这让刘平原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为了稳定军心,人前表现出很有把握的样子,但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怕一不小心,哪里便冒出个什么妖蛾子来,不好收场。

之后,刘平原趁热打铁,让范大为快马加鞭将新的考评方案制定了出来,并很快讨论修改通过。

考评方案分几个部分,先是计分标准。计分标准分为6等,即abcde。c等为基本分等级,打基本分。而后往上两等,依次加分,b等在c等的基础上加分50%,a等加分100%,往下两等,依次减分,d等在c等的基础上减分50%,e等减100%。

方案规定按发稿计分,按分计奖。

部里负责人除值班的外,一律与一般编辑记者一样按采编多少计分。值班负责人按本部人员一定系数拿奖,正职系数为1.3,副职系数为1.2。

报纸为之新成立了考评小组,由范大为牵头,成员是3个退居二线的老同志,职责是就当天的报纸稿件等进行评价,然后给每条地方新闻稿打分。

刘平原还有厉害的一招。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很贬义,但换一个说法,即是金钱具有极大的调动人的积极性的魅力,便不贬义且很真理了。搞笑点说——若赏金堆积如山,让人给鳄鱼剔牙,都不乏人勇往直前的。刘平原在想如何更好地调动编辑记者创优的积极性时,便想到了金钱轰炸。他要充分利用优稿奖励条例,让大家不是一般地动起来,而是为创优轰轰烈烈地动起来。

目下沿用的《优稿奖励条例》,已是10年前制定的了,奖励标准太低,编辑记者根本提不起劲。

刘平原在做副总编时,曾提过优稿奖励标准要大幅度提高的意见,但没有引起一把手的重视,其理由是,奖励标准太高,差距拉得太大,容易造成矛盾。之后,他便没有再提了,因为他本人便是创优大户,提多了,别人可能误会是他想多得利。现在不同了,他可以一锤定音了。君子身非异也,善假于物也。能利用的工具而不利用,那太不明智了。

中国新闻奖奖金提至原来的10倍,1、2、3等奖分别奖50万元、20万元、10万元。其它如全省好新闻、报社年优月优,奖金一律提至原来的5倍。

刘平原把他的意思跟范大为说了,嘱他尽快起草新的优稿奖励条例。范大为是个搞文件的高手,三下两下便弄出来了。

新制定的《优稿奖励条例》热气腾腾出笼。

许多编辑记者眼睛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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