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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寿宴(一)-我愿与你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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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过了五日,便是沈芜沅祖母的八十大寿了,太傅府设下寿宴,几乎邀请了全盛京的世家显贵。

因着谢玉仲的关系,我这一月倒是经常去沈府见芜沅,自然的与其家人也都熟络了起来。沈家上下都待我十分温厚亲近,尤其是她祖母,格外的慈祥温柔。每次知道我去其府上,都会叫下人提前备好我爱吃的龟苓膏,上面铺着一层甜甜的槐花蜜,搁在冰盒里镇着,在这酷暑每每吃到,都觉得清凉甘甜,心里受用不尽。于是我便一直惦记着沈家祖母的寿辰,想着借此机会也能表达下我对她这份疼爱的感激之情。

我在半月前就叫人备下了足金寿桃,命盛京最好的金铺--景工阁里最好的工匠师傅加班加点,在其上雕刻了百寿图作为我的贺礼。

我祖母因病去得早,对她只有些片段式的模糊记忆,倒是沈家祖母如此细心待我,叫我总不禁在想:倘若我的祖母尚在世,我会不会也像芜沅一般幸福,得祖母时时挂怀,日日疼爱。

也正是因为沈家一家都待我极好,向来不爱参与这种场合的我,这次主动告知母亲我要随她同去。这叫我母亲惊讶不已,觉得我怕不是转了性子。自我及笈生辰那日开始,她就觉得我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以往除了萝月姐姐之外,我从无任何年龄相仿的朋友,也不与任何世家往来。如今不止有了谢家的几兄弟经常来府上走动,还和太傅府往来密切。不光如此,这回我还头一遭地早早张罗起了沈家老太太的寿礼……

虽然这林林种种透着些蹊跷,但母亲还是乐见其成的。她只当这是时间的力量,我因为长了一岁,性格也随之变得不似从前那般别扭孩子气,处事也更圆融周到了。

其实在我看来,我同从前一样,并没发生什么变化。但好像因为父母亲最近总是提起,说我同之前有了很大不同,我也开始不由得审视起自己。但究竟哪里变得不同,又是从何时起,为什么产生了变化,我又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自生日宴挑选郡马那日起,好像一个个新的人,一桩桩新的事突如其来地闯入了我毫无波澜的生活,根本由不得我思量,我便同这些人和事织就裹缠在了一起,顺势走到了如今。

要说有什么变化,可能是对变化放弃了无谓的抵抗,摊开手来,掉下来什么便接住什么罢了。

说到顺势,我知道此次寿宴谢家也定然在受邀之列,便打定主意今天找个机会,把这些没头没脑的礼物通通都退回去。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不贪眼下的这个便宜,日后也可免去些不必要的麻烦和话柄被人拿捏。

了知正在为我进行出门前最后的梳妆整理,母亲便派浣纱来请我,说是去太傅府的一切都已打点妥当,马车已停在王府门外。

大概离太傅府还有三个巷口的时候,马车渐渐慢了下来。赶车的小厮说,因为今日前来给沈家祖母贺寿的人太多,这各个府上的马车轿辇早已将去沈府的路堵得水泄不通。沈家听说我们被堵在了路上,赶忙前来要为我们的马车开道,被母亲拦下。

母亲平日里本就不喜欢行事张扬,更何况今日世家亲贵们都在。今日是沈家是主角,若是叫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抢了风头,喧宾夺主就不好了。换之,母亲与我决定耐心等待。

虽然父王不在府时,总是叫母亲作他的‘监工’,向他监督汇报我的课业和大小日常,但实际上母亲暗地里早就倒戈了,是我最坚固的‘盟友’。她个人并不赞成将孩子从小便套在那规矩中,早早便失去孩童的天真和童年的乐趣,毕竟身为女子,作为皇族子孙,有一辈子等着我去守规矩。于是小时候只要我完成了夫子和父王布置给我的功课,母亲总会趁父王不在的时候,偷偷带我在院子里踢踢毽子,放放风筝。后来慢慢大了,功课少了,又要开始做不完的闺阁规矩。母亲怕我在府里待的憋闷,总会趁每月去紫光寺上香的机会带上我,对于我上香后半日的“销声匿迹”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往往到傍晚时分,我才会回寺院与母亲汇合,再一同回王府。

“今日人多眼杂,怕是寿宴结束后你要同我一道回府了。”母亲撩起马车的侧帘,看了眼熙熙攘攘的大街后,对我说道。

“是,母亲。”我对此毫不抵抗,甚至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我今日本就没打算出去玩,毕竟我眼下有更紧迫的事要去做。

从前的我但凡有机会出府,必定是要玩到最后一刻才肯回去。有一次我同寺院边农户的小孩子比赛在河上用石子打漂,我两人赛况胶着,难解难分,完全忘记了时辰。要不是小孩的母亲最后提溜着他的耳朵叫他回家吃晚饭,我定要与那小孩赛出个高低,方能罢休。

等我回到寺内时,夜幕已降,下山的路都看不见了,不得已我们只能在寺院内住宿一晚。一向温柔的母亲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后来三个月去进香都没带我,我与她也置气了三个月,未同她讲话。

而如今我竟然乖乖同意寿宴完就直接回王府,着实惊到了我母亲。她又想起今早出王府时,我叫了知青荇把想梧琴和木雕都包起来装到了马车上,便开口问道:“以观你把谢家公子们送你的礼物都带上,意欲何为啊?”

“回母亲,我想着今日侯府也会来参加沈家祖母的寿宴,便借此机会将礼物都退回去。”

“退回去?这又是为何?莫不是你与那二公子私下里已约定些什么……”说这些的时候,母亲的脸上竟有了些许愠色。

我竟无语凝噎。我的父王母妃不知怎的认定了我与那谢玉仲是一对,而沈芜沅是横生出的枝节。更好笑的是,父王这次竟然称其腰疾复发,故意不来参加寿宴,以此表明对沈家小姐横插“姻缘”的不满。

对于父母亲这种乱拉郎配和孩子气的抗议方式,我是哭笑不得,但也无法对他们和盘托出,只能另想个合适的理由回答母亲的问题。

“母亲您不要多想,我与谢玉仲并无瓜葛,更谈不上约定。此次想要把礼物退回去,一是因为礼物本身过于贵重,实在不合适收下;其次是我与二位公子并不相熟,眼下也非年非节,这无缘无故的礼物以观着实不敢收下,怕为以后添下不必要的麻烦。”

母亲想了想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莫要打扰了沈老太太的寿辰,也不要伤了我林谢两家的情分就是。”

“知道了,母亲。”话音未落,停了许久的马车动了起来。

“王妃,郡主,太傅府到了。”

同往常的太傅府相比,今日更加热闹气派,到处都装点的喜气洋洋。沈家祖母今日也比以往妆点了更多珠翠,既富贵又端庄。

“以观祝沈祖母永葆青春,福寿绵延。”我来到正厅向沈家祖母拜寿,说罢,叫下人呈上了我的百寿图寿桃。

“郡主有心了,快坐。”沈家祖母拉起我的手,宠溺地笑着拍了拍,便叫她身旁的李妈妈将我母亲与我安排在了最前排的主桌女眷之中。

我一边心不在焉地夹着面前的饭菜,一边用余光去搜找谢家的几个烦人精。

很快就在对面男宾的主桌上看到了除谢玉季以外的三兄弟。

大公子谢玉伯如往常一样,端正地坐着,专心地吃饭,好像身旁的事物全然与他无关,他就是专门这一趟来吃席的。倒是谢玉仲东张西望旳很快发现了我,叫不许来我们这桌递话,叫我到后院,说是有话同我讲。

我知会了母亲一声后便起身去了后院。今日的谢玉仲倒是很反常,像是被他大哥传染了一样,周身一股寒气,迎向我的也是副冰块儿脸,还带着几分愠色。

为了缓解尴尬,倒是我先开口打趣道:“谢二公子寻我前来是有何吩咐啊?”

换作平常,他一定会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对我说“岂敢岂敢”,然后再涎皮赖脸地道出他的小九九。今天却只是怒气冲冲地看着我,不发一言。

我们就这么站了一会儿,他仍旧未开口,我开始对他这无名火不耐烦了起来,“谢玉仲,是你叫不许递话来说有话同我讲,如今我来了,你又只是瞪着你那俩牛眼睛不发一言,这是向谁示威呢?”

我说罢,扭头便走。这谢家也不知是什么传统,送人东西也不说明缘由,叫人来说话又摆个脸色,谁惯的这一身毛病?!我才没工夫伺候呢!

“听说我们的珈禾郡主收了两家礼,这是要享齐人之福啊!”

我听到他这浑话,顿时火冒三丈,扭过头来瞪着他说道:“如果你找我来就是要说这种不咸不淡的浑话,那劝你赶紧回正厅再多吃两口狮子头,我看你是吃得还不够撑!”我气得加快了脚步,生怕多停留在谢玉仲身边一秒,我都会忍不住对他扬起巴掌。

“当心脚下!”

可惜当我听到这声提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被谢玉仲气得昏了头,只顾着一个劲儿地往前冲,等到发现自己走过了回正厅的路折返时,不小心一脚绊到了小径边的海棠花盆。

花盆倒是因为够沉,未动分毫。我却因此身体向前一歪,失了平衡。

了知赶忙来抓,只掠到了我的衣袖口边后抓了个空,我应声倒地。

我疼的在地上趴着,除了痛苦地哼哼,根本站不起来。

只见我一丈外有一个身着鸦青色长衫的男子背身而立,非礼勿视,避免看到我跌倒的窘态。

我意识到这个人应该便是刚才出声提醒我的人,一想到还有其他人,还是个男子见到我刚才的丑态,我也顾不得疼了,一骨碌爬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正了正衣冠后,佯装镇定。

“多谢公子方才提醒。”

那公子听到此言,知道我已整理完毕,便转过身,朝我走来。

原来是谢玉伯。

谢玉伯低头向我见了礼,说道:“郡主可无大碍?”

“无妨,谢大公子关心。”我也低头回礼。

“郡主可有见到我二弟?”

“他在后院回廊处。”

“谢郡主。”

我欠了欠身,准备别了谢玉伯回正厅,却听到他开了口:“若二弟与你说了什么混账话,郡主切莫怪罪,我替他向郡主赔礼道歉。”

“他已不是稚子,能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况且二公子也并未说什么需要向我赔礼道歉的话,大公子多心了。”我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他说道,脸上毫无半点不悦的神色。

我讨厌这种替别人说话的场景,明着看上去是通情达理的为他人解释辩白,其实处处都在做实他人的莽撞没分寸。

正是这种言语上的小把戏使我对世家小姐们的聚会敬而远之,我一听到谢玉伯方才这番话,顿时涌上一种熟悉的反感。虽然我的确对谢玉仲方才的所作所为大为光火,但那是我与他二人的事情,也并不打算叫其他人知道后看他的笑话。

“玉伯失言了。郡主可还喜欢玉伯的礼物?”

我正愁没有合适的由头提起礼物这茬,内心不禁一阵暗喜:“多谢大公子,想梧的确是一把世间难得的好琴,以观技拙,怕不能发挥其万一。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物归原主为好。”

“这把琴……本就是送与郡主的生辰礼。”

“那又为何没在我生辰那日赠予我呢?”我生辰都过了月余,如今才想起来补上生辰礼也着实滑稽了些。

谢玉伯并没有开口,轻蹙了下眉头,侧过身去,开口说道:“郡主当时突然叫我兄弟四人遵从自己的心意决定是否呈上礼物,玉伯乱了方寸,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停顿了许久,声音比方才更轻了些,好像并不想叫旁人听见:“在此之前从未有人问过我的心意。我自己也没问过。”

谢玉伯的眼神只是虚虚地看向远方,淡淡地说着。我看不到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只隐约觉察到言语中的一丝怅然。

“那如今这是问过了?”我虽然很讶异于谢玉伯今日的坦诚和柔软,但对他的说法仍旧不以为然。

“我愿与你成婚。”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突然转过头来,恢复了往日严肃的神色,个中还添了几分郑重。这是他第一次正视我的眼睛,深茶色的眸子,冷毅坚决又带着一丝惶乱。

“我不愿意。”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那玉伯可否斗胆求郡主告知缘由?”

“没有缘由。不过就是在你问出口的那个当下我的想法是不愿意的,仅此而已。”

我知道话既已说到如今这个份儿上,就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了,继续往下说道:“我不知大公子你这月余是经过了怎样一番权衡思量后决定送给我这把古琴,但我生辰那日你是不愿与我成婚的,那个当下你没有把琴署了名叫人呈上来就是最好的证明。而这月余你我虽有见面,却甚少交谈。若你的心意转变是因为对我萌生情愫,恕以观无法相信。若因为什么其他的什么缘由,以观倒是愿意洗耳恭听。”

我见谢玉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我便欠身离去。

“当心脚下。”走出几步后,听到身后传来谢玉伯的提醒,随后伴着轻轻的一阵笑声。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笑,原来他也会笑啊。

估计他一定是想起我方才摔了个嘴啃泥的窘态,一想到这,我就又羞又恼,脚底下便走得更快了些。

我边走边嘱咐了知一回正厅就趁众人还在席上,把想梧琴偷偷地装到谢家的马车上,片刻不得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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