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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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祯眼里眸光黯淡, 想到李睦的模样。
他心中清楚,他与李睦有着相似的眉眼与气质,或许沈玲珑喜爱的, 便是这样一类的人。
前世是他,今生是李睦。
前世,他负人情深, 今生,只能为人替身。
祁祯摇头轻笑, 眼底却只有寂寥黯淡。
郑经宴看不明白他的神色,更惊讶于他竟留了李睦性命。
出口问道:“你竟能饶过他性命?”
他的问话将祁祯思绪唤回, 祁祯眼眸低垂, 回道:“我自然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泄恨, 理智全无之时,的确动了杀心。”
祁祯这般说,郑经宴更加不解。
接着问道:“那为何还留了他性命?”
祁祯指腹叩着空空杯盏, 听着瓷器敲击的响声,想到那个雨夜里,沈玲珑歇斯底里的模样,苦笑了声回道:“世人总爱追思怀念, 若是李睦当真死了,岂不是在玲珑心头留一抹朱砂痣, 让她夜夜梦回都怀念幼时钟爱的郎君。活人,哪里争得过死人。我留他性命,要的是他日后, 心甘情愿放弃。”
郑经宴听到此处, 总算明白了祁祯的心思。
陇西李氏仅存的独苗, 身负满门冤案, 情爱于他,再重,又哪里重得过所负血冤。
自打秦湘来后,这几日里,玲珑是愈加嗜睡了。
昨日开始,不知怎的,时不时便要干呕。
往日爱吃的,一个也吃不下。
婢女看在眼里,心里的猜测愈加强烈。
可玲珑并未意识到什么不对,只以为吃错了东西,加上房内为取暖避寒久不通风的缘故,便命婢女抬了躺椅到院子里,想着在外吹吹风许是就好了。
院子里凉风舒适,玲珑躺在摇椅上,面上覆着帕子,阖眼假寐。
午后在院落里吹着凉风小憩,原该是再舒服不过的事,可玲珑短短短短半个时辰,竟干呕了三次。
婢女越看越觉得自己猜的对,有心想要开口,又有些犹豫,怕自己一个未嫁女子,不懂这事,再看岔,眼神求救的看向了一旁候着暗卫。
这几日来,婢女一直劝着玲珑让暗卫重新到房中伺候,便是因为看出了玲珑身子不对,想着让暗卫来看一看,许是便能定下猜测了。
可玲珑不肯,故而暗卫这段时日,一直无法在玲珑身边伺候,自然也无法知晓玲珑的身子状况如何。
今日玲珑在院子里歇着,未曾出言驱赶暗卫,暗卫才得以在一旁候着。
自然,也就看到了玲珑干呕的样子。
暗卫初时未曾往婢女猜测的方向想去,直到和那婢女视线一撞,才跟着有了猜测。
犹豫了瞬后,开口问道:“沈姑娘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请个郎中过来看看。”
玲珑拍着心口顺气,缓过劲后,摆了摆手。
随口道:“许是前几日吃岔了东西,过几日应就好了。”
几日?暗卫这才意识到,沈玲珑不是今日忽然干呕的。
她看了眼婢女,开口问道:“姑娘的月事来过了吗?”
婢女忙摇了摇头,道是不曾。
这婢女最开始发觉不对劲,正是因为玲珑月事未至。
暗卫问话后,婢女脱口道出了自己的猜测:“主子月事未至,又嗜睡干呕,莫不是怀了身孕?”
这话入耳,玲珑手中帕子脱手落地。
她眼眸低垂,瞧着落在地上的帕子,眼眶当即红了。
怀孕?怎么可能?
玲珑脑海里全是前世那个不得不同自己一道赴死的腹中孩儿,连连摇头,口中不住呢喃着:“不会,不会有孕的……”
半晌后才勉强压下通红眼眶中的水意,攥紧了掌心,回道:“我月事本就不准,何况我又不是最近才嗜睡,哪里就会是怀孕了。至于干呕,不过是吃错了东西罢了,不会是怀孕。”
“可……”暗卫有心再说什么。
“闭嘴!”玲珑猛地拂落躺椅旁小几上的茶水。
一地瓷器碎裂声中,她这声“闭嘴”出口,倒是吓住了跟前伺候的两人。
玲珑瞧着地上砸碎的杯盏,掩在袖中的手一颤再颤,猛地阖了阖眼压下心头情绪,才冲着暗卫开口道:“旁人不知,你是祁祯安插在我身边的暗卫难道也不知吗?血玉镯之事犹在眼前,我怎么可能会有孕!”
对,不会的,不会有孕的。
玲珑只能如此一遍遍在心中告诉自己。
玲珑如此模样,是因为前世有孕在身而亡,愧对腹中孩儿。
而暗卫看她这般,却以为,玲珑这胎,有什么蹊跷。
她犹豫踌躇,终是开口问道:“沈姑娘如此排斥自己有孕之事,莫不是这胎,不是主子的?”
暗卫有这番怀疑,倒也不算怪。
沈玲珑别嫁之事,祁祯身边的暗卫自是无有不知。
更何况,这暗卫,当日还亲眼见到了新婚之时的玲珑。
心中也早以为,沈玲珑和李睦,绝不会是清白的关系。
自然会怀疑这孩子的生父,不是祁祯。
暗卫这话出口,玲珑还未如何,那婢女便先发火了,只见她猛地推了一把暗卫,语气极冲,斥道:“你胡说什么呢?竟然这般给主子泼脏水!”
一边骂还一边动手打着暗卫。
玲珑眉心微拧,将婢女唤到跟前,抬眼看向暗卫,神色冷寂几瞬后,唇畔突然微勾。
她眼眶仍旧红着,说话之时,嗓音却未有半点哭意。
“呵,你说的不错,我二嫁之身,即便当真身怀有孕,也未必是祁祯的孩子,所以,你最好还是盼着我不曾有孕的好,否则,祁祯真发了怒,我自身难保不说,你怕也得搭上性命。”玲珑话音清冷,眼眶却是红的。
一旁的婢女看出主子定是心中难过,一把将那暗卫推开,上前扶了玲珑,口中道:“主子,咱们不听这人胡言乱语,快些回房歇着吧,莫要为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身子。”
玲珑回握住婢女的手,力道轻柔的拍了拍她的掌心,安抚她不必气急。
随后才又看向暗卫,抿了抿唇,微微攥了攥掌心,启唇道:“你是祁祯的心腹亲信,又在我身边呆了这般久,不会不知晓祁祯不欲我生育子嗣的心思,我也不瞒你,数年避子阴损之物落于我身,有孕之事,自是绝无可能。何况,我二嫁之身,即便真的有孕,祁祯也定是不喜,此事要不要上报于他,你自己衡量,若是惹得他震怒,我也保不下你。”
玲珑话中意味,是劝暗卫,不要将此事禀告祁祯。
这番话落,不待暗卫回话,玲珑便抬步回了内室。
婢女扶着玲珑回到内室,玲珑一进内室,没了面对暗卫的那副面具,刚跨进门槛,双腿便一软,险些直直跌在门槛处。
好在婢女及时扶着,这才没出什么事。
婢女撑着玲珑到床榻旁,玲珑靠坐在床榻上,双手掩面,满身笼罩着无望。
不会的,绝不会怀孕的。
那日秦湘说孩子之时,她同她道,即便有了孩子又能如何。
是说,有孩子与否,并不影响情爱的合与分。
是啊,即便有了孩子,原本并不妨碍玲珑仍旧决定离开祁祯的心思。
她今日之所以如此惊惶不安,是因为她恐惧忧怕。
玲珑怕的,是祁祯费尽心思,仍旧未能避免她此时有孕。
她怕的,是命运的注脚早已写定,是无论如何挣扎,逃不过既定结局的可悲。
前世身怀有孕赴死,玲珑即便记得从前,却始终不敢稍稍回忆那个腹中还未成形的胎儿。
她不敢,也不能。
玲珑指缝里浸出泪水,婢女虽不明白玲珑为何有如此情绪,却仍是心中担忧,她轻抚玲珑背脊,安抚道:“主子别怕,许是月事不准,奴婢也没嫁过人,看的更是不准,当不得真的。”
婢女安抚的话音入耳,玲珑微微点头,轻嗯了声。
婢女见状,忙拉了玲珑睡下,给她盖好被子,哄道:“主子先睡一觉,睡一觉,许是心情就好了,到了晚膳时分,奴婢再来喊您可好。”
玲珑依着她睡下,却摇了摇头道:“晚膳时分不必唤我,我乏累极了,想好生睡一觉,明早再过来伺候罢。”
婢女有心想劝玲珑用膳,瞧着玲珑神色,却张不开口,只得应了下来,准备退下。
眼瞧着婢女将将踏出房门,玲珑突然开口道:“明日一早,请个郎中过来。”
话落,便抱着衾被,侧首背对门口,阖上了眼。
婢女应了声:“好。”跟着便退了出去。
内室里重又静寂,玲珑抱着衾被,紧阖双眼,却久久不曾睡去。
她眼前,总是浮现洛阳城下的血色。
她耳边,总是听到孩童的啼哭声。
她躺了许久许久,眼尾不断有泪水沁出,将鬓边碎发都浸的湿透。
待到夜幕西沉,天际漆黑,玲珑才终于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可这一觉的,睡得也并不安稳。
睡前眼前浮现的一幕幕,都在梦里重现,梦里的玲珑,眼前只有血色,耳边只有孩童的哭声。
她夜半惊醒,满脸泪痕。
心口的痛意不住弥漫,玲珑垂眼抚了抚小腹,只能一再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有孕的。
好半晌后,才终于平复心绪。
她抚去脸上泪水,缓缓吐了口气,刚欲歇下,不经意间抬眼,却看见了屏风上隐有人影。
“谁在那里?”玲珑下意识将手伸到枕下,握着藏在枕下的簪子,出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