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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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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楚孟之醒来,发现一日过后身边又少了两人。不过看到眼前之人还在,他便舒了口气,甜甜叫了声:“陆哥!”

陆珂溟正喝着果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甜腻称呼吓出一身鸡皮疙瘩,这是哪冒出来的陆哥?

陆珂溟冷冰冰:“好好说话。”

楚孟之笑嘻嘻,拉开木凳坐在陆珂溟身边,“老前辈和顾先生呢?”

“走了,”陆珂溟将桌上的牛肉面推过去,“你可还记得未上清越派之时,我救你一命,你曾应允我一事?”

楚孟之吃面的手一顿,眼睛瞬间噌亮,“记得记得,当然记得!陆哥有何吩咐?”

陆珂溟被他这上赶着找人麻烦自己的样子惊到,咳了咳,方道:“据我所知,逐云堂分堂离此处不远,可否借住一段时日?”

他想找一僻静安全处修炼《定坤经》,而逐云堂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

离开客栈后,两人在村里买了马,也不再急着赶路。

此地偏远,北斗便是再追来,所带弟子也断不会多,只因清越派好歹是江湖大派,若这般大张旗鼓的追捕,只会损了清越派的名声。

且不说西云被暗杀,单是陆珂溟扮演道长数月清越派却毫无察觉便足以成为江湖人的笑柄,有些时候,教派越大,便越容不得砂砾。

两人骑马一路缓步而行,沿途林道清净和宁,轻风拂过,林间的叶子迎着风簌簌作响,伴着声声鸟鸣,颇有一番妙趣。

当然前提是如果没有楚孟之一路的聒噪。

倏然,陆珂溟神情略微冷凝,他勒下马步,莫名地道了句:“楚孟之。”

楚孟之也跟着拉停马:“恩?”

陆珂溟默了会,道:“你适才可是说要匡扶正义,做个英雄豪杰?”

楚孟之虽不知陆珂溟为何这样问,但也只为他终于搭话感到欣喜,忙点头:“是啊!”

陆珂溟一笑,“我且考考你,现下这林子藏有多少人?”

楚孟之一头雾水,闻言紧张道:“藏了人?难道是北斗道长他们追上来了吗?”

“清越派毕竟名门正派,岂会这般躲躲藏藏。”

陆珂溟话音未落,食指已向外一弹,指心一片适才顺手摘下的树叶疾飞而出,树叶虽小虽柔,却在空中划出尖锐声音,先声夺人,树叶飞向密林间,就听一声惨叫,一黑衣刺客从树上跌落。

其他刺客见此,也不再躲藏,原来静谧的林子霎时杀气腾腾,眼见几十个持剑的黑衣人朝自己冲来,楚孟之吓得拔剑的手都不稳。

陆珂溟已旋身下马,楚孟之深吸口气,也加入其间。

这些刺客武功只算二流,陆珂溟出手极快,一出招便倒下一人,然刺客却似蚂蚁般一个接上一个,一时竟解决不尽。

陆珂溟那边游刃有余,这边楚孟之却是笨拙有余。虽是如此,刺客的剑竟大半往楚孟之身上招呼,楚孟之对付两三人已是勉强,眼见那么多把剑刺来,无法招架,只好左躲右闪,好不狼狈。

陆珂溟见此若有所思,掠身至楚孟之身侧,手中的桑烟挽起数个剑花向楚孟之周围的刺客疾飞而去,然内圈的刺客中招而倒,外圈的却又再度涌来。

楚孟之长那么大却是第一次见到死人,一时间更是连躲闪也不会了,陆珂溟蹙眉,急道:“楚孟之,你再不动手,是要等他们杀你么!”

楚孟之闻言猛地一震,下意识将剑刺向一人心口,那人吐出口鲜血,没了呼吸,楚孟之讷讷看着那人在眼前倒下,不禁觉着胸前有些发闷,然还未来得及缓冲,一人又冲了上来。

“啊!”楚孟之突然痛呼一声,手臂上竟被刺中一剑。

“你!”陆珂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将楚孟之扯过身后,手上的招式愈发的凌厉诡谲。

日光下,陆珂溟周身似都泛起一层薄薄的光晕,他神情冰冷,双眸阴鸷,微抿着唇,专注的模样竟有些说不出的动人。

楚孟之在那一刻似乎什么也感受不到了,他忘了手臂的疼痛,忘了身在何地,忘了周围的一切,他就这么看着陆珂溟,听着胸膛内一下一下像要砸穿耳膜的跳动声,目光渐渐变得幽深,变得难解。

刺客见久攻陆珂溟不下,便逐渐绕至楚孟之的身后,陆珂溟瞥了眼那傻愣愣伫在原地的傻小子,只觉头疼得紧,又将一人打趴在地后,陆珂溟抽出玉箫,疾退数步,冲楚孟之道:“闭五感。”

楚孟之一激灵,倒是不犯楞了,忙闭眼凝气,顺道捂住了耳朵。

陆珂溟催动内力,吹出九音决。九音决丝丝入扣,杀人于无形。

刺客们惊恐瞪大眼,“血、血蝶……”然蝶字还未道清,已被壹暮一招毙命。

不知过了多久,楚孟之摇了摇晕沉的脑袋,睁开眼,便瞧见陆珂溟已站在自己身前,楚孟之脸有些发热,“陆哥”

陆珂溟看了看他那呆呆的模样,又将视线转到他那已被血染红的袖口上。

“我”楚孟之捂着手上的伤,有些支吾道,“你又救我一次。”

他再傻,也不会看不出适才的刺客是因何而来。

陆珂溟微微扬了扬下巴,垂眸掩下满目煞气,“先包扎吧。”虽在楚孟之面前他不太伪装,但到底还是要收敛些。

言罢,陆珂溟也不再理会他,而是走到一刺客身前,这是他留的唯一活口,正待问些什么,那刺客却是突然呕血而亡,想来是在齿间藏了毒。

陆珂溟趁楚孟之在忙着捯饬伤口,将壹暮放出,壹暮绕着刺客转了几圈,记住此人所服之毒,便回到陆珂溟袖中。

陆珂溟用桑烟挑开那人的衣襟,就见那人襟上一簇紫色火燎印记,陆珂溟蹙了蹙眉,“竟是柒墟教。”

几十年前,柒墟教可谓江湖邪|教之最,教中人残忍嗜血,极为可怖。教内众徒以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作为七个派系。派系依武功强弱而定,最强者为赤燎,最次便是紫燎了,而在柒墟教风头最盛时,连一个小小紫燎教徒在外烧杀抢掠,也不一定敢有人出面教训。

然如此邪恶之教却在三十年前被一神秘组织血洗一空。

那一夜,教内厮杀声不断,不过数个时辰,教内已是尸横遍野,鲜血蔓延了整个柒墟教,甚至连方圆百里之外的村民都能闻到浓浓的血腥之气。

自此之后,柒墟教便再未出现在江湖之中,却不想三十年后的今日,柒墟教又再次重现江湖。

陆珂溟抬首问道:“楚孟之,你可知道柒墟教?”

楚孟之俊脸依旧煞白,似还未从适才自己杀了人的事实中缓过神来,闻言许久才答道:“柒墟教未曾听过啊”

陆珂溟思忖片刻,也不再多说什么,“此地不宜久留,走罢。”

楚孟之早想离开这尸体遍布的地方,两人一路赶马,不过一个时辰便真正出了宋城,到了蕲州地界。

陆珂溟早在城外便将面巾覆上,虽江湖几乎无人识得他的面容,但他毕竟隐于阴暗处惯了,倏然间如此张扬于日光之下,到底是有些不适应。

两人于城中心寻了间客栈,在隔间落座。

楚孟之被适才血腥的场面吓得口干舌燥,便向小二讨了壶粗茶后,正要将茶水一口灌入,手腕却被陆珂溟按下——

“别喝,有毒。”

楚孟之手一抖,星末茶水泼洒在地,竟是“滋滋”作响,冒起白泡,腐蚀了木板。

“这、这”

楚孟之愕然盯着这一幕,适才这茶若是喝进去岂非五脏六腑都要被烧穿。

而还没等他缓过神来,陆珂溟已起身往客栈后院去,就见后院水缸浮着一具尸体,走近一看,赫然就是将茶水递来的店小二。

却见那店小二面部浮肿发白,显然已死去多时,那么适才给他们上茶的店小二必是假的无疑。趁众人发现尸体前,陆珂溟回到了阁间,楚孟之忙抬首问道:“陆哥,找到店小二了吗?”

“嗯,不过适才的店小二是假的,”沉吟了会,陆珂溟道:“你可还记得铁百刃?”

楚孟之点点头,他怎会不记得,就是他上清越派拜师那天,遭到此人暗杀,那时便是陆珂溟出手救了他。

楚孟之问道:“难不成铁百刃与这几次的事件有所联系?”

陆珂溟道:“所知太少,不能妄论,但我总感觉这几次刺杀该是受同一人指使,他们屡次派人杀你不成,想必不会善罢甘休。”

陆珂溟思索间,甚至猜想在陆家村那晚,莫名而来的刺杀也是冲着楚孟之。

陆珂溟半垂眼眸,纤长的手指轻点桌面,楚孟之以为他是在忧心此事,便出言安慰了几句自己不会有事,然陆珂溟想的却是如何把这麻烦精扔掉自己寻个地方修行,逐云堂而今难有清静,自己也绝非救世主。

正想着,隔壁桌的对话倒是渐渐将他注意力吸引了去。

“胡兄,你可知昨夜雄风派发生了何事?”说话的是一个满嘴胡茬的汉子,虽是对着旁坐之人说话,声音却大得整个客栈都听得见。

众人听到雄风派三字不由地降低了说话的音量,甚至有些停止了口中的交谈,朝这汉子望来。

坐于他旁的胡兄作书生打扮,闻言回道:“雄风派枪法冠绝武林,能发生何事?莫不是莫掌门又除了哪位邪派人士?”

汉子捋须不语,见众人被吊足了胃口,这才摇首叹息道:“非也,胡兄,依我之见,这往后几年,武林第一枪之称怕是要易主了。”

江湖谁人不知雄风派掌门莫向枪法天下第一,这头衔在莫向身上已有二十余年,岂是说易位就易位的?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低声议论起来,又怕声音大了听不到这后续,便一边与同伴交谈着一边竖起耳朵听下去。

书生放下茶盏,一脸不信,他摇首道:“张大哥,出门在外,话可不能乱说哟。”

“我倒是希望自己是在胡言,可而今,此事已是板上钉钉,再无转圜余地。”

书生问道:“此话怎讲?”

汉子虚叹一声,“就在昨夜丑时,莫掌门惨死在门中。”

众人闻言是彻底坐不住了,“什么!莫掌门死了!”

“莫掌门武功高强,且派中戒备森严,怎会死呢!”

“是啊!口说无凭,这位兄弟可不能乱咒人啊。”

汉子冷哼一声,书生见状忙开口道:“诸位莫要激动,此事虽着实让人难以相信,但张大哥的为人区区还是知晓的,绝不会拿此事造谣。”

有人又问道:“如此大事,江湖尚无甚波动,你却又是如何得知的?”

汉子道:“今早我一兄弟想上雄风派拜见莫掌门,守门的却死活不让进去,且派中隐隐约约有些哭声,我兄弟心下奇怪,生怕出了何事,便悄然潜入,却见莫掌门的尸首躺在地上,周围一群哭丧之人,”顿了顿,汉子面色一寒,“除此外,我兄弟还打听得莫掌门之死与柒墟教有关。”

众人闻言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面露惊恐——

柒墟教虽已被灭二十年,但老一辈的江湖人对那段被黑暗笼罩的日子仍记忆犹新,对他们嗜血暴力的恐惧未曾消散。

“这、这怎么可能”

相比起莫掌门的死,显然众人更不能接受的是柒墟教又再次出现在江湖之中。

汉子表情凝重起来,“我起初也不愿相信,可是,莫掌门死时,身旁地上画着一簇赤色火燎印记!”

“赤燎!!!”

众人一片惊声喧哗,赤燎是柒墟教的最高位者,连他都出手了,怕是很快柒墟教又要重现江湖。

汉子叹道:“武林大会在即,柒墟教也许想趁此重出江湖,造成人心恐慌,若是柳盟主无法解决此事,这盟主之位就该换人了罢。”

柳慕青而今三十有余,年纪虽不轻,但武学上却始终差些火候,是以和平时期无人置喙太多,但水深火热之时,他便难以服众。

书生点头道:“柒墟教重现武林,把江湖交到柳盟主手里,那我们正道之人岂不危险?依区区之见,柳盟主虽是任前辈所选,但经验尚浅,此次武林大会该退位才是。”

众人早已被柒墟教的名头给吓得有些心慌,闻言竟也连连称是。

楚孟之听了半天,不由低声道:“又是柒墟教。”

陆珂溟盯着他瞅了片刻,怎么瞧都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傻小子,“若说刺杀莫掌门是为震慑江湖,那么刺杀你又是为何,逐云堂有什么旁人不知晓的秘密?”

看楚孟之又苦恼又愧疚的模样,陆珂溟叹了声,明道:“罢了,回屋歇息吧。”心却暗忖:歇息吧,等歇息起来你陆哥我就走了。

念及此,陆珂溟临走前还很良心地给楚孟之留了一张人|皮面具,让楚孟之感动得不行。

然就在他打算卷铺盖扔人之际,陆珂溟很快察觉出这客栈内有另一个人的气息,他习惯性地翻了个白眼,装模作样地进了自己的屋子。

“门主有何交代?”陆珂溟坐在桌前,饮了杯茶。

柬月仰躺在床榻上,把玩着手中的刀,“你先猜猜?”

“除了杀人,还能有什么事,”看柬月悠哉的模样,陆珂溟“啧”了声,“废话少说。”

柬月嗤道:“真是不解风情。”而后他贱兮兮笑了笑,“此次还真不是杀人,而是要侦查一个人的下落,此人可着实不简单。”

柬月指骨将刀弹得“嗡嗡”作响,见陆珂溟丝毫没有搭话的意思,终不再卖关子道:“柒墟教教主——无遣。”

次日清晨,楚孟之来敲陆珂溟的门。

敲了好一会才等来陆珂溟开门,他脸色有些黑,似乎是心情不大愉快。

陆珂溟没离开,他知道若要探知无遣的下落,楚孟之也许是目前而言最好的突破口,但若是这般下去,他要修炼《定坤经》便不知何日了。

昨夜那股寒气又将他周身侵袭了个遍,折磨得他神志都有些混沌,内力也在被一丝一丝地往外抽,那滋味可着实不好受。

楚孟之察觉到他的情绪,“陆哥,昨夜没睡好么?”

自从出了清越派,楚孟之便发觉陆珂溟不再似以往那般温和,但也只是性子冷了些,此时看着,却似乎要冰冷得掉冰碴子了。

陆珂溟随口应付,“挺好。”打量了楚孟之一会儿,陆珂溟扯下了昨日留给他的人|皮面具。

楚孟之:“?”

“脱了,透透气。”陆珂溟此刻疲惫得很,连借口都懒得编了。

楚孟之想说这才刚戴上,还没暖呢怎地又扯下了,但看到陆珂溟冷冰冰的模样,嚅嗫半晌,还是什么也没说,陆哥总不会害他。

而后,楚孟之就看着陆珂溟将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眼看着面前清丽绝伦的人儿就成了个五官平凡无奇的青年,楚孟之皱眉道:“不好看。”

陆珂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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