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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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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湘月三人在天枢的带领下,从正门走入。不知道穿过了几扇门,绕过了几个花园,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才算是走到了冯掌柜所在的大厅——兴隆堂。

原本坐在高座喝茶的冯宿见有人来了,便赶忙走出来迎接。

顾西洲站在沈湘月的身后,默默地打量着这个快四十岁的男人。他看上去虽然相貌平平,但是带着些书卷气,文质彬彬的。身上的衣服虽然并不华丽,用料却十分讲究。脸上似乎是因为总挂着笑而带了笑纹,但是这更为他添了几分和善的感觉。

天枢适时地介绍道:“沈长老,这位就是我们财神阁的大掌柜,冯宿冯掌柜。老板,这位是武当的沈湘月长老,和武当的两位高徒,林吹棠小姐和顾西洲顾公子。”

冯宿握着沈湘月的手连声说着久仰,又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林、顾二人,直夸是后起之秀人中龙凤,说得林吹棠在他的溢美之词中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鸡皮疙瘩差点掉了一地。

沈湘月也不耐烦这些社交辞令。可是没办法,武当这一辈,和他同为长老的,年纪都比他大,年纪比他小的,论资排辈又不如他。但凡有这种事,总是落在他头上,一来二去的,他也惯会装装样子了。

林吹棠避开冯宿的身影向后看,明亮的大堂里还站着一位少年和一位少女。

女孩子正是他们之前在醉仙楼见过面的那个等小姐。与三年前相比,等小姐只是稍微长高了一点,还是那么的瘦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疾病折磨的,她的脸色很苍白,眉宇间的疲惫怎么也挡不住。

但她在财神阁的日子似乎过得还不错,身上穿着用苏绣绣着梅花的明黄色锦缎,头上什么翡翠的簪子,汉白玉制的发夹,东珠串成的流苏,零零散散地戴了一脑袋。就是品味差了点,像极了个一夜暴富的土财主家的小姐。

男孩子则比等小姐看上去还要小两岁,此时也正好奇地从屋子里探头向外看去。他和林吹棠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便急忙像受惊了的小鹿似的收回了视线,害羞地笑着低下头去。

林吹棠见他有趣,又盯着他瞧了一会儿,转头对顾西洲说:“师弟,你看那个小男孩,像不像你小时候的样子。”

顾西洲一时间无言以对。冯宿听到她的话,笑着说:“林姑娘抬举他了。我这个儿子,文不成武不就的,如何能跟顾少侠相比。”他对着屋子里招了招手,道:“高朗,星沉,来,我给你们介绍几位贵客。”

屋里的那两人听了冯宿的话便一前一后地走到院子中来。

冯宿先是揽着男孩儿的肩膀道:“这是我的独子,冯高朗。今年已经十岁了。不过平时就知道玩,要是能有林姑娘和顾少侠的一半优秀,我都要烧高香了。”

说完,他又握着女孩儿的手介绍道:“这位则是四方剑派等门主的小女儿,等星沉姑娘。现在已经被我收为义女,暂时也住在这里。”

冯宿怕孩子们在这里呆久了不耐烦,便让冯高朗和等星沉带着顾、林二人到后面厢房附近的花园去玩。这几日各门各派来的这般大的孩子也不少,这样也方便他们能够互相交流,切磋学习。

顾西洲走在四个人的最后,他看着等星沉的背影,心里暗自思索着丐帮的那半本秘籍。为什么会在她的手里?她现在还记得这件事情吗?如果贸然去问,会不会反而勾起她的回忆?她要是把书要回去,或者到处宣传的话……

他正犹豫着,忽然听到林吹棠十分不悦的声音响起:“我在跟你说话难道你听不到吗?对别人的话做出回应应该是最基本的礼貌吧。”

顾西洲回过神来,抬头看去,却是走在前面的林吹棠和等星沉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吵了起来。

沉默了一路的等星沉听了她的话,终于开口道:“你有话要说,你说就是了,我并没有堵住你的嘴。但我却没什么要跟你说,也没有听你话的义务。”

林吹棠冷笑道:“我还以为我们终归有一面之缘,好歹也算是朋友。没想到是我自作多情了。”

等星沉道:“什么朋友?互相知道名字的朋友?啊,我忘了,你应该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所以是单方面知道名字的‘朋友’?”

林吹棠被她气得深吸了两口气,嘲讽道:“不愧是做了天下首富的义女,果然盛气凌人。我同你这样的大小姐向来没有什么话好说。”

“花园在前面,厢房可以问仆人。林小姐请自便。”

林吹棠瞪了她一眼,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等星沉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她又转过身来看向顾西洲,问他:“你不走?”

“还望等小姐带路。”顾西洲的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悦的情绪,仿佛刚刚被无缘无故气走的人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其实此时此刻,他正在心里盘算的是,如何将冯高朗也支开,好旁敲侧击地试探一下等星沉对于书的事情是否还知情。

等星沉看了他一眼,也没再说什么,转过身去继续沉默地向前走了。

顾西洲跟着走了两步,手忽然被人拉住了。他低头看去,正是冯高朗。

只见他怯怯地说:“那个红衣服的姐姐只是问了姐姐最近过得怎么样,身体还好不好,没说别的。姐姐却不肯理她。”

他的第一个姐姐指的是林吹棠,第二个姐姐自然指的是等星沉。

等星沉回过头来,露出了自从顾西洲来到财神阁之后在她脸上看到的,除了麻木之外的第一个表情。她嘲弄地看着冯高朗道:“怎么,现在告状都不挑对象了吗?你还想让他替你做主?”

冯高朗吓得赶紧躲到顾西洲的背后,双手紧紧地攥着他衣服。仿佛下一刻,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就会变成妖怪,把他给活吃了似的。

顾西洲道:“等小姐……这些年仿佛变了许多。”

等星沉勾了勾嘴角道:“顾公子真会开玩笑。谁又能永远不变呢?这几年,你的变化似乎也不小呢。”

顾西洲往前快走了两步追上等星沉,和她并肩而行。他道:“我师姐并无恶意,如果她的话惹你不开心了,我替她向你道歉。她来之前还一直惦记着你,说希望能在这里见到你。上次在醉仙楼实在匆忙,都没能好好地说两句话。”

“是么?”等星沉道,“说什么?没什么意义的事,我早就忘了。”

顾西洲也不恼,只是道:“可我却还记得。等小姐曾经说过我的名字很奇怪。”

等星沉微微侧过头来,神色微妙地看了他一眼。顾西洲直视着她的眼睛,作出一副天真的困惑表情。等星沉被他逗得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她这一笑,倒是又有了几分三年前见过的那天真可爱的样子。

“这点小事,你竟然还记到现在?”

“认真想过却还是没有答案的事情总是印象格外深些。”顾西洲道,“还请等小姐解惑。”

等星沉微微摇了摇头道:“顾者,还视也。而西洲这个两个字,本身就是象征着已经过去了的回忆。你叫顾西洲,意思岂不是代表着完全地沉溺于过去的事情中无法自拔。属于回忆的东西再美好也不过是空无,沉溺于其中只会有百害而无一利罢了。”

顾西洲倒是对她新鲜的见解稍感惊讶,他道:“等小姐总是有这么多奇妙的道理。”

“什么是奇妙的道理?”等星沉问道。

顾西洲答:“就是旁人难以理解的道理。”

“旁人理不理解与我何干。六经皆我注脚,我只按我自己的道理做我自己的事。如果一个人活在世上,连自己的道理都没有,未免太可悲了些。你觉得你自己是独立的、不受别人操控的人,但却连自己的道理都没有,那你到底是随着谁的心意而活着的呢?”

顾西洲本能地觉得她说的不对,想要反驳。可是细想想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甚少有这样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的经历,就像一个笨嘴拙舌的孩子。这种感觉让顾西洲既觉得有些烦闷,又感到有些新鲜。

两个人之间又重归沉默。向前走了一段路后,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喊顾西洲的名字,顾西洲抬眼望去,不远处的花架下站着的唐宁风正在向他挥着手。

顾西洲没想到唐宁风也来了这里,也正想去和他打个招呼。但是等星沉见状,却是脚步也没停地径直向前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句:“顾公子也请自便吧。”甚至连一直拉着顾西洲不放的冯高朗都没有带走。

“此时正是冬季,到处都冷清得很。也不知道这冯掌柜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奇珍异草,竟然在这样的环境下还开得如此热闹。”唐宁风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

他望着等星沉远去的背影,好奇地问道:“顾兄竟然能和这位等姑娘聊得来?她可是出了名的难相处,谁的面子都不给。”

顾西洲无奈道:“见识到了。林师姐已经被气走了。”

唐宁风哈哈一笑,道:“不必为她烦心。反正我们待不了几日就要回去了。走,此次机会难得,我带你认识几个朋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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