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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病簿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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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驳的墙边是一片枯黄折腰的花草,傅盈盈能想象曾经这花草的主人是如何用心打理,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竟让花草败得这样狼狈。

紧闭的木门仿佛多日未开,蜘蛛结的网完整地落在门把上,刻着汪府二字的漆红牌匾也布满了灰尘,傅盈盈心中闪过一个不大好的念头。

或许,那双生子已经夭折了。

想到这层,她准备叩门的手不由得一顿,暗自犹豫之下,终究还是决定下手,轻扣几声后,里头没有传来半点动静。

傅盈盈轻推木门,走进院子,院子里的摆设比宅子外还要狼狈潦草,供小孩骑玩的木马就放在围墙处,那包着的软垫早已发霉,遍地被风吹散的破布床褥,看样子也是很久没有收拾了。

她甚至怀疑这宅子的主人已经离开了。

“谁啊?”

疲惫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傅盈盈回头看去,见一个妇人头发潦草地站在跟前,一双眼睛红肿着,似有半个拳头大,苍白的脸色更是找不到半点血色。

“我是过路的人,想来讨杯茶水喝,不知道……”

傅盈盈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对方死水一般的眼睛微微一动,指向伙房的位置:“若是姑娘不嫌弃,自己去屋里倒水。”

“多谢了。”

傅盈盈疾步奔向伙房,见伙房更是潦草的一片,心中不免感伤,拎过茶壶见里头有水,忙给自己倒了一碗,入口辛辣苦痛,滔天的恨意简直让人难以下咽。

“呸呸呸。”

傅盈盈忙将这水吐了出来,余光瞧见那女主人一动不动站在门口望着自己,不禁生出几分尴尬来。

女主人缓步上前,宛若动物冬眠后复苏,麻木的动作逐渐轻松起来,她亲自砌了一壶热茶,递到傅盈盈面前。

傅盈盈很是不好意思地点头道谢:“真是抱歉,给姐姐添麻烦了。”

“不碍事。”

女主人说话间,目光依旧如死水一般,毫无波澜。

这杯茶一入肚,倒是与先前那杯不同,并无辛辣苦痛和滔天恨意,只有绵长无尽回味全是哀伤的沉痛。

傅盈盈下意识捂着隐隐抽动的心口,只觉鼻子有些发酸,这样重的哀伤,真是让人有些难承受。

两壶茶,何以情绪千差万别?

傅盈盈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向女主人,故作不经意地开口:“方才那茶也是姐姐煮的吗,我喝着竟感觉味道不一样。”

“那是我相公煮的茶,或许是多日前煮的,所以姑娘喝着才有差异。”

女主人虽态度冰冷,却无恶意,傅盈盈能察觉到她是一个极其善良的人,心中不免更为同情。

可有些事还是应当问问清楚。

傅盈盈咬咬牙,艰难开口道:“那姐姐的相公不在家中吗,怎么也不收拾收拾屋子呀?”

“我们的孩子死了,他心里难受,不愿意时时待在宅子里,时常白日出去,深夜才归,也有时候接连几日出门都不归。”

女主人说得极其轻描淡写,淡定得仿佛是在说别人家的家事。

傅盈盈只觉心里难过,沉默半晌后,继续开口:“听说济仁堂和洪医馆的大夫医术都很高超,也治不好吗?”

女主人闻言摇摇头,顿了一顿后,又开口道:“其实后来想想,我夫妻二人都觉得济仁堂的祁大夫是有些本事的,若是当时听了他的剖心之术,我们的孩子或许就不会死了。”

女主人嘴上说着后悔之意,目光却依旧是麻木,让人看不出半点求生的迹象。

正当傅盈盈准备安慰她几句之时,女主人忽然嘴角微扬,露出一个自嘲的冷笑:“呵,可惜我夫妇二人只是愚钝无能之人,哪里敢想象那般闻所未闻之术,这才叫我们的孩子早早夭折,又能怪得了谁呢?不过都是命中劫数罢了。”

“哎……”

傅盈盈小小叹息了一声,想起第一杯茶水的味道,纠结再三,还是开口追问了:“姐姐可听说,洪医馆发生了命案,所有人都死啦。”

女主人毫无波澜的眼睛忽然一震,眉心也微微一蹙,不可思议地抬眼看向傅盈盈,傅盈盈见她不知情,又补了一句:“据说是济仁堂的祁大夫做的呢!”

“祁大夫为何要这样做?!”女主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据说,是因为洪医馆总抢济仁堂的生意,祁大夫心中记挂。”

傅盈盈说出这个答案后,女主人眼中的疑惑并没有消散,反而更加困惑了,她缓缓起身,脚步有些踉跄,说话也磕绊起来。

“发生这样的事,真是让人意想不到,这两家医馆真是太不幸了,姑娘,你若是喝完了,便走吧,我要去休息了。”

女主人下起逐客令,本想等到男主人回来的傅盈盈也没了办法,只得再三道谢后离开。

在汪府门口,傅盈盈忙将关于汪家的问诊记录翻页折角。

但凡是有疑问的,拿不准的,都要归为嫌疑凶手之中,好为云何在破案争取时间。

她并未多想,马上抱着病簿,前往下一户,整整一日下来,竟然也叫她跑了半本簿子,入夜后,傅盈盈也不闲着,特意去济仁堂周遭几户邻里讨茶喝。

直到云何在找上门来,她才结束一日的奔波,疲惫地扶着墙开始吐苦水。

“小叔,今日可累死我了,往后这样的苦差事可别找我了。”

云何在脸色凝重,眼看时间越来越少,是半分开玩笑的心思都没有,语气严肃道:“盈盈,你可找到什么线索?”

“我这一整日跑下来,所获甚少,也不过是罗列出六七户有嫌疑的,济仁堂的病患都对祁赵君格外的感激,甚少有怨恨的,即便有怨恨之心,怨恨的也未必是他济仁堂,再跑一日,我便能将这一年来过济仁堂的病患调查清楚。”

傅盈盈说到这里,冲着云何在摆摆手,扶着腰道:“不过小叔,我估计,这凶手八成不是济仁堂的,或许要把搜查范围放在全城……”

一想到或许要挨家挨户讨水去喝,傅盈盈只觉两眼发黑,不愿再说下去,满脸就差写着绝望二字。

云何在目光一凛,狠狠吸了口气:“盈盈,辛苦你了,我今日带人在寻找那散播谣言之人,虽未查寻,却是略有线索,想来顺着蛛丝马迹,我能寻到那人,届时,或许事情会变得明朗也未可知。”

“那就好。”

傅盈盈连连点头,说话间抬步往前走,云何在见状,转身跟上她的脚步:“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

“小叔,你自己回去吧,我想再去一趟牢里。”傅盈盈想到牢狱中的人,忍不住展演一笑,给自己找了个牵强的借口,“我和那祁赵君差一点点就说定了,小叔你尽管放心,说服祁赵君这事我一定帮你办得妥妥的。”

云何在不疑有她,很是感激地点头:“那就辛苦你了。”

傅盈盈调皮地吐舌一笑,方才还神色恹恹的人,忽然活蹦乱跳起来,一下便消失在云何在视线之中。

去牢狱的路上,傅盈盈特意去香卤摊买了卤鸭脖,又买了一壶桃花酒,喜滋滋地跑到祁赵君面前。

大半日未见,祁赵君却和分别时毫无差别,仍旧坐在那椅子上闭目养神,似乎连步子都未挪半步。

傅盈盈生出几分逗乐的心,将鸭脖往他鼻间轻轻一晃,试图用香气将祁赵君唤醒。

“多谢傅姑娘好意,我从不食这些东西,还请拿走。”

祁赵君仍旧闭着眼,只是嘴微张,吝啬地吐出一句话来。

傅盈盈见他不吃,也无勉强之意,索性在一旁入座,一边喝酒一边啃鸭脖:“敢问祁大夫,病簿上的每一个病人都记得住吗?”

听到病簿二字,祁赵君猛然睁开双眼,竭力克制住心中的慌乱,咬牙道:“不许你动病簿。”

“你放心,我就是借来用用,到时一定完璧归赵。”

傅盈盈说话间始终不忘啃鸭脖,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只觉他愠怒的样子也很是迷人,不由得露出三分痴笑来。

祁赵君见状,不由得一梗,忙侧开头去,可余光却始终注意到那双大眼还落在自己脸上,没有半点移开的意思。

他终于是忍不住了。

“劳烦傅姑娘,要吃去外头吃,别在我跟前吃。”

傅盈盈毫不在意地继续啃鸭脖,凝声道:“我不是来消遣你的,我是有事想问问你,可有病患曾同你起过争执,怨恨而离?”

“多的是。”

祁赵君冷笑一声,却无展开细说的意思。

傅盈盈急忙追问:“那祁大夫,可否仔细说说?”

“懒得说。”

祁赵君语气依旧冷淡,他丢出这话后,本以为傅盈盈会竭力恳求,没想到傅盈盈非但没有恳求的意思,反倒吃的更加卖力了,那双打量自己的眼睛也更加顾盼生辉了,简直让人无所适从!

祁赵君翛然起身,冷声开口:“几个月前,有个双生子曾来过济仁堂,那双生子天生体弱,心口有疾,若非剖心不得长命……”

听祁赵君说到正事,傅盈盈忙停下吃鸭脖的动作,擦了擦手,一本正经地端坐着,认真地盯着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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