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万年灵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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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玉梯前行数百步，便能见一座精美绝伦的院落。
院中央是座华檐阙，袅袅青雾，白玉铺地，檀木雕檐，珍珠作帘，范金为柱，阙前左右各筑了十尊形态各异的黄鼠狼金身像，两侧设有东西厢房，院中雕梁拱桥，假山环水，美不胜收。
院前的广亮大门几乎是寻常大门的两倍有余，红皮黄鼠狼抖了抖毛，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
狐双夜紧随其后也进入到这气派的院落中，院外应当了设过结界，院内香气之浓厚激得狐双夜险些打出个喷嚏。
他瘪着嘴抬头望去，只见那冲天的气息竟已经在东厢房之上凝聚成一道青蓝色的实体，整个院落都被这股青蓝雾气围绕显得隐隐绰绰。
红皮黄鼠狼顺着白玉路进了华檐阙，狐双夜则把自己藏身在珠翠玉帘后，隐约能看见二楼背手站着一个人。
那人容貌隐在纱帐后，只听得出声音不算年轻，他不急不徐地说道：“你来了。”
“我不明白。”红毛黄鼠狼变回了艳美的女子，冷笑着单刀直入道：“冒这么大的风险顶下此事，究竟对黄家有何益处？”
“益处？”
男子唇边的笑意不改，幽深的目光眺望向远方石台：“问澜，你以为如今我黄家在八大家中地位如何？”
那唤作的问澜的女人沉默许久，许久才干涩的答道：“如今黄家势微，百年未有仙运，本当在八家之外。”
“没错。”那男子微微颔首：“以我黄家如今之势，若非与鼠族交好，恐怕连这南峰灵眼都守不住。”
“那又如何，只要有鼠族在，就无人敢动我黄家！”问澜暗自咬紧了牙关。
“若非我每年向鼠族进献灵宝仙药无数，黄家又怎会得此庇佑？”男子声音有几分寒气，一双赤瞳冷冷瞥向一旁的女子。
随即，那男子的声音却忽然放缓：“但若如今有一法，可助我黄家登顶八家之首，与那北峰平起平坐，你觉得如何？”
“……你想怎么做。”问澜轻轻眯起眼。
男子慢悠悠握着手中的折扇，在扶栏上轻轻一敲：“东厢房内，现在就有一株修得药灵的万年灵芝。”
“什么？！”问澜怔愣在了原地，难以置信道：“万年药灵应当早已修出神识，又怎会落在你手里？”
“此事你不必知晓，你只需知道……”
——万年灵芝？狐双夜偏了偏头，难怪香气浓郁至此。
楼上的二妖已经走进屋内，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狐双夜舔了舔嘴角，摸着干瘪下去的肚皮，转身就朝东厢房跑去。
东厢房外设有六重八卦阵，每一层都有顶级的灵石压在阵眼，若非知道正确的道路很难从中全身而退。
若非他生来便能看破世间一切邪门歪道的术法，今日是断然不敢贸然入内。
天地有法，万物有灵，这六重八卦阵映入他的瞳孔中则会分布有不同的色彩。
阵法之中虽乍看上去皆是桃树，但实则只有九九八十一棵桃树。
岔路之上种有淆乱视听的杏树，以高人作法在五方阵眼处放上金木水火土五种灵石，灵石彼此投射压制形成幻影，便可成一‘杀阵’。
破阵的方法其实说来也甚为简单，就是看破幻象，自入口处便跟着真正的桃树一直走，便能平安走出杀阵。
顺着桃树一路前行，狐双夜终于得以见到东厢房的庐山真面目，这里的蓝雾已经隐隐有些发黑，狐双夜从身下揪下两从狐狸毛塞住鼻孔，才能够堪堪继续向前行走。
东厢房没落锁，他轻轻一拱门就开了。
屋内虽然没点灯火，却在四个角上都放了鹅蛋大小的火明珠，照的整个房间如同白昼一般。
各种仙药灵宝在架子上堆积如山，正中央放在一尊金银仙桃供台，台上赫然放着一株足有小羊崽大小的乌漆灵芝，灵芝附近的蓝雾之烈已将存放它的金银供台蚀出坑坑洼洼的洞来。
万物有灵，更不用说已修出神识的万年灵芝。
它平白被人设计，生生挖去灵基，毁了它大好的仙途，其怒火自然不可言喻。
狐双夜砸吧了下嘴，怪不得怨气这般重——寻常万年药灵，其灵息应当是青叶般的青绿色，而这般近墨色般的灵息，想来是此株药灵已离入魔不远了。
不过，这点小事倒也不妨碍它的美味。馋了足足一晚上的东西，谁爱管它到底是不是要入魔了？
“咳……你又是何人？”一道喑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狐双夜吓得一抖，两只前蹄抵在石台上，好险没将那灵芝从莲花座上掰下来。
他警惕的转过身，只见雾气深处，一位身着紫褐锦服的少年缓缓从浓雾中走了出来。
他如今的情况看上不去不太好，面色苍白如纸，雪发凌乱的散在肩头，唇角还挂着一道已经干涸的乌黑血痕。
少年的身上各处都挂着大大小小的锁链，最粗的一根拴在裸露在外的脚踝上。
雪白的脚踝上布满了青紫的伤痕，链尾的另一头拴在布满黄符的墙面上，行走时拖动链身就会发出沙沙的响声。
看见狐双夜警惕的模样，他敛下眼眸冷声道：“又是黄烬那个卑鄙小人派你来的？”
黄鸡？
狐双夜眨了眨眼，随即很快便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华檐阙上那个说话男子的名字。
“不对……”带着锁链的少年的身体忽然剧烈一震，向前走了一大步：“你身上的味道不对……你不是妖精？”
“本君当然不是妖精。”狐双夜挺直了腰背，对这句话嗤之以鼻。
“鹿角，羊头，狼蹄，圆顶，身有五彩……”
少年布满血丝的眼眸抬了抬，忽然猛地重重跪在玉石铺成的地面上：“原来是麒麟仙君，小仙方才失言，还望仙君见谅。”
狐双夜心虚地轻咳了一声，其实仙君倒还算不上，他尚未返回天界册封神号，目前也只是游历在下届的一方野神。
随即他便指着桌上的灵芝肉身，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本君饿了。”
少年闻言愣了愣，顺着那道目光望向桌上的灵芝。
他心脏忽然剧烈跳动起来，试探着问：“您是……想吃掉我的本体吗？”
桌上放着的正是他的本体，他虽已修成半仙之体，却被黄烬那个恩将仇报的小人所骗，亲手挖出灵基，坏了仙途。
就连神识也被设计困在了这方寸之地，受了百般折辱。
这些时日以来他早以心如死灰，一心求死。
桌上这一株万年灵芝，本在修成半仙之体时便与他再无瓜葛，任谁捡去劈了、吃了都好，只要不落在那杀千刀的黄鼠狼手里，他都能泰然接受。
而黄烬敢将他大大方方放在此地，便是算准了寻常妖精的识海承受不了他的半神之体，即使将他的□□吃入腹中也无法将他的神识带离这个腌臜地。
可那黄烬小儿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来到此地的偏偏是那天生神体的麒麟瑞兽！
如今他唯一的生路，便是神识附回到□□之中，当□□被吃下后他便可寄居在麒麟体内，借助麒麟身上的祥瑞之气打破束缚他神识的那十三道阴险的困神之术。
少年被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砸得晕晕乎乎，连指着自己肉身的手指都在不断战栗。
“本君饿了。”狐双夜跳上了灵芝，舔了舔锋利的尖牙，重点又强调了后两个字。
他的眼神慢悠悠在少年身上沉重的锁链上打了个转，金色的眼珠狡黠的转了转：“若尔把万年的功德进献给本君，本君可以许诺——日后带尔一同返回昆仑，为尔重塑灵根。”
重塑灵根这事在旁人二中听来利害，其实不过就是把眼前这只倒霉的灵芝仙丢入瑶池，养上个几百年便好。
但若能借此钻天道的空子换来万年的功德，如此便可弥补他强行打破蛋壳，提早诞世所带来的缺陷。
要不了时间，他便能化出和臭狐狸一样的人形。
晃着尾巴的麒麟，心底的算盘打的啪啪作响，就连身上披着的狐狸毛也不由唰唰抖动起来。
听了这话的少年却好似失了神，怔怔的矗立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回复。
就在狐双夜即将要失去耐心的的时候，只听“砰、砰”两声，少年突然重重跪在了他的面前。
他苍白的额头重重砸在地面上，声线都隐隐在颤抖：“小仙叩谢仙君大恩，日后定为仙君鞍前马后，以报仙君大恩！”
狐双夜这才满意的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动声色挺直腰板：“回你本体来吧，本君这就带你出去。”
少年又是激动一个响头，他将双手伏在地面上，脊背几乎绷成了一条直线。
一礼毕，少年匍匐的身体渐渐化为一道紫光，渗进了桌面上的灵芝里。
狐双夜口干舌燥的说了半天，总算是把晚餐哄到了手，一点也不客气张开大嘴便咬下一口，灵芝似有所感伞面微微颤抖。
不到片刻的功夫，羊崽大小的灵芝便统统进了他的肚中。饱餐后的麒麟意犹未尽的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张嘴便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随着肉身一同进入到麒麟腹中的灵芝，只感觉自己身上的功德正在源源不断的从身体里被抽出，剧烈的疼痛感使他忍不住痛苦的闷哼出声。
但与此同时，受到麒麟瑞气的庇护，束缚着他的锁链寸寸断裂开，劈里啪啦的断裂声落在他耳中是说不出的畅意。
即使身体痛苦地动弹不得，他此时却也想站起身来狂笑几声：“——真乃天不绝我苏芝，天不绝我苏芝啊！！”
然而，某只麒麟并体会不到肚中灵草那澎激昂的心情，他填饱了肚子，又从其他架子上挑挑拣拣选了些味道尚可的灵药抱在怀里。
以坏狐狸的那股小气劲，想必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浑身上下都瘦的咯人。
狐双夜偏着脑袋想着，回去得好好给坏狐狸补一补，这样以后抱着睡觉才能舒服一些。
“仙君，仙君！”脑海中有一个声音急促的呼唤。
“何事？”狐双夜手下还在一刻不停地挑选着灵药。
“还请仙君快些离开此地，那黄鼠狼妖在我身上下了困神锁，如今困神锁已断，那斯察觉到不对必会赶来查看，小仙恐其会对仙君不利。”
狐双夜动作一顿，随即飞快的抓了一把灵药抱在怀中，撞开窗户跳了出去。他定睛一看，屋外的八卦阵果然在变动，外面正有人在进来。
心知此时情况危及，他也不再收敛神力，以周身祥瑞之气护体直接冲进那八卦阵中。
八卦阵本乃奇门遁甲，设阵之人又以阴邪之力加持将词阵做成了杀阵。有祥瑞之气护体的麒麟自然可以直接将卦阵中的阴邪之力打散。短短片刻的功夫，他便一头冲出了八卦阵。
阵外有两股黄皮子的骚臭味，狐双夜不由张嘴打了个喷嚏，随即便飞快的朝来时的玉梯跑去。
玉梯尽头的裂缝已经合拢，这时脑海中那个声音再此响起：
“仙君请将手放到前方的石壁上。”
狐双夜的蹄子刚按在石壁之上，只听一段奇怪的吟诵声在脑海中响起，掌心中碧光大盛，封闭的地面再次裂开了一道口。
强行调用灵力的苏芝瘫在他的识海里重重喘着粗气：“还好小仙的灵力尚有些剩余，仙君且快出去吧。”
狐双夜立刻撒开四蹄，快速朝洞外跑去。
忽然，一道红光至眼前划过。
金瞳骤然缩紧，狐双夜咬着一口尖牙，坚硬的尾巴猛地拍打地面，带动身体向左侧一滚，这才堪堪躲闪过一击。
“不好！我方才强行打开结界，恐怕触发了这里的阵法，仙君快走！”脑海中灵药的声音万分着急。
用不着他废话，狐双夜后蹄点地又侧身躲过一击。只是随着红线的数量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他躲闪的动作也越发吃力起来。
忽然，他那布满软甲的尾巴尖传来一阵刺痛感。
狐双夜闷哼一声，忍痛把自己缩成一团，将还未长出硬甲的尾巴死死护在怀里，而用背部坚硬的鳞甲抵挡住那些该死的红线，拼尽全力朝桃树下滚去。
等终于逃到了桃树下，他这才翘起尾巴急忙检查起伤势来。
他头上的狐狸毛几乎掉了个干净，尾巴尖则被削掉了一片未长成的鳞甲，几滴鲜红色的血珠滴落在桃树下，数秒后便生长出密密麻麻的灵药来。
谁知下一秒，天空乌云翻滚，一道几乎能照亮整个夜空的闪电划破天空。
头顶有数道惊雷炸响，其中一道更是直接将洞门所在的山峰生生劈成了两半，九霄之上愤怒的咆哮声响彻云霄。
狐双夜瞬间变了脸色，整只麒麟如同被雷劈中，一时连受伤的尾巴都来不及管，急忙抱起地上的灵药撒开丫子就往回跑。
——又是这个讨厌的气息！
他绝对不会记错，就是这个讨厌的气息把他丢到那个阴冷的地窖里，让他足足在那个潮湿黑暗的地方挨了数百年的苦！
要不是臭狐狸将他捡走，他还不知道要在那个可恶的地方呆上多久！
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尾巴扫开一片杂乱的花草，黑色的身影如一只出弦的利箭，朝着山下猛地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