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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亭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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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宫宴宋离尘离开的早,根本就没撑到最后,宫宴结束的时候,宋长奚免不了要和几位大人客套寒暄一番,甚至还亲自将他们一个一个的送至麟熙水榭宫门口。

位于此位,宋长奚自然是不得已而为之,虽不是到了卑躬屈膝的地步,但宋长奚隐隐觉得有一股失其本心的味道。

幽幽叹了口气,宋长奚又去水榭内瞧瞧还有没有什么疏漏。

没办法,他全权负责,就得从头到尾都要打点清楚,一丝一毫的差池都不能有。

瞧了水榭内一眼,确实没有宾客了,又因为先前得了宋长落的准许,说是不用去祠堂守岁,宋长奚还打算早些回自己的住处休息呢,毕竟这宫宴虽然说就一个时辰,但他可前前后后几乎忙了近半个月呢。

刚扭头行至水榭回廊,却瞧见一黑袍男子,颀长身影就在廊下立着,正望着早就结了几尺寒冰的湖面微微出神。

宋长奚还当是哪位大人尚没走,便走了过去。

“草民邀欢,见过长奚王。”还未等宋长奚走近,那男子仿佛就已经觉察,转过身平静的向宋长奚揖礼。

面上是一张银白色的面具,面具下看不出什么表情。

“邀欢公子。”宋长奚也以平辈礼揖礼笑道,“本王还以为是哪位大人落了东西去而复返,原来竟是邀欢公子。”

邀欢公子谦恭道,“先前在月满楼一见,草民不识竟是长奚王,惶恐。”

“月满楼?”宋长奚愣了一下又笑道,“我怎么记得好像是邀欢楼,邀欢公子,您这莫不是贵人多忘事呀!”

宋长奚心道:难道此人名下不止有一家这样的楼肆?这才给记混了?啧啧啧,那该又是如何有钱!

“改了。”

“改了?”宋长奚吃惊之余又反应了过来,“哦,也是,我久在宫中不曾出去,倒是寡闻让邀欢公子见笑了。”

毕竟距离上次去邀欢楼玩乐,已经过了几个月啦!

“非也,”隔了面具看邀欢公子好像是笑了一下,“其实是在下想要附庸风雅而已。”

“哦?”宋长奚这便笑了,“邀欢公子,那不如让宋某猜一猜,这月满楼出自何处?”

邀欢公子,月满楼?

宋长奚笑道,“是公子邀欢月满楼,双成揭调唱伊州吧?”

邀欢公子道,“长奚王果然是博览群书,是草民浅陋,班门弄斧了。”

“不敢当,不敢当。”宋长奚笑着摆摆手。

博览群书算不上,但很多书还是读过的,譬如这首诗。

其实宋长奚的课业并不差。甚至是很精炼。但是宋离尘不爱读书,他怕宋离尘有什么压力,便也装作纨绔模样,故意被太傅罚,装作也爱摸鱼打鸟,陪她疯闹罢了。

但至于宋长奚的学识,宋长落心知肚明。可比自己女儿强上太多了。

“邀欢公子,你这月满楼日进斗金,您可真是一副做生意的好料子啊!宋某实在佩服。”

“有何钦佩之处?”邀欢公子却是叹道,“有人劳苦一生,终是不得几两,有人不费心力,便万贯腰缠,反笑他人碌碌无为,谋财无方。”

“长奚王,我不过是得幸而已。这世上多的是吃尽苦头,穷尽一切,却仍然无法好好活下去的人。”

他这番话太过熟悉,语气也是,宋长奚仿佛仿佛很多年前在哪儿听过一样。

“邀欢公子既然心系众生疾苦,那为何不为官……”

反倒敛人钱财?

后半句宋长奚没有问出口,他也实在说不出口。毕竟这话这样说本就不妥。

人家那是做生意的,那些富家子弟也情愿掏钱,又不是不正经的生意,商客往来,你情我愿,说他敛财,本就是不公平。

“为官?”邀欢公子轻笑,又似乎是嗤笑,“算了……”

“什么叫算了?”宋长奚急忙道,“以你之才干,未尝不能为百姓谋福祉。”

“算了吧。”这次宋长奚听的真切,邀欢公子确确实实是在嗤笑,“我经商谋得的是富家子弟之财,可我若为官,那必然要敛百姓之财,我不愿。”

“为官就非要敛财,敛百姓财?”

邀欢公子偏头去看宋长奚,似乎觉得宋长奚这个问题很智障,他疑惑着,“当然要敛财呀,所谓世人,不就是图碎银几两?”

“长奚王,你金枝玉叶。你无需为琐事烦恼——我觉得,银钱对你们来说,定是琐事。你们自然不懂百姓之苦。”

“……”宋长奚不说话,他深知邀欢公子说的不错,他的一切都有宫人打点,说的严重一点,可以算得上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了。银钱更是从未放在心上过,只除了早年陪宋离尘出去,没带银钱的尴尬。

他在身上带银钱的次数屈指可数。虽然他总跟宋离尘嗷嗷自己俸禄少,俸禄被扣的时候更是表现的痛不欲生,但是他对银钱的概念,真的是模糊得不得了。

不止他,换作任何一个王公贵族,都是这样认为的。

于是又干巴巴的问,“非的……都是这样?”

邀欢公子涵养很好的没把智障两个字脱口而出,“那我问长奚王,若是不为财的话,那众人都求做官是做什么?”

“长奚王,您不会以为他们真的是为民请命,为民谋福祉,才为官的吧?”邀欢公子又觉得好笑道,“您不会以为他们就甘心于朝廷每月给他们批的俸禄吧?”

邀欢公子接着又道,“有道是无官不贪,没有官员是不贪的,只有没有官,才能不贪。他们贪什么呢?从哪里贪?陛下那里?行不通的吧?同僚哪里?不好意思吧?那就只能从百姓身上刮油脂了,都是如此,没有例外。”

宋长奚略微沉吟,好不容易讲这话理解消化了,“邀欢公子的话,可能有点绝对了。不过这些话,以后邀欢公子还是少说为妙。”

“是有些绝对,”邀欢公子道,宋长奚还以为他想退一步讲话,可谁知他接下来的话更是惊人。

“我忘了,有些人是贪不到的。”

宋长奚:“!!”

“嗯?邀欢公子,此话怎讲?”

邀欢公子优雅道,“像翰林院编撰书籍的官员,没有什么机会同外人接触,大概也许是贪不到的。”

宋长奚:“……”

邀欢公子在宋长奚疑惑的目光中,缓缓吐出了下半句,“不是不贪,是贪不到。”

(江北:身为翰林院国子监祭酒……谢谢,有被冒犯到。)

“不瞒您说——这也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众人皆知我建月满楼的时候问舅父借了一万金。”邀欢公子又看了看结冰的湖面,“长奚王,您觉得,这银钱,都是我舅父的俸禄?”

邀欢公子似乎是冷笑了一声“若是不贪,那他怕是为官几辈子都得不了这么多俸禄。”

宋长奚犹豫道,“邀欢公子,那毕竟是你的舅父,你这样戳穿,不大好吧?”

邀欢公子却笑了,隔了面具宋长奚也看见他笑了,“长奚王,非我戳穿,实在是尽人皆知罢了。”

宋长奚:“……”

怎么说呢,严尚书摊上你这么个外甥,也算是倒霉吧……

“邀欢公子,”宋长奚一边回忆一边道,“你今日之言,本王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只觉得熟悉。”

“我见长奚王,也是一见如故。”邀欢公子又道,“那日是邀欢不知,与长奚王同行的是千黎公主,料想这昆仑玉也不是一般人能用的起的。”

嗯?什么昆仑玉?宋长奚皱眉,“邀欢公子说的莫不是阿离那个碎了的禁步?”

“长奚王英明,还请长奚王代邀欢转告千黎公主,禁步邀欢已经求能人修好了,她什么时候有空,来月满楼取一下吧。若是此举叫千黎公主觉得屈尊降贵了,那邀欢亲自拜上也不是不可。”

宋长奚笑道,“好说,我会转告她的。”

“草民邀欢,多谢长奚王。”邀欢公子又退了一小步,庄重的向宋长奚揖礼,“宫宴已结束,草民告退。”

说完就踏着步子,穿过曲曲折折环环的回廊,离麟熙水榭更远了。黑衣渐渐隐没在黑夜里。

宋长奚望着邀欢公子离去的背影,思虑良多。

心下最大的疑惑就是——这样的话,这样的语气,肯定是有人同自己说过的!但是就是想不起来了……

怎么想不起来了呢?唉,大抵是跟阿离在一起久了,脑子也跟着不灵光了吧。

------题外话------

这一章的耿直boy们:

一号选手邀欢公子:,长奚王,您觉得,这银钱,都是我舅父的俸禄?若是不贪,那他怕是为官几辈子都得不了这么多俸禄

严尚书:好你个龟孙儿!呔!坑你舅舅呢?!这下好了,全书的人都知道你舅舅我是个贪官了!(尘尘:咳咳,那个,这位大人,请你冷静一点,你没有出场。哦,对了,以后也不出场。严尚书:合着我在这本书里就是个寂寞?!尘尘:亲,是的呢。严尚书:作者你过来!)

二号选手宋长奚:怎么想不起来了呢?唉,大抵是跟阿离在一起久了,脑子也跟着不灵光了

宋离尘:我特么谢谢您嘞,以后你再往无凉宫跑,我叫无痕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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