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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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法中央横躺的狐狸腹部忽然起伏了几下，浑身渐渐被一团白色雾气包裹，几秒后白烟散去，一个白衣的男人取代了狐狸低着头趴在法阵中央。
他低低咳嗽着，吃力的从阵法中翻坐起，仰头靠在身后的高台下。
那双漂亮的、幽绿的、深不见底的眼睛慢慢往上抬，落在黑暗中的高大男人身上。
“他很像你。”他轻轻咳喘着，一股黑色的血从他嘴角滑落滴在前胸上。
神祗一般的男人慢慢走到光明下，他每一步都走的很稳，带着逼人的贵气，丰神俊朗的面容也渐渐清晰起来。
这人穿了一身流云锦衣，脸上神色淡漠，好似高台上垂眸怜悯众生的上神，每个毛孔都透着不可接近的气息。
“本尊和他娘亲找了他很久。”男人出神的盯着他的小指，与小崽子如出一辙的金瞳中倒影出狐苓狼狈的身影：“他故意遮住了神息，直到今日我们才知道他原来就藏在这里。”
狐苓带血的唇角慢慢勾起：“所以你便看了我的记忆？”
“本尊需要了解前因后果。”
男人十分坦然，他轻轻抬手，一道金色的光芒顿时笼罩了狐苓的全身，那些狰狞的伤口随着金光的动作飞速愈合。
“快乐的日子过久了，我们往往会忘记一些重要的事情。”他慢条斯理的放下手，微笑道：“不是吗？”
狐苓静静的靠在石台上，所有不堪的过往鲜血淋漓的被剖开放上台面，好像浑身□□暴露在那道怜悯的目光中，无处藏身，也毫无秘密可言。所有伪装被一层一层扒下后，他仍然还是那被困在黑夜里的少年。
那高高在上的神君甚至无需多言，他自己便已经溃不成军。
“……是。”他缓缓坐直了身体，他的神情很奇怪，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他怎么会忘了，原来他早就失去的守住一切的权力。
如今的他不过是只在阳间苟延残喘的恶鬼，这美梦做得太久了，竟连他都忍不住去贪恋那一丝梦里的温度。
“你要带他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睛半阖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错——不过在那之前，本尊想与你做一笔生意。”
“生意？”狐苓半阖着眼，嘲弄地笑道：“高高在上的麒麟仙君，也要同卑贱的半妖做生意吗？”
“他不愿意离开你。”男人低低叹息，语气染上了几分无奈：“不然我们也不会直到今日才找到他。”
狐苓沉默了片刻，筋骨分明的手指紧紧抓住衣摆。
男人并不在意他的沉默，反而继续往下说道：“我麒麟一族世代镇守人间气脉，封地之上若长久无麒麟镇守，便会有妖魔盘踞于此，肆意妄为，人间也必将因此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如今他神号已封，封旨不日便会送抵昆仑，他必须马上跟我回去濯洗神根，承担起他所应担的责任。”
说罢，男子手中多了一个半指高的铜盒，四四方方的小盒稳稳当当的飘到狐苓面前，盒前的小锁应声而开，里面装着满满一盒的黑色粉末。
“本尊需要你做的很简单。”男人轻描淡写道：“想办法让他服下，然后将他交给本尊即可。”
狐苓沉默了一会，掀起眼皮，许久才艰难的说道：“帮了你，我又能得到什么？”
“半尺麒麟角。”
男人的唇角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好似庙宇里悲怜苍生的神像：“足以助你百年内修成半仙。”
他背着手，对于此事显然志在必得。
跨越万道鸿沟，直接修成半仙的诱惑，没有任何一个妖精能拒绝得了。
果然，听见“麒麟角”三个字，狐苓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复仇的信仰与对温暖的贪恋丝丝交缠，此消彼长，在沉寂的气息中交流着，碰撞着。
男人并没有出声，他的目光落在狐苓的缠绕着鲜艳红线的小指。那里还残留着暗红的咬痕，指节上清晰的刻印着属于麒麟家族的印记，张狂的表明这根红线的所有者。
四大族的幼崽只有在册封神号之后的才会拥有自己独特的神印，而在那之前，每当幼崽需要标记自己的伴侣时，便会将家族的印记留在伴侣身上，向一切觊觎其伴侣的同类发出警告。上古神兽对伴侣有着近乎偏执的占有欲，为此囚禁伴侣之事层禁不穷，所以神兽们寻求伴侣时也常常会选则与自身实力相当或者弱于自身的伴侣，以此最大限度的保障自己的自由。
男人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于此同时，靠在高台下的狐苓忽然出声。
“我不要麒麟角，你只需给我三滴血。”他慢慢倚靠着石台站起身，声音空空荡荡：“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成年麒麟的三滴血，虽不足麒麟角那样弥足珍贵，却也足以让他在修行中能够无视血脉上的劣势。
“哦？说来听听。”
狐苓的声音沙哑像沙砾磨纸，绿眸恍若沉寂的死水黯淡无光：“听闻世间有一种酒名唤忘情，饮下便能前尘往事尽忘……还请仙君带他回去后，让他饮下忘情。”
人间这一段岁月对本应高高在上的麒麟仙君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算不得什么值得记住的回忆。
他只想有朝一日洗去满身尘污，无牵无挂地离去前，能躲在远处遥遥看上一眼他那张扬肆意的小崽子，去他走过的地方看一看，这便足够了。
再肮脏不堪的灵魂上也会有一片净土，净土里埋葬着十年里他望了无数眼的那个人。
而他们合该是擦肩而过的交情，鲲鹏与燕雀，如何能同道而行。而那些平凡的点滴，不痛不痒，在这世上留他记得，难过时尚能拿出来回忆……这便足够了。
男人似乎有些意外，他垂着眸思虑片刻，还是点了头：“本尊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给本尊一个能带走他的期限。”
“两日。”狐苓闭上眼，藏在袖子下的手指不受控的收紧：“两日后我会将他亲手交与你。”
“好，两日后本尊会再来此地。”
“希望那时候，你不要令本尊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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