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如芒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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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杰眼中的神采熄灭，就这样靠着泥塑，悄然死去。
那座安静矗立在正中央的泥塑，眼部周围突然裂开数道细纹，模样像极了泪痕。
陆轩林斜靠在门口，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幕，默然不语。
没有同情，只是觉得有些怅然。
他自觉没有资格去评说是非对错，只慨叹这样的结局，对于苑杰和陶丽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此刻尘埃落定，他再也强撑不住，重重地咳嗽起来，就连张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种强烈的虚弱之感，让他的精神都出现些许恍惚。
‘诡迷宫’的贪婪超出了他的想象，不知道是不是鬼婴的实力要明显高于饿死鬼的原因，这次出手镇压鬼物，对于体内鲜血的消耗，达到了一种极为恐怖的程度。
他现在正处于濒临休克的危险状态，只要人的失血量达到体内血液总量的两成，就会陷入失血性休克，再不止血或者输血，便可能死亡。
这个世界从不存在没有理由的馈赠和剥夺，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
“如果不能找到可以缓解的应对之法，这种能力绝对不可以再用了。”
陆轩林默默想着，然后看向其他人。
一旁，众捕快渐渐恢复过来，均是面色惨白且古怪。
大家只觉得做了一个奇怪可怖的梦，再睁开眼就看到真凶已经伏诛。
除了一头雾水的茫然，就只剩下被幻境支配的恐惧。
尤其是齐斌，他怔怔地看向苑杰的尸体，满脸不知所措的表情。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陆轩林安慰道：“此前多宗悬而未解的孩童失踪案，应该都是出自此人的手笔，那些无辜孩童被他残忍杀害，如此下场也是他的报应。你替天行道，不必自责。”
齐斌一听此人竟然恶行累累，当即松了一口气。
“我看你拦我，我还以为我杀错了人。”
陆轩林摇了摇头，没再言语。
其实他想留苑杰一命，多少是有些私心作祟。
毕竟对方自称神门后裔，肯定对神诡之事知之甚详，眼下天下将乱，知道得越多自然越好。
只不过这一刀下去，断了后续之事罢了。
此刻，王义安拄着佩刀缓缓从地上爬起，身形有些踉跄。
之前他在一直与幻境对抗，现在遭受的反噬竟是最为严重。
只听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擦了擦嘴后，道：
“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打算留在这儿过年么？”
其余捕快回过神来，“可是，王头儿，刚刚……”
王义安瞪了一眼说话之人，
“不想死的，就把今天发生的事，都烂在肚子里，朝廷那边我自会交代。”
捕快们立刻噤声，但神色仍是慌张。
普通人遇到这种神鬼之事，总归是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接受的。
“把这里封了，尸体抬回去，能拿走的证物都带走，该干嘛干嘛去。”
王义安又催促一句，然后自顾自地走到陆轩林身旁，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陆轩林无力地摇了摇头。
王义安转头指了指两名捕快，安排道：“你们俩将他扶上车。”
被搀扶上车后，陆轩林一直闭目养神，没过多久，王义安也回到了马车中。
陆轩林神色复杂地看向王义安，刚要开口，却被对方挥手打断。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王义安摆了摆手，摇头道：“我说不是我，你可相信？”
陆轩林没有作答。
毕竟王义安是知晓暗档室和鬼物秘闻的，而且今天他能够不受鬼物幻境的影响，说明他要么身上有自保之物，要么本身就掌握御鬼之术的神通。
虽然从情感上，
我真的很不愿意去怀疑老王就是苑杰口中的玄阳子，
但真的很难排除你的嫌疑。
对不起，我是个jc。
知道空口无凭，王义安从怀中掏出一块已经破裂的玉佩。
这玉佩是颜色古朴，晶莹圆润，一看就是个有年头的老物件了。
“家传的老东西，今儿帮我顶了一会。”
这东西陆轩林眼熟，王义安平时总戴在身上，本来完好无损，却在今天成为了碎玉。
看来正是这块玉佩，才抵挡住了鬼婴的幻境。
陆轩林不禁感慨，这方世界，远非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除了神诡之事，还有诸多新奇神妙之物。
王义安忽地又问道：“那石板被你彻底掌控了？”
他是唯一一个在神志清醒的状况下，目睹了事件的全过程的人，陆轩林也没有再瞒着他的必要，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好小子，火力果然够旺！”
王义安调笑了一句，还是提醒道：“看起来代价不小，悠着点，你还年轻，命很贵的。”
陆轩林沉默片刻后，继续道：“如此说来，那个玄阳子，还在我们之中？”
“这还重要么？”王义安瞥了他一眼，“老何自作自受，死有余辜，而凶手已然伏诛，如今案子已经结了，就算上报朝廷也已经有了交代，我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陆轩林继续追问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那人是谁么？”
“不想！”王义安的回答很干脆，“我本还有一年多就要告老归家，一切如你所见，如今的世道越来越不太平，我想歇歇了，回家跟老婆孩子安稳度日，累了一辈子，不想没个善终。”
乱世将至，这是大势所趋，陆轩林也意识到了这点。
但是在这种环境下，真的可以独善其身么？
王义安继续说道：“此事之后，我便要请辞了。”
他又抬头看了陆轩林一眼，“陆小子，反倒是我要提醒你一句，一定要小心呐！”
看着对方饱含深意的眼神，陆轩林心中暗暗一惊。
难道说……
真正的玄阳子，就潜藏在这些捕快之中，并装出一副被幻境迷惑的样子。
实际上，他十分清醒，并且目睹了事件的整个过程！
自然而然，这人肯定已经知道自己手握‘诡迷宫’石板的秘密。
如果对方对此产生觊觎之心的话……
陆轩林突然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