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当众结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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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语老师从身后拍了拍杨欢的肩膀，她被轻轻地向前推了一把，一声“加油”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掌声里。
迈开腿的一刻，她看到站在一侧的凌星章对她无声地比了个加油打气的手势。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迈开腿一步步走上舞台的，又是用怎样的姿态站到舞台最中心的话筒前，她甚至一度忘记了笑，站定的一刻整个人僵硬的仿佛全身关节都被厚重的铁锈凝固住。
当杨欢的身影出现在舞台上时，会议室内的掌声就落下来了，会场人声嘈杂，但似乎某一刻在杨欢耳中整个空间都变得寂静无声。
真正站在舞台上，杨欢才发现往日里上课被喊到名字回答问题受到的压力简直不值一提，台下几百号人注视的目光如同风雨欲来前黑云压境般展现在你眼前，将你层层覆盖，背后一瞬间就渗出细细密密的汗，脚底像是有无数双手拉扯着你不停向下坠落。
望着下方黑压压的人头，杨欢脚一软，差点就站不住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才打消自己想要拔腿逃跑的念头。
而杨欢上台后十几秒的沉默也让台底下的人□□头接耳起来，评委们也满脸疑惑的看着她，似乎在好奇她这是怎么了。
“怎么回事？光站着不说话吗？”
“这么紧张的吗？”
“这人有什么毛病？浪费时间啊。”
“她怎么了？”
……
台下喧哗声渐起，一句句疑问句跟长着翅膀一样扑面袭来，将她牢牢束缚在原地，无形的压力紧紧掐住她的脖子，让她简直快要无法呼吸。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大石头堵住了，话筒中只传出两下短促的呼哧，她此时此刻无法像平常那样发出准确而清晰的声音。
望着坐的满满当当的台下，那里有一张张陌生的脸，巨大的晕眩像漩涡一样席卷而来，将她裹挟进这可怖的漩涡中心。
即使如此她也不想放弃，也不愿意放弃！
她狠狠咬了下舌尖，从神经传达而来的疼痛差点让她忍不住痛呼出声，但也让她稍稍恢复了些冷静。
她再一次的张开嘴，尝试着、强迫着自己的舌头听从自己大脑的调派。
她深吸一口气，那气被伏起又落下的胸腔压迫着向上蹿，仿佛冲破层层阻碍似的穿过了喉咙，气压带动声带震颤起来，声音终于从她喉间一跃而出。
“la……ladiesan……an……andgen……gentlemen……”
台下安静了一瞬，也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最先笑出声的，像一颗小石子丢入水中波纹便荡漾开去，笑声扩散开来只一瞬间整个会场就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这一刹那，有什么东西在杨欢眼前骤然炸开，她微张着嘴，呼吸立刻急促起来，张着嘴再也没法继续演讲下去。
台下一张张东倒西歪的笑脸像是用了放大镜一样在自己眼前放大，来回闪现，这种感觉穿越时空与她小时候被其他小朋友围在一起嘲笑她，恶意学她结巴模样的画面重合起来，不……此时此刻或许更让她无地自容。
对不起，她快忍不住了……
眼眶已经酸胀到快要裂开来，她惟有微微仰起头，睁大双眼才能够让眼泪打着转儿，而不是没出息的流下来。
时间仿佛停滞了，杨欢世界里的所有事物都奇异的被放大。
闯入耳中吱吱乱叫的哄笑声，零乱又断断续续的一个个句子挤进脑中，评委老师皱起能夹死蚊子的眉头，台下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上毫不掩饰的嘲弄与同情……
这一刻，杨欢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欢，加油！”
是谁？
杨欢在鼎沸的哄笑中忽然捕捉到一缕特别的声音。
她茫然地循着声音，目光在台下游离一圈后在会议室右边有些昏暗的角落找到了出声的人。
即使光线暗淡，但杨欢依旧看到了杜伶娜高高举起的，向她挥舞着的双手。
她挥着手，口中还大声喊着什么，只是室内笑声太大将她的呼喊大半都掩盖住了。
杜伶娜见杨欢目光转过来注意到自己了，担忧的目光一收冲她笑得格外灿烂，又高喊了两声：“加油！”
除了她，她身旁的和杨欢一起在食堂吃过饭的两位同学，外号小花和朱朱的女生，此时也化身加油助威的啦啦队，朝台上的杨欢齐声喊着“加油”。
望着这一幕，杨欢感到喉咙一阵发干，有股震颤从心底蔓延开来，垂在身侧的双手轻微的颤抖起来，她猛眨几下眼睛，努力克制着不让泪水聚集起来。
最右边坐着的都是一班的同学，他们在整个吵闹会议室显得是如此的安静。
哄笑声依旧盘旋在会议室上空，然而在这鼓噪的气氛中忽然有人大喊道：“笑什么笑，有这好笑吗？吵死了！”
“对啊，好烦啊！吵着我睡觉了！”
“睡觉这种事就别说了。”
“你们也很吵。”
这声音一出，杨欢愣住了，因为望过去她看到刚才出声的是班里的刺头三人组，陈泽林双手环胸一脸不爽的模样，孙一凡和曹刚则你一言我一语正在相互打嘴架。
陈泽林这大嗓门分贝够高，他喊的那句话半个会议室都听到了，被吼了的众人有乖乖消音了的，剩下叽叽喳喳的也被各自班中组织纪律的委员给压制下去了。
望着这一切，站在台上的杨欢心底忽然就生出一丝勇气。
这缕勇气迎风而长，抽出嫩绿的枝叶，缓缓生长起来，而阳光与养分则来自于朋友与同学们给予的鼓励。
杨欢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侧轻颤的双手握紧成拳，等再次睁开双眼，她嘴唇凑近话筒，用颤抖的声音先是说了句“sorry”，道了个歉，随后便朗声道：“goodafternoon，ladiesandgentlemenfirstpleaseallowmetointroducemyselfbriefly……”
这次，演讲稿上的文字流利而顺畅的从杨欢口中道出，她的声音带着点低哑，情绪没有那么激昂，适中偏慢的语速听在耳中反而有种娓娓道来的感觉。
演讲过半，会议室里除了杨欢话筒里传出来的声音外，几乎没有多少其他声响。
终于，她的演讲结束，杨欢弯下腰鞠躬时掌声便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杨欢走下舞台，主持人上台喊出下一位上场的同学的名字，上台的同学与她擦身而过。
舞台一侧，杨欢刚走下舞台的一刻，看到英语老师就站在台阶下放，朝杨欢伸出手。
杨欢低着头走过去，被老师一把搂住肩膀轻拍了两下，对她温和笑道：“你做的很好了！”
“嗯。”杨欢低着头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英语老师又拍拍她肩膀表示安慰，杨欢终于抬起头浅笑了一下，等老师放开她后，杨欢来到了等待在一旁的凌星章面前。
她弯起眉眼苦笑着，“抱歉，我把演讲搞砸了……”
凌星章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摇了摇头。
“你、你可不要受我影响啊，你之前就讲得比我好多了，一定要发挥出你应有的水准，或许能进前三呢哈哈！”杨欢笑眯了眼，抿着嘴角微微向上弯起。
“……嗯。”凌星章轻轻应声。
“凌星章，你要加油。”
杨欢睁开眼，平静地注视着凌星章，她在身前举起一个拳头，拳头正面朝向对方，凌星章会意，也举起一个拳头，两个拳头便在空中轻轻碰了下。
“goodluck！”
“那……我就在台下看你表现了！我先回班级了，你争取进决赛啊！”
杨欢跟凌星章挥了下手就走到英语老师身旁，告诉她自己先回台下座位了，老师和善地点点头。
杨欢回到了一班所在的位置，她顶着四周望来的目光面无表情，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刚一坐下，隔壁座的杜伶娜就投来关怀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问：“杨欢，你没事吧？”
杨欢怔了下，立刻朝杜伶娜咧嘴一笑，故作轻松地说道：“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出了次丑嘛！没有谁的人生从没出过糗吧！”
杨欢见杜伶娜和她身后小花和朱朱露出相似的担忧目光，知道她们是在替自己担心。
她收起嬉皮笑脸，只留一抹浅淡的笑容，目光真诚地看向三人，轻声说道：“谢谢你们，我没事的，虽然现在心里也还是不太好受，但是真的很感谢你们之前在台下这么努力的为我鼓劲，对我喊加油，我都听到了哦！是你们给了我顺利讲完这次演讲的勇气，当看到你们朝我挥舞着双手，我心里真的很感动，我，真的很感谢你们！谢谢你们。”
杨欢微笑着说完，见对面三人一副要哭的表情，吓了一跳，急忙调侃道：“怎么了，我说的话也没那么有感染力吧，怎么你们都一副想哭的模样，哎，我这么有感染力早知道就在台上好好表现了，说不定就得第一了呢！”
她一脸后悔的模样。
“哈哈哈哈……”四人不由地就笑作一团。
“咳咳咳，你们声音小一些，别让学校领导看到被警告啊！”班长忽然弯着腰从一旁冒出来，表情严肃地提醒道。
“哦哦！”
“嘘——”
“嘘——”
四人受到来自班长的警告后耸耸肩，相互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忍不住失声笑作一团，然后正正经经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抬头继续看起英语演讲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