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冥主的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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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烈狱那件事情之后，少昙已在冥界待了几日。
阿献没有杀她，不仅没有杀她，还允了她在冥界内自由行动的权利。
她心中自然不解，可是，却没有去细究，自那日在君流芳的焚心幻境里过了一遭之后，她的心境好像突然有些不同了。
至于是哪里不同了，她好像又有些说不出来了，只是觉得往日心头上总是沉甸甸透不过气来，可是现在却莫名变得轻松起来了。
所以，即使现在她被阿献困在冥界，手上还有一个烫手山芋九黎剑，她却反而没有之前那样恐惧。
那种对于未来难料的不安和恐惧。
于是，这几日，她整日随着阿玉在冥界四处晃悠。
阿玉是幽冥司的一个坡脚小侍女，面上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但是听阿玉自己说，她已经在冥界待了三四百年了，也算一个老古董了。
从少昙在烈狱中昏倒，再次在冥神殿醒来之后就是阿玉一直在身旁贴心照顾她，加上阿玉性子活泼，总让她想起冰夷身边的小侍女金梨，所以少昙也就喜欢上这个三四百岁的小丫头了。
今日阿玉并没有带她去永乐界，而是带她去了浮乐界。
冥界主要有五个地界，一个是掌管鬼族的冥主与鬼官所在的幽冥司，一个是不愿转世而常居冥界的鬼族所在的永乐界，一个是等待转世暂留冥界的鬼族所在的浮乐界，以及关押恶鬼的烈狱和鬼魂转世的轮回渡。
今日的浮乐界新来了许多新魂。
“看样子，又有哪个地方在交战了。”阿玉从一旁采了一大把的幽冥花递给少昙，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远处被鬼差带领进浮乐界的一大群鬼魂的身上。
阿玉说出这句话是有依据的。
只因那边的鬼魂们身上还穿着死时的战衣，不是少了胳膊就是断了腿，还有一些身上扎满了窟窿，更有甚者，头皮被削去了大半，露出里面森然的白骨来。
只一眼，少昙将目光从那群新魂的身上挪回来，不愿再看。
她之前的确是会跟随天玦出兵，可是神魔的交战多以灵力拼杀，死也大多是魂飞魄散，所以一场战役下来能看到的只是断裂的地面和崩塌的山脉，还有空气中灵体崩裂的留下的灵尘而已。
而如今这样鲜血淋淋惨不忍睹的画面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见到的第一眼便头皮发麻，怜悯之余，更多的是觉得可怖。
“姐姐，你们神仙也会打仗吗？”晃神之际，少昙听见阿玉这样问自己。
少昙在阿玉坐在的石头上坐下，答道：“也会。”
听到少昙的话，阿玉面上露出一丝悲伤的神色，她托在下巴，随手揪下脚边的一朵小花：“为什么要打仗呢？我不喜欢打仗。”
应该没有谁会喜欢打仗吧，少昙想。
其实自从五百年的神魔大战之后，神族、魔族、妖族之间已经没有大规模的战争了，但还是会有一些零散的魔族或者妖族下界作乱，而魔君与妖圣对此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仙族又难以抵抗，所以有些时候神界不得不出面解决。
而每次，这样的差事都会落在天玦的身上。每次天玦出战回来之后，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伤痕。
见少昙没有回答，阿玉自顾自地说道：“他们一打仗，就要到处抓壮丁，四处征收赋税，百姓就要吃不饱穿不暖，流离失所。”
少昙同阿玉在一起的这几日，阿玉总是一副蹦蹦跳跳开开心心的模样，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小丫头脸上流露出悲悯不安的神情来。
这样的悲悯她无法感同身受，因为她从未经历过。
她无话，只是安抚般地摸摸阿玉的头。
离开浮乐界之后，阿玉仍旧带着她去永乐界的闲逛。
永乐界其实与人界无异，也是有市集的，只不过叫做鬼市。而鬼亦有贫富之分，他们死时的陪葬品与死后人间亲人烧给他们的银钱便是他们在永乐界的初始财富。
因此永乐界有富得流油的鬼，也有无人祭奠而在街边乞讨的鬼。
少昙觉得不解，于是等阿玉给那些小鬼施舍完银钱回来后，便问道：“既然在冥界亦过的如此贫苦，他们为何不早早进入轮回，或许来生可投生富贵人家，也可得一世安逸。”
“对于他们而言，人世皆苦，做人恐怕还不如做鬼自在。做鬼，只是清苦，却不至于遭受欺凌。”
阿玉话音刚落，不远处的街角处就有女子的惊呼传来。
她们循声望去，只见一满身金银的中年男子正粗暴地搂着一名穿戴朴素的美丽女子不撒手，另一只手还从怀里掏出白花花的银两来。
“小娘子，看你死了都没人惦记，都到了冥界还在做这卖唱的营生，倒不如跟了大官人我，包你在冥界黎吃香喝辣，几百年不愁。”那中年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就把女子往自己怀里拉。
少昙眉心微皱，一个闪身落在男子面前，抽剑横在男子侧颈之上。
“住手！”少昙冷喝。
阿玉此时跟过来拉住了少昙的手臂，低声劝道：“姐姐，你不能碰他。”
少昙讶异地望向阿玉，却见阿玉朝自己摇头，她不解地握紧了手中的剑：“为何？”
阿玉握住她持剑的手，将剑从那中年男子脖颈上移开。
“姐姐，这里是冥界，万事皆由冥主大人做主，你不能插手。”阿玉这般劝说道，说罢，她看向那本来吓得直哆嗦现在却因着她的话再次挺直腰杆的男子，呵斥道，“想你是新魂，还不懂永乐界的规矩，识相的话，就放开这位姑娘。”
“我就是不放，你们能耐我何？”闻言，那男子却不服气地轻哼一声，不但将怀里的姑娘搂地更紧，甚至还将不坏好意的目光落在少昙的身上。
“这美人儿脾气烈，倒是合本老爷的胃口。这样吧，若是美人你愿意跟了我，说不定，我就放开这小娘子了。”他随时这般说着，却在怀里女子的脸蛋上叭地亲了一口，而后挑衅地看着少昙与阿玉。
少昙正要再次上前，却被阿玉拉住。
“阿玉你！”少昙不明白阿玉为何三番阻拦自己，于是话语间多了些厉色。
“做鬼，只是清苦，却不至于遭受欺凌。”方才阿玉的话还在自己耳畔回响，可是转眼，说出这句话的阿玉却在阻拦自己教训这个恶鬼。
阿玉却像没看到她脸上的怒意，只是朝那个男子俏皮一笑，目光落在他怀里的姑娘脸上：“大官人，你知道你怀里的姑娘为什么一点也不害怕吗？”
少昙这才注意到，那女子除了最开始发出那一声惊呼之外，并没有任何害怕的表现，一丝反抗的动作也无，甚至嘴角还带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除此之外，这边发出这样的动静，旁边鬼魂却像是看不到一般，他们仍旧是各自做着自己的手头上的事情。路过的鬼魂也只是朝这这边看了一眼，只一眼之后，便收回目光，匆匆而过。
听到阿玉的话，男子低头，恰捕捉到怀中女子还未收回去的笑意，于是越发肆无忌惮地捏了两把女子腰间的软肉，放肆大笑了两声。
“她不害怕，自然是因为她愿意跟着本老爷了。”
说罢，他鄙夷地看向少昙和阿玉，嗤笑道：“我看你们就是嫉妒这位姑娘能跟着本大官人享清福。”
对面前的情况实在看不明白，少昙于是收回自己的剑，看向那名女子，问道：“姑娘，你当真愿意跟着这······这好色之徒。”
那女子闻言，坦言摇了摇头：“不愿。”
“那你为何······”少昙不解，后面的话她说不出。
女子于是轻轻娇笑一声，在少昙疑问的目光中推开中年男子的手，后退一步，捡起方才掉落在地上的琵琶，自顾自地擦拭着琵琶上沾染的灰尘。
“想来姑娘你和这位大官人都是初至冥界，对冥界还不大熟悉。”女子一边擦拭着琵琶，一边淡淡开口。
说罢，不等他们开口，女子抬头，朝上方指了指，问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少昙抬头看去，只看到冥界上空，一轮火红的“太阳”悬挂其中，因着太过耀眼炫目，只一眼，少昙便垂下眼眸。
中年男子不屑道：“自然是太阳。”
不是太阳，少昙暗想，冥界怎么会有太阳。
只一瞬，中年男子面上的表情也凝固了，他也想明白了，冥界不可能有太阳，可是，那不是太阳，又是何物。
在那女子旁边叉着腰的阿玉于是解答了他的疑惑：“那是冥主大人的法眼。”
阿玉的话音刚落，中年男子突然哀嚎出声，无他，只因他周身突然燃起红色的火焰，烧的他在地上翻滚，想以此扑灭大火。
“救命救命······疼疼死我了······救我······”男子一边翻滚着拍打自己身上的焰火，一边痛苦地哀求。
可是，冥主的炎火怎么会这样轻易扑灭。
伴随着男子的哀嚎，方才那名女子悠然拨弄起了手中的琵琶，婉转悠扬的曲子从她的指尖溢出。
这场面，说不出的诡异。
少昙定定地看着这一切，无言，她此时才真正明白了阿玉那句话的意思，也明白了阿玉为何要阻止自己，那位姑娘又为何不反抗。
她抬头，看向冥界上空的那轮红日。
那是冥主阿献的法眼，在冥界，没有任何罪恶能逃过她的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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