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策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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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来临之际，江逾白感觉他们之间的门槛仿佛增高了些许，原本残留温度的关系随着寒雪的降落几乎跌破了零点。
裴山青最后还是换了张上下铺的床，晚上江逾白会偷偷从上铺探出一个头，借着窗帘缝隙处透来的光看他，不可自抑地回想起那个未果的夜晚。
但江逾白学乖了，他不再计较那究竟是不是个梦，只要他的潜意识里还能想起他们曾相拥过，交换过舌尖的温度，就足够了。
裴山青不再经常送他上学接他回家，江逾白沮丧之余还旁敲侧击地询问过他和相亲对象的进度，但裴山青一提及此事就沉默不语，只好退而求其次去问程过。
程过对此不太理解：“你哥有没有对象我怎么会知道？”
“你去问问季潇。”江逾白撺掇他，“他肯定知道。”
提及季潇，程过的脸色有一瞬的难堪，但还是帮江逾白问了一下：“季潇说你哥最近好像是在跟人约会，但不确定，因为最近工作室挺忙的。”
江逾白感觉自己像一面镜子，被无情掷在地上打碎的镜子，每一片都倒映出自己支离破碎的模样，又迫使他正视着违规的感情。
裴山青的疏离日益让他看清了现实，江逾白被撕扯成两半，一半坠入梦境醉生梦死，一半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面对现实。
江逾白真正爆发是在见到裴山青的暧昧对象时，彼时是元旦小长假，江逾白本来和程过约好了去图书馆附近写生，但临时下雪降温就没去。
那人敲门时，江逾白甚至还以为是裴山青没带钥匙：“你今天回来的这么早……你是谁？”
他看见江逾白微微有些诧异，随即笑了一下说：“你好，我是肖楠，上次见过的，是裴山青的朋友。”
“你有什么事吗？”江逾白微微眯起眼，有一丝警觉，完全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
“他说有事商量，让我来他家找他。”肖楠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头发，动作间袖口的香水味飘散出来，“没想到他不在，反倒是你在家，方便进去等吗？”
江逾白很想说不方便，赶紧给我滚，但还是隐忍着怒气让人进了门，肖楠没等他说话就直接坐在了沙发上，动作熟稔地给自己倒水喝，全然一副熟客的样子。
江逾白怒火中烧，正想出言讽刺，门口传来一阵响声，裴山青气喘吁吁地打开门，正好对上江逾白的视线。
裴山青张了张嘴，但话却是对肖楠说的：“你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肖楠不解：“平时不都这样吗？有什么好说的？我又不是找不到你家。”
他们的对话给江逾白一种男朋友出轨偷情，正好撞见女朋友在家的感觉，简直就是回家的诱惑翻拍，只不过区别是江逾白并没有身份立场过问这些。
“我约了人，先走了。”江逾白知情识趣地穿好外套，从裴山青身旁路过。
裴山青欲言又止，想抓他胳膊却又缩回了手，旁边的肖楠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什么都没说。
江逾白的理智在冷风的侵袭中逐渐回笼，沿着楼下的街道来来回回走了五六遍，不断合计着怎么把两人搅和黄了。
“咳，你可以上去了。”肖楠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其中莫名有些幽怨。
江逾白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才将将过了半多个小时，一时语塞，想问他：你们两个时间这么短的吗？又觉得他有些欲求不满的意味，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加个微信？”
肖楠怔了片刻，从头到脚打量他一圈，嘴角上扬：“好啊。”
江逾白上了楼，进门之后裴山青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刚才跟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江逾白不喜欢他兴师问罪的语气，有些烦躁，但在收到肖楠的消息后，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肖楠：hello，方便和你打听个事吗？听说你哥有个喜欢的人，你认识吗？】
江逾白抬眸看了一眼动作僵硬的裴山青，开玩笑地问：“刚才来的那个，待的时间是不是有点短了？”
“胡说什么呢？吃饭。”裴山青没有回答他的意思，把菜端上餐桌，没再继续说什么。
江逾白心生一计，开始给肖楠下套，回复道：“认识啊，是我哥的一个青梅竹马，两人关系一直不错，你没见过吗？”
“这几天这么冷，出去记得带围巾。”裴山青突然落下这么一句话，收拾好自己的碗筷回屋了。
江逾白独自一人愣了许久，而肖楠也没再回复，过了好几天过后，才又发来消息，不过不是回答他的问题：“你哥的工作室资金短缺，这事你知道吗？”
江逾白当然不知道，因为裴山青从来不会和他说这些，他向来是一个报喜不报忧的人，更像是一把遮风挡雨的伞，稳固地扎根在他身旁。
江逾白抽空见了肖楠，奇怪的是这次见他并没有特别大的反感，那些尖锐的敌意莫名地被打招呼的两三句话所消解。
“他们工作室是计算机板块，但是现在市面上同类型的公司太多了，竞争激烈，又是第一次创业，难免有些坎坷。”肖楠说，“我家公司确实可以帮忙融资，不过这个方法对于他们来说太冒险了。”
江逾白听不太懂里面的专业名词，用简单易懂的说法问：“你就直接告诉我，他那个工作室大概缺多少钱就行。”
“十五万。”肖楠问他，“我听说你以前父母在世时家庭情况还不错，裴山青是个好人，对你也不错，能帮的话就帮一把吧。”
江逾白手里的确有些现金，不过也不够填上这个窟窿，肖楠看他脸色一变，还以为他没信，连忙说：“我没骗你啊，我再怎么缺德也不能骗高中生的钱。”
“我没说你骗我，我的钱也不太够。”江逾白摇摇头，“我这里可能只能凑出十万。”
肖楠却高兴起来，亲昵地搂住他的肩，“那问题就解决了，我这里走私人账户能抽出五万，咱俩凑一块能填上。”
江逾白没躲开，反问：“你看上他什么了？赔着钱都要帮他？”
“那你呢？据我所知你父母大部分的遗产在你叔叔那里吧。”肖楠得到默认后，打趣他，“那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十万掏出去，你成年前就完完全全是他们老裴家的人了。”
江逾白巴不得自己成年后也是，闻言嘁了一声，肖楠又自言自语地说着：“哎，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你哥压根就没看上我，完全把我当哥们看，我能怎么办？兄弟有难，两肋插刀呗。”
江逾白灵光一闪，觉得这简直是策反情敌的最好时机，脸上的惊讶把握的恰到好处：“不是吧？你这样的他都看不上？”
“我就说吧，怎么也是他高攀我才对。”肖楠开玩笑说，“我还真挺想见见你哥的那个青梅竹马，到底是什么样的天仙。”
江逾白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一时兴起的谎言找补，只好说：“没什么好见的，男人而已，追不上就换一个。”
“果然还是男高中生讨喜，比你那个哥哥好玩多了。”肖楠哈哈大笑，“走，我们去找季潇。”
“找他干什么？”
“你以为裴山青知道之后会允许咱俩投资？不可能的，男人的自尊心比什么都重要，当然要在明面上给他留点面子啦。”
江逾白隐隐觉得事实并非如此，但未出言反驳他，拿着钱跟肖楠一起去见了季潇。这是江逾白第一次见到季潇，即便两人之间有两个关系亲密的共同好友。
江逾白二话没说，打开双肩包给他看满满一包的现金：“要数一下吗？”
季潇哑口无言，掂了掂重量后问：“你哥知道你偷藏私房钱，现在还要把钱扔火坑里吗？”
“他不知道。”江逾白说，“你收下吧，钱不算太多，况且这个工作室是你们的心血，就算是火坑我也认了。”
季潇沉思许久，才说：“这样，我分你一部分股份，虽说现在不值钱，但以后万一能起死回生呢？”
江逾白同意了，从工作室出来时，他拿着那张轻飘飘的协议书，还觉得有些不真实，肖楠也得了这么一张纸，捏在手里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问他：“你才十六？”
“不像吗？”江逾白比肖楠还高出不少，低头看他，“那你觉得我多大？”
肖楠比了比身高，说：“我以为你蹲级，怎么也十八了。”
江逾白笑了笑没说话，觉得肖楠这人除去情敌的身份外，性格什么的还是挺好相处的。
江逾白打车回家，刚掏出钥匙想要开门，屋内突然传出一阵剧烈的撞击声，他的动作顿在半空中，争吵透过门缝清晰地传到他耳中。
“爸，我都说过了这个工作室对我来说很重要，而且这钱本来就是叔叔留给我的，我是为了创业又不是为了别的。”
江逾白站在门口，垂眸不语，等待屋内重新归于寂静时，才将钥匙插入锁芯，随着咔哒一声后，大门缓缓打开，显露出凌乱的一切。
茶几上的摆件不规则地散落在地上，裴山青原本是坐在沙发上的，听见开门声忙站起身，揉了两下凌乱的头发。
他眼眶有些泛红，鼻音也很重，问：“你回来了，晚上想吃什么？”
江逾白抿着唇，几乎耗光全身的力气，才能保证自己不冲上前去拥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