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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 86 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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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一声的“李睦”,  唤的祁祯手上动作凝滞,再低眸看着玲珑时,那眼中的情绪,比外头的暴雨,  还要骇人。

祁祯攥着手中布帕,  垂眼看着眼前的女人,  恨不得将她脑海里那个他听来便觉恨意切齿的名字,  尽数抹去。

可惜,此时的祁祯尚不明白。

属于李睦的名字和记忆,不仅不是他能随意抹去的,甚至,在此刻的玲珑识海里,关于李睦的记忆,  关于那些美好,  那些动人,  几乎成了她在经受刺激后,头痛欲裂,急切想要握住的救命稻草。

而祁祯呢,他的名字,  与他相关的种种,此时带给玲珑的伤痛,  远大于旧时情爱,甚至让玲珑忆起旧时满心爱恋,  都觉讽刺难堪。

于是她如同攥着救命稻草一般,  攥着关于李睦的种种,  然后,  一点一点在潜意识里驱逐有关祁祯的痛苦记忆。

玲珑眉心紧蹙,  受着皮肉的疼意,唤着“李睦”的名姓,祁祯眼底的阴沉,则浓的可怕。

可眼下玲珑昏睡,意识不清,自是不明白身旁人是何种情绪。

她只是潜意识里将身旁照料自己的人,视作记忆里最为亲赖的李睦,声声哀怜满带依赖。

她这副亲近依赖的模样,却将祁祯的情绪压得紧绷,犹如将断的弦。

祁祯阖眼将布帛攥在掌心,试图抚平心中的情绪。

此时,厢房的房门再度被叩响。

祁祯抬眼望去,抿唇未语,重又将视线落在玲珑身上,勉强平复情绪,握着布帛将她身上细致擦拭干净,而后将人抱到床榻上,又取了软被将她好生裹紧,才起身去了房门处。

打开房门,外头是捧着汤药的小药童。

“公子,这是师父吩咐我给你家娘子煎的汤药,公子带进去给娘子服下罢。”

祁祯垂眼看了眼汤药,伸手接了过来。

那小药童将汤药送到祁祯手上,在祁祯回身准备阖上房门时,又叮嘱了句话。

“哎,公子,我师父说,这汤药里有安神驱寒的作用,你家娘子受了惊身子又弱,受不得刺激,公子待娘子醒来,可得好生照料,莫要又惹娘子生气。”

药童的话音入耳,祁祯看了眼里头昏着的玲珑,抿唇应了声:“好。”

而后,他端了汤药到榻前,落座到榻边,试了试汤药温度,舀了勺送到了玲珑唇边。

玲珑本就不喜苦药,喝药时一直紧拧着眉头。

祁祯瞧她喝的痛苦的模样,也烦躁的拧紧了眉心。

折腾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将一碗汤药喂尽了玲珑口中。

一碗苦药入口,昏睡着的玲珑苦的将脸埋在软被中,睡梦中都呓语着药苦。

祁祯恐她被软被捂了口鼻,抬手将她脸上拉了下来。

梦中的玲珑不悦的哼了声,口中嘟囔着抱怨。

“李睦,你作甚么呀,把被子还给我。”

她呓语喃喃,话中是在对李睦发着脾气,可这话听在祁祯耳中,却满是她与李睦曾经同床共枕亲密至极的痕迹。

祁祯拉着被角的手一滞,猛地将视线从玲珑脸上移了开来,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疾步踏出了内室。

玲珑一声声唤着旁人的名字,祁祯着实不知该在她跟前,如何自处。

厢房外候着的那名女暗卫,一见祁祯出来,便垂首唤了声主子。

祁祯在暗卫这声唤后,停步在门口,回首看了眼里头的玲珑。

吩咐暗卫道:“让人备上几件姑娘穿的衣物,朕出去一趟,你不必跟着,护好姑娘就是。”

他话落,将视线从内室移开,便抬步踏下了厢房门外的石阶。

其余候着的亲卫赶忙撑伞跟在一旁。

祁祯踏下石阶后,便出了医馆。

此刻外头雨水未停,亲卫撑伞伴在祁祯身后,也不敢多问。

医馆外的街巷雨水漫的厉害,屋檐廊下哗啦作响。

祁祯沿着马车来时的方向走着,跟着亲卫心中惊诧,猜不准主子的用意。

有一阵儿后,祁祯竟到了那处小院门前。

此刻洛阳的亲卫早已撤下,这处小院里,仅剩下了重伤倒在雨水中的李睦,和那一地被雨水来回洗刷的血水。

祁祯停步在小院门口,望着院落里头,驻足良久。

亲卫摸不透祁祯心思,看了眼祁祯身上的伤,心里虽担忧主子的身子,一时却也不敢多嘴,只能在一旁候着。

祁祯在门外立了良久,终于抬步踏进了小院里,

李睦就倒在院中雨水中,祁祯一踏入内院,便瞧见被血水浸着的李睦。

他抿唇走近,停步在李睦身旁。

而后,俯身低手。

亲卫恭敬撑伞跟着祁祯身后,猜测着祁祯深夜冒雨回返此地,究竟是为何而来。

想着难不成主子后悔了让这李睦自生自灭,决定回来结果了他?

出乎亲卫意料的是,祁祯在伞下俯身低手,却只是从祁祯身上取下了个坠子。

那坠子上系着个骰子,瞧着也不算多么精致贵重。

祁祯取下李睦身上的这坠子,握在掌心垂眸看着,眼里神色分外复杂。

坠子上沾染的尽是李睦身上血色,祁祯握在掌心,这坠子自然也将他的掌心沾上了血。

祁祯抿唇低眸,用干净的指腹细细擦去这坠子上的血污,瞧着它一点点恢复光洁如初的白玉模样。

这只坠子,虽然染血,可细细擦拭之后,便又恢复如初。

然而沈玲珑赠他的坠子,早就碎成了玉屑,无法修补。

祁祯喉头苦涩,将坠子紧攥在掌心,那骰子的棱角磨着祁祯的掌心,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何深夜回返,只是来拿这一坠子。

亲卫眼瞧着主子神色低落情绪不对,犹豫再三,看着祁祯身上的伤,还是咬牙劝道:“主子,您身上还伤着,也不曾包扎上药,更不曾让郎中瞧过,这雨水天寒的夜里,在外头呆的时候长了,身子恐会不适。咱们不若先回去吧,何况,咱们出来也有一阵儿了,沈姑娘说不准已然醒了过来。”

这亲卫一段话里前头几句,祁祯都好似是未曾入耳,独独最后一句话,将他唤回了神。

他握着那坠子起身,垂眸看了眼雨水里奄奄一息的李睦,启唇道:“回去吧。”

祁祯踏出小院,身影在雨幕中渐行渐远。

亲卫撑伞跟在主子身后,先是纳闷主子此番回返,居然只是拿走了李睦的一个瞧着再寻常不过的坠子,竟未曾取李睦性命。随后心中又道,这样大的雨,那样重的伤,纵使主子不取李睦性命,阎王爷也得来索命。

他想,主子今日说,“生死由命”,可这命,大抵是不会让李睦活了。

医馆厢房里,玲珑果然醒了过来。

负责在此看护玲珑的暗卫给她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玲珑头疼的揉着脑袋,自打醒来后,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暗卫瞧着心中发慌,给玲珑换好衣裳后,忙请了郎中过来。

那老郎中带着小药童过来,给玲珑把了脉后,拧着眉头为她施了针。

这一针下去,玲珑痛嘶了声,却也终于被唤回了神。

她眼中的空洞渐渐散去,郎中瞧着松了口气,取下针来,口中道:“大抵是梦魇,现下已然无碍了。”

原来只是梦魇,暗卫心中松了口气。

可这口刚松了的气还未吐出,心便又提了起来。

玲珑眼里空洞虽已散去,可紧跟着在她眼里出现的,却是满目的茫然情绪。

她揉着脑袋,打量着厢房内的一切,无论是瞧着摆设用具,还周围的人,皆是满目茫然。

“你们是谁?我夫君呢?”玲珑声音还带着初醒的微哑。

郎中和小药童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那暗卫,却是猛地悬了心。

不对劲,沈姑娘不认得这郎中和小药童倒是可能,可自己这暗卫是在她跟前做了好一段时间的婢女的,就在刚刚,也在那处小院见过她,她怎么会流露出这种满目茫然的陌生情绪呢?

难道?她不记得不认识自己了?

暗卫心中不解,一旁的小药童,听了玲珑的话,一副童言童语的回话道:“我们是郎中和药童,这位是你的婢女?至于你夫君,他……”

药童话还未说完,厢房的门槛处,突然响起了步音。

祁祯带着一身寒意冷雨,踏进了房门。

亲卫收了伞,候在外头檐下。

祁祯则抬步踏了进来。

他并不知道此时玲珑已经醒了,故而瞧见醒来的玲珑时,脚下动作,便猛然滞住。

小药童机灵,往门口看了眼,忙指着祁祯的方向,同玲珑道:“喏,你夫君这不是回来了吗?”

说完又扬声冲着祁祯道:“你家娘子一醒来便找你呢。”

门槛处的祁祯听到,心中却弥漫涩意。

他想,沈玲珑找的,大抵不是他,而是那个,今夜同她新婚的郎君——李睦。

祁祯低眸苦笑,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坠子系带,眸底情绪压抑。

他攥着那坠子的系带,坠子上系着的骰子,则在他手中来回摇晃。

对面的玲珑听到药童的话,顺着药童指着的方向看了过来。

一眼便瞧见了满身风雨的祁祯和他手中摇晃的玲珑骰子。

玲珑脑袋猛地一疼,眼前人的面容,和记忆中温和清雅的郎君重叠。

她瞧着他手中摇晃的骰子,又将眸光落在他眉眼上。

声音带着的气哼的声音,话中满是依赖,嘟囔道:“我脑袋疼,李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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