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军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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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尔曼坐在囚禁室门口的长凳上，轻叹一口气，而黑暗的夜里，陪在他身旁的弗伦斯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囚禁室内，巴瓦正在审讯抓到的夜鬼。
“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巴瓦厉声问道。
夜鬼哆嗦了一下，它知道今天是不可能轻易逃脱的，于是便唯唯诺诺的回答道：“噶……我是，我是从凯加尼郡来的……”
“凯加尼郡？是什么人指使你过来的？”巴瓦来回踱步，一边盯着夜鬼。
“噶，是……是……”夜鬼显然有所顾忌，它结巴了半天，没有再继续说话。
巴瓦将一把剑抵在它的丑陋的下巴上，剑的寒锋映出一道光，照在夜鬼的脸上。
“噶……我说我说，是……是凯加尼郡的巫师领袖，玛恩多大巫师……是他指派我过来，查看地形以及探听情报的。”夜鬼边说，一边恐惧的后仰着脖子，它真的怕巴瓦手一抖，自己的脖子就会被豁开一道口子。
巴瓦继续问道：“你来多久了？带回去多少消息？”
“噶……我来已经四天了，我只是四处转了转……”
巴瓦将手中的剑又捏重了几分，剑刃在夜鬼的脖子上，开始划出一道血口子，血液顺着剑点点滴下，他怒斥道：“你最好乖乖说话，要不然我剁下你的脑袋！”
“我说！我说！别杀我！我将……我将你们家族的地形，以及守备力量等，在前两日勘明了，已经将消息送往凯加尼郡了……”
“还有吗？！”
“还有……你们家族来了一个奇怪的人……这个人我感到他实力不凡，于是也将他的信息递交给玛恩多了……”
“奇怪的人，你是说刚刚抓住你的人吗？”巴瓦大概知道，夜鬼所说的奇怪的人，就是菲尔曼。
“还有……还有……还有我也将你们家族的防御法阵的核心枢纽，也……也告知了玛恩多大巫师……”夜鬼在死亡的恐惧中，非常诚恳的说着，同时，它也非常惧怕巴瓦，因为它知道，自己递交的情报可能会对这个家族产生致命的打击。
几个巫师听到这个消息，无不是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知道，如果防御法阵的核心枢纽一旦被敌人侦测到，那么会很容易被重点攻击，继而进行摧毁，当法阵被摧毁，那么这个家族的防御，只能靠士兵们刀剑的抵挡和肉体的堵截。而现在的韦塔家族，无论是士兵的人数还是战备力量，都绝对无法与王国的军事实力进行一丁点儿的抗衡。
“你现在老实告诉我，凯加尼郡里，玛恩多和斯顿里特是什么打算？他们的具体部署是什么？”
夜鬼将脖子前的剑用爪子挪动了一下，卖力地摇摇头：“噶……我不知道，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负责递交情报，对于凯加尼郡的高层的军事行动和策略，我完全没有资格知道……”
巴瓦似乎也没抱太大希望，他心里也知道，这么一个小角色，当然是不可能参加高层会议的。他沉思片刻，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凯加尼郡最近有军事调动吗？”
夜鬼肯定的点点头：“有，有，凯加尼郡最近由玛恩多指挥，正在调集两个战队的士兵，大约有一千人左右，另外，玛恩多正在训练大量的巫师团……”
它欲言又止，巴瓦看出了端倪，让它继续说：“还有，还有……斯顿里特公爵从黑诗玛寄回的信以及作战指令中，国王已经签字授权，决定对你的家族进行军事征讨，目前凯加尼郡的军事集结，大概就是针对你们家族的……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夜鬼说完，谨慎地看着巴瓦。巴瓦将架在夜鬼脖子上的剑收回来，紧闭双眼，默默沉思着。
“吱——”囚禁室的门打开了。光线从屋子内照出来，照在菲尔曼和弗伦斯的身上。
弗伦斯转过身去，看见那只夜鬼从囚禁室走了出来，他顿时浑身紧张，做出格斗的动作，把夜鬼吓了一跳。
“弗伦斯！停下吧，放它走吧……”巴瓦说这句话，显得有气无力，但是尽管如此，他身旁没有一个人反驳。
“啊？！”弗伦斯呆住了。这个东西，把家族的秘密几乎和盘托出，现在韦塔家族几乎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中，所有人的处境都显得更加危险，就这么轻易把这个罪魁祸首放掉吗？！弗伦斯想不通。
“让它走弗伦斯。我答应过它，只要它肯说出详情，我们不会动它分毫，作为战士的家族，我们得说到做到！”
“可是……”弗伦斯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刺探情报的奸细，竟然说放就放了？！那把它放回去，岂不是放虎归山？！弗伦斯十分不解，但是也不敢在众人面前违逆叔叔的命令。于是，他只得后退，让出一条路。
那只夜鬼见状，迅速展了展翅膀，瞬间飞向空中化成一团黑影，“嗖”地一声，隐匿在黑暗中，不见了。
巴瓦看着菲尔曼，菲尔曼也看着巴瓦。
片刻，巴瓦突然开口：“让您受累了菲尔曼先生，明天，我安排人接您到凯加尼郡去歇息。”
菲尔曼撇了撇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带着些嘟囔的说道：“不必了，不必了。我看这里的环境就挺好，我睡的踏实。啊——哈……”他说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晚安各位，我睡觉去了。”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巴瓦像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和身后的士兵及巫师们看着菲尔曼走远，直到菲尔曼被黑夜吞噬再也看不到，他这才回过神来，十分疲惫的带着些沧桑的语气对士兵及巫师们说着：“诸位，回去休息吧。”
弗伦斯看到士兵及巫师们向巴瓦告了别，他也欲转身离去。
“弗伦斯，你等一等。你跟我过来。”叔叔巴瓦在他转身后，叫住了他。
巴瓦没有带弗伦斯到家族的议事厅或者是会议室里去，而是就近回到囚禁室内。
一进去，弗伦斯就感受到里面沉闷而又压抑的气氛，禁闭室的屋顶相当低矮，他甚至抬起手就能摸到屋顶；墙壁上挂着镣铐和各种刑具，由于屋内潮湿，有些刑具滴着水滴。弗伦斯还注意到，地面上，有几滴未干的血液。
“弗伦斯，明天，你和你母亲还有你婶婶、思萝佩一起，去马赛卡的南部吧，那里有我的一处居所，你先在那里安置。”巴瓦说这句话十分平静，但是弗伦斯明显听出说话间，巴瓦的喉头在抖动着。
弗伦斯听到这句话，他已经知道，现在事态几乎无法挽回。从巴瓦的安排中不难看出，韦塔家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
“不！巴瓦叔叔！”弗伦斯果断的摇头，“只让我妈妈和婶婶还有思萝佩等一众女眷走吧，我作为家族的正统血脉的传承人，我也是个战士，这个时候我是不会离开的！”
巴瓦叹口气，无奈的说道：“你的身份与我们不同！弗伦斯！你是一张无字的羊皮纸，你所蕴藏的希望，未来可以由你去书写、去改写。而我们就不同了，我们注定，要为你成为那铺开纸的人。”
“巴瓦叔叔，无论如何，让我留下吧。我会保护好自己，为家族争取到最后的希望。如果我现在就逃走，那么韦塔家族的名誉将彻底无存，我以后也无颜面再去面对别人了！”弗伦斯义无反顾的说道。
巴瓦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走过来，给了弗伦斯一个大大的、深沉的拥抱。弗伦斯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一滴泪落了下来，滑在了他的胸口。
家族内的士兵和巫师们开始躁动不安了。他们开始向巴瓦询问，目前的形势具体如何。
目前，韦塔家族的士兵由56个减到47个，巫师一位没少。那9个士兵，在听到不好的风声后，就已经提前跑路了。巴瓦将所有人聚集在警戒哨塔前的广场上，开始了最后的宣言。
他看着面前这剩余的47个士兵和7个巫师，悲壮的说道：“伙伴们。韦塔家族近来的种种遭遇，想必各位也都亲眼所见。今天将大家聚集在此，是想告知各位，王国已经决定动用武力来迫害韦塔家族了。仅管我们家族行事一向低调，与人相处也算温和，可是，在虚无的神和真实的人之间，王国还是选择了前者。不久后，王国的军队将前来，他们要用武力，来缉捕韦塔家族的亲族成员，以进行定罪；并会将我们所花费了几代人心血建立的家族产业一并摧毁，土地充公。这块土地上，从四百年前韦塔家族建立在这里，经历风风雨雨，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片庄园和城堡，就将付之一炬，永远不再！而我作为韦塔家族的领袖，却无能为力！也许，我只有拼死抵抗，有尊严的死在家族的土地上，才能彰显一个战士家族的最后的荣耀！而你们，是一群无辜的旁观者，韦塔家族谢谢你们的付出，我会安排一笔不菲的遣散费，你们排队去领取，然后离开这里吧。”
巴瓦说完，挥了挥手示意人们离去。然而，士兵们依旧齐刷刷的站立着，没有一人行动。所有人看着巴瓦，各色的眼神中，透出坚定和果敢。
巴瓦知道，这些家族的士兵们，几乎都是举家世世代代跟随韦塔家族东征西讨的，作为家族的护卫和亲兵，他们的生活和生命，都扎根在韦塔家族，他们名字甚至生命，也都已经深深的烙印在韦塔家族的纪念碑上，在某种方面来说，他们甚至与自己是一家人。但是现在，也该是终结的时候了，巴瓦不希望更多的、无辜的人参与进来。
他扭过头去，对身后的管家说：“把钱币拿过来发给他们吧。每人一千金币，按人头发放。”
管家答应，连忙派人将金库的钱箱给抬出来。
巴瓦站在院子里，看着晴朗无云的天空，他有些晕眩，然后他用手扶着额头，这个家族、这个庄园的往事浮现在他脑海里，一点一点勾勒着他的回忆。
等他睁开眼时，士兵们已经四散离去了。
面前的钱箱里，整整齐齐堆放着金灿灿的金币，这是米斯图王国面值最大的货币，一千个金币，可以让一个人悠哉悠哉的，花十几年花不完。然而，这些金币一个也没发出去。士兵们默契的从钱箱面前走过，无视这诱人的恩赐，而是四散着离去，各自回到了岗位上。
在这一刻，巴瓦仿佛看到，韦塔家族昔日荣光，又开始散发出新的光辉。于是他鼓足气力，歇斯底里的发布了战前，最后的指令：
“全体成员！严阵以待！”
这声音传了很远，一直传到后花园里，传到了正在加紧练剑的弗伦斯的耳朵里。菲尔曼听到这句话，想扬起耳朵继续倾听，却似乎没有了。
而菲尔曼仰起头的那一刻，他注意到在天空的西北角，渐渐涌来一股乌云。
“来了！”他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弗伦斯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也发现了远方，晴朗无云的蓝天上，十分诡异而又突兀地涌出一股滚滚而来的浓密的乌云。
菲尔曼自然知道，这是凯加尼郡的军队开始出兵了。那天空中的乌云，便是米斯图王国主要的空中战斗力量——黑羽骑士。
弗伦斯还在发愣着，就听见警戒士兵的尖锐的哨声。
“嘟——！嘟——！”
弗伦斯听到这个哨声，显然有些惊慌，毕竟他从没接触过这种阵势。而菲尔曼冷静地告诉他：“弗伦斯，军队预计将会在刚入夜时到达。战斗开始后，你就跟随着我，不要乱跑。”
“知道了。”菲尔曼转身欲走，却被弗伦斯叫住，“老师，为什么……你不走？”
菲尔曼背着身对弗伦斯说：“如果有机会，我会告诉你我为什么选择待在这里。等战斗结束吧弗伦斯，那时候你会有大片时间来听我给你讲故事。”
“那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去把剑磨锋利吧，哦对了，把最好的铠甲穿上，然后去睡觉。”菲尔曼走了，他打着哈欠，似乎是去睡觉了。
弗伦斯哪有心思睡觉，他看到叔叔巴瓦忙的焦头烂额，他正在严密的部署各种防御措施，一边指挥士兵前往各个防御点，一边汇同巫师们检测防御法阵的灵敏程度。
弗伦斯看到，自己讨厌以及讨厌自己的三叔叔又来了。
他身后带着十几个士兵，正在同巴瓦交谈。二人商谈了几句，然后三叔叔奇肯带着士兵加入了各个哨点的防御中。
弗伦斯拿着好不容易找到的优质剑，在静静地等待一位老兵磨完剑。老兵磨剑的动作虽然娴熟，却相当缓慢，他总是磨一磨，然后举起剑看一看，把不合意的地方再重新打磨。
“来吧小少爷，我替你磨剑。”老兵磨完剑，注意到弗伦斯，张口询问道。
“不，不了。我自己来。”弗伦斯有些脸红，他虽然不知道怎么磨剑，但是在旁边看了半天，也学了大概，而且作为家族的一份子和参战者，自己的剑让别人去打磨，这很难说得过去。
老兵从地上爬起来，将剑收进剑袋中，上下打量着弗伦斯。
“你确实有几分你父亲年轻时候的影子。”老兵端详着他，终于说出一句。
“啊？”弗伦斯不是很懂这句话。
老兵又看了看他，接着说道：“但是又有些不同。你知道你和你父亲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在哪里？”
老兵不再答话，而是走上前，忽然用两只粗糙强健的手指，扯住了弗伦斯的耳朵。
弗伦斯被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他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可同时老兵的手扯在弗伦斯的耳朵上，却越发用力，弗伦斯感觉到他的耳朵越来越痛，可他却无法挣脱，而且每挣扎一下，老兵的手就继续发力，耳朵带来的痛使他极度生气，他使劲拍打着老兵的胳膊，企图打掉对方的手臂，可是越是这样对方却更加用力，耳朵撕扯的痛使弗伦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太疼了！他只得松开扑打的手，连忙带着哭腔求饶。
老兵终于松开了手。弗伦斯的耳朵被拧的充血发红，巨大的撕扯的力道使耳朵暂时变形，没有恢复原状。弗伦斯气愤的捂着耳朵，憋回眼泪将要上前理论，老兵抢先说道：“这就是你跟你父亲的区别。如果刚刚被揪住耳朵的是他，那么他就算被人把耳朵扯掉，也不会跟对方妥协的。”
老兵说完，转身走了。边走边嘀咕着：“黎恩大人，祝你平安无事吧。”
下午过一点，晚餐就开始了。这顿晚餐相当丰盛，可是所有人却没有胃口——当然，除了菲尔曼。
巴瓦坚挺的坐在主人的位置上，两只手抵着餐桌，一动不动。
与此同时，三叔叔奇肯和大巫师两个人面面相觑，也没有一点食欲，他们只是一起看着菲尔曼的吃相。
弗伦斯盯着餐桌上的烧鹅，沉思良久，他听着菲尔曼咀嚼的声音，缓缓用餐刀割下了一条鹅腿，放在了菲尔曼的餐盘中。
吃过饭，巴瓦开始安排众人的战斗职责。
士兵长卡波莱——负责统领所有士兵，进行士兵的调度和安排，负责各个哨点的人员补充，随时听候巴瓦的指令；
大巫师罗亚——坐镇防御法阵枢纽中心，负责所有巫师的调度和指令，巫师们在战斗过程中务必保护并使法阵能持续保持防御正常状态，同时，所有巫师在必要时，开展咒术攻击，反击敌人，协同士兵一起防御；
奇肯——负责后方物品运转和支援，同时负责各个点位的指令的传达，当巴瓦阵亡后，奇肯为总指挥，继续统领战斗；
菲尔曼、弗伦斯——主攻击手，主要负责反击敌人，并进行各哨点的战斗支援。
“行动吧，各位。”
巴瓦话音刚落，士兵长起身与大巫师迅速拿出地图，一起向巴瓦述说着存在的问题或者隐患。而弗伦斯还在发呆，被菲尔曼拍了一下，他连忙跟随菲尔曼出去。
将晚的天空上，发着“呼哧”、“呼哧”的声音，连绵不断。弗伦斯抬头望去，家族上空的四周，已经密密麻麻的围满了一群披着黑色羽毛的铁甲战士，他们的黑色的翅膀在空中煽动着，清一色的手里拿着剑或者弓，正在弗伦斯和菲尔曼的头顶上，隔着防御法阵盘旋着。
而在家族外，凯加尼的军队也如约而至，骑着战马身披金光闪闪铠甲的骑士们和佩戴着护具和武器的士兵、以及大量持着法杖和魔石的巫师组成的讨伐大军，挥舞着旗帜和武器，排着整齐划一的队列对峙在韦塔家族的城堡的门口，将大门和马路围得水泄不通。从数量上看，人数已经远远超越了两个战队的人数，起码已经有一个分队的人数了。
为首的两人中，一个披着披风、拿着宝石手杖的中年男子，正骑在一头巨熊身上，与身旁的踩着蓝色火焰腾空飞行的人交谈着。
没错，他们就是凯加尼郡的领袖，王国八公爵之一的斯顿里特公爵和凯加尼郡首席大巫师——玛恩多。
菲尔曼傲慢的看着天空中飞来飞去的黑羽骑士，他默默地扯下了波瑞迪剑上的遮布。弗伦斯有样学样，也从剑袋中，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弗伦斯，你紧张吗？”菲尔曼问他。
弗伦斯握紧剑，剑梢碰到了波瑞迪剑，一股寒气从两剑上传递而来，直钻弗伦斯手心。
弗伦斯敏锐的看到，自己的存有体温的剑上，在秋的夜下，那剑梢上由霜露结出的水滴，此时正变成了一颗冰钻，镶嵌在剑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