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认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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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井：“……”
为什么这家伙会在？
又是咒灵伤人的事件？
他一边想着，脚底下的步子倒得更快了。
不管怎么样，反正自己现在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罢了。
一向不爱运动的平井小跑两步，正要转身拐进三人宽的小巷时，突然刹住步伐。
身后的车仍停留在原地，前后两扇车窗全部大开，黑洞洞如一只张嘴的兽。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地平线拢入怀中。
平井看着这条死路，沉默不语。
——他不认路。
半晌，少年顿了顿，不情愿地后撤两步，转身，径直走向轿车。
拉开车门的那一刻，平井清晰地听到银发男人爽朗的笑声。
平井坐进副驾驶座，头都不回一下。
“开车，我要去金井医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驾驶位上的伊地知小心翼翼地打量少年的脸色，嗯，嘴上都能挂油壶了。
“那个……”伊地知向后征询意见。
他在开车来学校之前就问过五条悟了，通常伊地知高洁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要知道在咒术界，好奇心往往和危险挂钩，而这份害死猫的好奇恰恰不是伊地知所需要的。
可刚刚还在调查杀人事件，追查不知踪影的咒灵，下一秒就让自己开着车来高中学校附近，怎么看也和咒灵杀人事件无关吧？现在最要紧的难道不是赶紧把咒灵拔除以免更多无辜之人受到伤害吗？
五条悟当时的回答很耐人寻味：“伊地知，我这可是在走捷径啊，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
现在这个“捷径”就坐在车里，看起来急匆匆要赶往医院，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
“哈哈哈哈哈，听他的，开车开车。”男人兴致满满地拍着椅背，似乎刚才的试探只是平井的一场幻觉，他在两个座位间的缝隙中探出上半身，看热闹似的观察平井的表情。
他没在平井身上看到咒力流动的痕迹，直觉却在他今天看到少年的第一眼就告诉他——对方在装傻。
就算不是装傻，这猫咪炸毛的反应也足够让他提起点兴趣。
男人就像举着逗猫棒在猫咪身上拍来拍去的人，非得把猫咪逗得呲牙才开心。
“你去医院做什么？看海月公寓的那个女人？”
平井盯着窗外，建筑物模糊成线条从眼前划过。
果然，那件事又和咒灵扯上了关系。
昨天在医院看到的死者，以及今天班里讨论的沸沸扬扬的海月公寓反杀案。
足够他将事件的原貌拼凑个大概。
少年抿了抿嘴，不想说话，又觉得不说的话对方会不停地问，绞尽脑汁地问，千方百计地问。
男人没戴上次那漆黑的墨镜，换了黑色眼罩，密不透风的布料缠在眼周，感觉更怪了，像是在玩cosplay的重度宅男。
玻璃倒影上，平井看到男人的脸，尽管看不到眼睛，可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布料，此刻正如同一个精密的探照灯，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从平井的发丝看到鞋尖，每一处都被扫过，没有放过一丝细节。
其中的冰冷审视、兴味盎然，最终定格在平井那双碧绿的眼眸上。
平井没有和他对视，少年的目光顺着玻璃滑落到胸前的安全带上，又滑落到脚尖。
他脚上的这双帆布鞋是铅灰色的，是他在“江户川”家的鞋柜里找到的，鞋子很合脚，仿佛就是他本人的一样。而他穿越过来时穿的那一双小皮鞋，早就在那个雨夜沾满污秽，丢进了垃圾桶。
“我去找我的同学。”他沉吟一秒，觉得普通人应该会在这里解释一下他的同学为什么会在医院，“他家人出事了。”
“哦。”男人随口应了一句，一点也不在意这些。
车子越过坑洼，轻轻颠簸，伊地知把住方向盘，在晃动中，视线透过镜片和镜框的缝隙处打量少年的神情。
“那个，同学……”
五条悟：“他叫平井乱步哦。”
他抢先一步做起“自我介绍”的工作，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举止有多么亲密。
在场的两位一个是长年累月和这位不怎么靠谱的成年教师共事的人，一个是看得很透彻早就把对方性格摸得差不多的名侦探，竟没有人觉得他的行为突兀。
伊地知被打断了一下，仍心平气和地接着开口道：“平井同学，你要不要先给自己的朋友打个电话？虽然能够理解你担忧的心情，但不得不说——”
五条悟接着伊地知的话语开口：“如果再放任那只咒灵，大概明天你就能从电视上看到新的死者新闻了。”
伊地知把稍显委婉的“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咽进肚子，通常在这种情况下，普通的少年要么会怂起来，不愿意再接触他们，或者是腾升起中二情节，觉得自己能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
可平井很平静，像是对他人——和自己同一个物种的人类的死亡司空见惯，少年沉吟了片刻。
“这明明该是你们的工作吧？”他言辞犀利，“因为本职工作做不好堕落到寻找我这样一个普通人做外援，是不是有点过分了？简直就像查不出案子只能靠高中生侦探的废物警察。”
他说的是早晨在新闻上看到的“高中生侦探”的报道，明明是借住外力破获了案件，应该颜面无光才对，可那些警察偏偏一脸骄傲，躺平得十分彻底——简直像极了他穿越前那帮尸位素餐的警官。
“我想你搞错了什么，平井同学。”男人放下尾音的小勾子，压低的声线能听出严肃的痕迹，“这不是邀请……”
五条悟直截了当地问，“海月公寓那个女受害者……”
“川崎亚奈。”开车的伊地知适时补充道。
“嗯，那个女人，她交代她之所以能够反杀凶手，是因为你在前一天提示她——会遭到袭击，这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男人依旧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虽然又酿成了另一个悲剧。”
一直充当工具人的伊地知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但也是星岛恭直想要杀人在先，不管怎样，平井同学，你的出发点是好的。”
“哎呀，伊地知居然是这么贴心的人嘛。”男人像是对自己说话不招人喜欢的事实完全不知情，“可是平井小朋友完全不在乎这些啊。”
“无论是星岛恭直的死，还是川崎亚奈的举动。本质上来说，他打心眼儿里觉得——”
“与他无关啊。”
男人的话像是一把尖刀，直直刺透他人包裹身躯伪装的那块布，若换做是任何一个人，不论是恼羞成怒地破罐破摔也好，还是强作欢笑地打趣岔开话题也罢，或多或少都会露出点端倪。
伊地知偷偷用余光观察身侧，右脚已不动声色地移到刹车上，他真怕旁边的男孩一个激动跳车离开。
平井压根没在乎这个。
他满脑子都在串联线索，在他原本的推断中缺失的那块拼图，终于凑上了。
这个世界的“平井乱步”，这么爱管闲事的吗？
平井又有点不开心。
这感觉就像刚入职的新员工在搬到工位的第一天，就得知自己要交接项目，交接人留下了一堆烂摊子，而他却死活找不到离职的交接人，还要一边工作一边帮对方处理欠下的债。
而处理这种情况的最好办法——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我也想离职。”平井鼓着脸嘟囔。
“所以，我现在也是你们的嫌疑人之一。”他平静地用陈述句说出推断，“之所以带上我，不管是因为‘我’能够推理出咒灵的踪迹，也因为我和咒灵之间可能存在联系，你们为了避免出现更多纰漏，才决定‘看守’我，没错吧。”
“看守什么的，听起来多难听。”五条悟摆摆手，“这个，叫做协助调查。”
平井忍住想要把面前白毛拔几根的冲动，“好吧，我可以配合，但麻烦快点，我还要去医院。”
从学校到海月公寓大概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平井再怎么不认路，也能察觉时间上的异常。
“我们去哪儿？”他忍不住开口，“不是海月公寓？”
那里可是第一案发现场。
“当然不去那儿。”后座的男人把搭在椅背上的手收了回去，闲适地倚靠在后座椅上，无处安放的长腿翘了起来，“那个咒灵早就跑到仙台去了。”
“仙台？？？”平井坐起身，开始扒拉车门，“放我下车。”
伊地知回避过少年如炬的视线，结结巴巴地开口解释道：“对，我们现在正要开车去仙台，那个、呃、是稍微有点远了，你要不，先给你同学打个电话？”
“那可不行，咒灵的存在对普通人可是保密的。”后座男人叉着腿，丝毫没觉得自己话里存在漏洞，理所当然地否定掉平井“普通人”的事实。
他肆无忌惮地摇摇手指，“只是知道个大概地点，具体怎么找，还要你这个知情人士提供一些线索。”
天色渐暗，平井盯着窗外飞速闪过的交通线，放下了掰车门的手。
旋即，他回头死死盯住双手插兜，哼着诡异小调乐呵呵的银发男人。
跳车不行，干脆除了罪魁祸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