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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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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林安亲启:

三七年七月二十五日我与你萧江兄陈柯兄归至上海,我们一起被编入十五集团军操练,父亲知道后从苏州赶来上海打了我一顿,那时我还怨你贪生怕死不敢归国,可现在想来父亲的决定是正确的。

八月十四日我们和日/本人开始打了,那是我参加的第一场战役,刚学会开/枪就上前线了。

你还记得小时候跟父亲来上海时咱们去买糖的那家店吗?我和你萧江兄就躲在那店里反击,我还看见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那盒玫瑰糖,红色的做成花瓣形状的,后来你身子不大好医生让你少吃糖,不知你最近身体如何在德国有没有糖吃。

日/本人的飞机来回轰炸,我看见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往我们后方逃难,我们火力掩护让她快点跑,可下一秒炸弹就炸在她身后,那个女人死前还将孩子紧紧护在怀里,才三个月大的孩子啊,没了爹娘亲人以后可怎么好。

我们在上海守了整整三个月,三个月我们死了很多战士,我很幸运一颗子弹就从我耳朵边擦过,医生说一只耳朵是听不见了但保住命就好。

直到十一月八日蒋委员长下令让我们撤出上海,我们守不住了!三十万弟兄就这样死了啊!你能想到吗,我们集团里装备最好的德械师全军覆没了,那可是装备最好的德械师啊!

撤退命令下达的仓促,指挥失控撤退全面崩溃,两条撤退路线里我去了南京,我实在无颜回到苏州面见父老乡亲,撤退时我看见了一个姑娘躺在河里,她是被子弹打死的没受苦。看见那个姑娘我突然哭了,我想到了你,我庆幸当时没把你带回来。

撤退到南京后日本人继续跟近,我们打了十二天,城门一个个失守我们又守不住了又要撤退。这次命令依旧仓促好多弟兄都被留在了南京城,我和你萧兄命大撤了出来,可你陈兄他们小队命令接收不及时没撤出来。

之后我和你萧兄跟着部队行进,走到哪里打了多少次仗已经不在意了,我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保不准哪天就死在了战场上为国捐躯,我不怕死可我惦记着你和父亲,我日日夜夜梦见父亲和你躺在南京的街上,而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撤退,只能眼睁睁看着。

好在父亲躲过了苏州一战,虽然身体不如从前但还能料理自己生活,我们通信不多但父亲时常记挂你,只要你平安我们就都放心了。

妹妹啊,就在两个月前,父亲走了。日本人说他通/共就把他丢进牢里上刑,父亲暗中资助□□,结果被人举报给了日本人,三天在牢里父亲一字都未曾透露,最后日本人把他和其他资助共/党的拉去巡街枪毙示众。

年末苏州多冷啊,日本人临时变卦不用枪要腰斩,行刑前他们问父亲还帮不帮国/共/两/党还敢不敢反抗。

父亲说"当然要帮当然要反抗,就算我死了还有我的儿子女儿,他们没了还有千千万万个中国人,大家一起拧成绳将你们这群倭寇打回岛上。"

说完刀就下去了,父亲他走了,日本人把尸骨丢在城外荒坡,几位仁义之士晚上摸黑将父亲埋了。

这些是刘妈的儿子告诉我的,刘妈和小翠被日本人折磨死了,他跑来跟着我参军,刘家只剩他一个人了,一家九口只活下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两年已去兄不知你在德国是否安好,听闻欧洲也在打仗德国打下了波兰,此信寄出后兄不知是否还能再与你通信,腹中千言万语只恨纸短墨尽。当年离别之际兄多次斥责说你贪生怕死自私自利,兄错了,中国的战场是血肉堆出来的,日本豺狼不会管你是军人还是平民。

兄后悔离别时未顾及你情绪,你那时哭了多日我都未曾安稳,兄悔不当初只能祈祷你平安活着。你自幼身子弱独自在外要保护好自己,天冷多穿衣记得按时吃饭,即便天涯两处兄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但你也要记得父亲的话,我们是中国人我们身上流淌着中国的血,无论何时都不能忘记自己的根,不要做有辱祖国背信弃义之事,你要做为一个中国人堂堂正正的活下去。

兄林屿

1940年1月9日

皱巴巴的信纸上沾满尘土和火药味,翻开最后一张信纸林安看到了一块沾满血的布,几行字歪歪扭扭写在上面。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混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一滴眼泪落在布片上,干涸的血渍在泪水的滋润下再次变得暗沉,泪珠断线一般往下掉,在模糊的视线中林安看到了两个身影,拿着枪茫然看着废墟的林屿,牢房里浑身残破血污写着遗书的父亲,影子渐渐清晰可林安看不见他们的脸。

一股强烈的绝望的情绪爆发出来,跌倒在地上林安抱着怀里的书信哭嚎,这过于强烈的情绪不单是她一人发出,看着门口那件黑色的风衣林安知道这眼泪中还有林小姐的一份。

摩西在身边转圈安慰,可那股情绪如决堤的黄河奔涌而下,就在她躲在华沙酒店躲在这间房子享乐时,她的父亲为国而死,她的兄长经历了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

三十万又三十万,无数人的血泪浇筑了中国的存亡史,这三十万里有林屿有父亲有陈柯有刘妈和小翠,有南京街头倒下的士兵有被活埋火烧斩首的平民,而她装聋作哑麻痹自己忘记那血淋淋的真相。

林屿说的没错,她是一个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懦夫。

恍惚间她听到了艾德曼的声音,随后是一个熟悉的怀抱,她看见了那束鲜红的玫瑰花,红的像无尽流淌的血海。

将人推倒在地上林安发泄自己的情绪,德意日法/西/斯轴/心/国她在清楚不过,看着那双带着恐惧和无助的蓝眼睛,林安突然有些想笑,笑她明知道历史还头铁飞蛾扑火;笑她躲在辣/脆家里苟且偷生;笑她找各种理由躲避逃跑。

文学毕业从未用过刀剑的林屿拿起枪保卫自己的祖国,十五岁的尤里在巷子里和德国人血拼,莉娜和戴维在下水道里从未放弃反抗,就连艾莉亚也会捡起石块丢向废墟里的德军,而她在干什么呢?她躲在防空洞可耻的数着华沙投降日。

那晚林安离开了艾德曼家,红玫瑰花瓣洒满一地,踩过那些花瓣走出温暖的房子,二月的寒风吹干脸上的泪水,抬头看向空中残缺的月亮一颗种子在心底发芽。

"林!"起身追上那个远去的背影,未知的不可控感让他脊背汗毛倒立,他有种预感今晚过后他的天鹅会再次离开,而这次她将不会回来。

"别去刺激她了。"拦住那个看上去可笑的辣/脆,莱纳忍住心底的笑意,"我去看看她,至于您就先收拾一下屋子吧,祝您情人节快乐。"

那晚过后林安再也没回到过那个家,坐在莱纳家客房的书桌上翻看那皱巴巴的信,仰起头深呼吸将眼泪吞下肚子,看了下书桌上的地球仪,转动几下那个现在还算是灯塔的国家出现在眼前。

莉娜说的很对,乱世里文学救不了人,盯着曾经无数次拿起手术刀的双手,林安想到了自己在华沙救治的那些人以及林屿信中的红十字会。

作为兽医通常情况下她的理性高于感性,尽管决定要回国参战她也要做好完全的准备,现在单枪匹马的回去和送死无异,思考一周后她制定了一个时间有些长但更安全的计划。

拿到护士或者医生证明然后加入红十字会,作为红十字会的一员回国依旧有生命危险,但比起现在单枪匹马的回去的确更安全一些。转动着地球仪林安想到了艾德曼,指尖准确的戳在纽约上,她要彻底离开欧洲去美国学医。

今年开始欧洲战场遍地开花,只要她还在欧洲大陆就有几率遇见艾德曼,哪怕是非洲都有可能遇上。此刻逃离是最有用的方法,她要逃到一个德国人去不了的地方。

"我想离开欧洲去美国学医,然后加入红十字会回国。"

看着面前一脸呆滞的莱纳,端起温热的红茶林安将希望全部押在他身上,这位先生对自己早逝的母亲有着非比寻常的感情,甚至很多次林安在那双眼睛里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另一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影子。

放下手中的报纸莱纳思考着其中的关系,离开欧洲去美国可以,他曾经就想问白要不要和自己去美国开启新生活,可自己问的有些晚了,那束月光回到了她的故乡然后消散。

而此刻带着小月光完成曾经的诺言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战场绝对不可以去,他不能接受第二道月光也消散。

"可以,学医很好,白那个时候就像学医但她有些晕血。不过加入红十字回中国的事我希望你好好考虑,战场上子弹是没有眼睛的。"

"我会考虑清楚的,如果可以我想尽快离开,母亲也很想去纽约看一看。"

"好,我去准备东西,不过我建议你去梅莎那里看一下,说不定她会跟你一起去美国。"

"谢谢您。"

"不用谢,你是白的女儿我理应帮助你。"目送那和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身影,莱纳突然想如果当年自己和白在一起,那他们的女儿会不会就是这样,漂亮聪明勇敢即便身体不好孤身一人却还是顽强的生活,这点和白一样。

点起一根雪茄走到窗边欣赏街景,扫视一圈他看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看来情人节那晚他受了不小的打击,虽然不想棒打鸳鸯也不想直接越过别人发言,但现在是特殊情况需要特殊对待,白肯定不希望她的女儿和纳/粹待在一起,绝对不希望。

掐掉手上的雪茄莱纳走到楼下,那个金毛纳/粹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眼神就充满了厌恶,真是讨厌。

"好久不见先生,这一周您还真是风雨无阻。"

"林呢?"

为了防止过于引人瞩目,两人很默契的将谈话地点定在了办公楼旁的小巷子里,看着面前的男人艾德曼压制住那疯狂的想法。他大可以将莱纳丢进监狱刑讯室,然后他再将林安带回家里,这一切都会变成英国间谍妄图套取情报的隐瞒,而林安则是被拿来威胁的人质。

但他不能那样做,一但这样做林安绝对会比去年更决绝的离开他,他们之间将彻底没有挽回的余地。

"她不想见你,先生。"笑着弹了下衣领上的灰,那曾经无处发泄的愤怒终于有了出口,当年他就该和林海决斗来争夺白,"而且告诉您一件事,我们要去美国了,一周后的船票。"

"什么?"艾德曼知道她想走但从未想过她要去美国,只要在欧洲哪怕远一点在非洲他都能把人找回来,但美国不一样,隔着海就相差了一个世界,以目前情况来看五年内他离不开欧洲。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了,您也不要来送了,她非常非常不想再见到你。"未等对方回话莱纳就走出了小巷,站在路口他回头看向那个落寞的背影,"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写一张支票来付你这段时间的房租,另外您工作应该很忙,还是不要再来这里喝咖啡了。"

回到办公楼解决掉一个大麻烦莱纳心情很好,再次点起一只雪茄,吞云吐雾间他想起了那个永远闪着光芒的女人。

他们初遇是在巴黎,那时候他刚和梅莎吵完架,梅莎觉得他的礼帽很丑他觉得梅莎的口红像吃了死老鼠,就在他们隔着沙发互相比中指的时候,那道身影就像漆黑夜中突然出现的白月光一样闯进心间,哪怕当时是七月盛夏的中午。

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踩着白色的小高跟,漆黑的头发盘成卷配上那恰到好处的口红,只是一个微笑莱纳就彻底沉沦在月光里。那之后他从伦敦搬到了巴黎,天知道他的同学们是怎样嘲笑他的,尽管被嘲讽到现在但莱纳从未后悔这个决定,他有幸与那束白月光待了四年又七个月二十九天,然后他的白月光就离开了巴黎。

那段时间他很沉郁就像外面那个纳/粹一样,直到白离开将近一年后梅莎告诉了他一些令人心碎的消息,他亲爱的白结婚了,对方就是那个远在柏林但经常跑巴黎来的林海,而他们已经结为夫妻白也怀孕了。

那时起他就开始自学中文,他要继承家业做一名东方商人去寻找那束月光,可九年后他踏上中国土地时,冰冷的墓碑彻底熄灭了心中的遥想,他的白月光死于肺病永远的消散在了阴云后。

不过上帝垂怜他遇见了白的女儿,一个小小的和她很像的姑娘,看着梅莎怀里讲着几句残破法语的小姑娘,一瞬间莱纳又看到了那束月光。之后他频繁的往来欧洲与中国之间,看着那束小月光一点点长大白的影子也越来越明显,甚至他会觉得白没有死还活在他身边。

再后来就是他受林海所托将两个孩子带到德国留学,他一向不喜欢德国,但欧洲国家之间离得都很近,他可以随时来看那束小月光,这成了商会忙碌中最让他放松的事情。

熄灭即将燃尽的雪茄莱纳回想着过去,如果说梅莎是妖艳带刺的红玫瑰,那白就是像明月一样的白玫瑰,两朵玫瑰扎根在他的心里,朱砂痣和白月光莫过于如此。

莱纳的办事速度很快,拿着手里的船票和证件,收拾着新买回来的行李林安感觉对不起莉娜,明明她答应过要照顾好手套先生的,但此刻她食言了。

按照计划她们会先到巴黎探望梅莎阿姨,如果梅莎愿意一起去美国的话就一起走,如果不愿意那四月中旬她们就会从勒阿弗尔港口出发,轮船会先到英国利物浦港口进行补给或者换乘,在利物浦休息一周后他们会再次坐上轮船前往美国的纽约港,这趟旅程最快也需要一个月,而这还是在没有战争船可以正常出发的前提下进行的。

将一本医学笔记塞到行李箱,学着福杰太太默默祷告一下,她希望凯瑟琳能原谅她的不辞而别,明天的火车站注定没有送别的人。当他还在给自己喂定心丸时,卧室门被一把推开,喘着粗气凯瑟琳跌跌撞撞的向她走来,而她身后是被打倒在地的保安和手足无措的莱纳。

"小姐你这是私闯民宅!再不出去我就要报警了!"

"莱纳先生她是我的朋友。"握住凯瑟琳有些颤抖的手林安做着解释,"凯瑟琳你怎么来了。"

"你又要走了是不是?去美国不再回来了?"平复自己的心情凯瑟琳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听说了林安父亲被日本人杀死的事,也知道了她那晚的情绪崩溃和即将前往美国的事实,看着那有些躲闪的眼神凯瑟琳心里不住的骂上帝。

"我会给你写信的。"事情即将发生没人能动摇她的决心,看着那双翡翠绿的眼睛林安又喂了自己几颗定心丸。

"如果你要走的话我也拦不住,我希望你能有一个美好的前程。"牵强的扯出一抹苦笑,看着面前失而复得又即将离开的老友,忍住眼里的泪水凯瑟琳想到了今天勇闯布朗家的原因,"但如果你要走的话我希望你处理好柏林的事。"

"我把老房子的房产证留给你,手套先生就麻烦你养了,如果以后莉娜过来要的话你就还给她。"

"不是这些!"抓住那又消瘦下去的肩膀,体重忽高忽低对身体伤害极大,凯瑟琳觉得那些牛肉和锻炼全部白费了,"你去看看他吧,他现在情况很不好。求你了,去看他一眼和他告个别也好,不要什么都不说,求你了就去看一下吧。"

窝在那瘦小的肩膀上抽噎,此刻凯瑟琳恨透了那些日本人,如果不是他们杀了林安的父亲,如果不是他们入侵别人的家园,那事情就会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她甚至做好了去意大利旅游的计划书,她们四个会在西西里享受夏日的海风,可一切都随着一封信件改变了。

伸出手搭在那毛茸茸的金发上,对着天花板叹了口气林安知道那个他是谁,"好,我去。"

深夜那栋熟悉的房子没有一点灯光照明,门口那盆她买回来的矢车菊已经发芽,嫩绿的小叶片随风起舞,熟练的拿出备用钥匙打开门,漆黑的房间内她看见了两双电灯泡一样的眼睛,以及一股浓烈的酒味。

伸手示意摩西安静,点开客厅的小灯照明,昏黄的灯光下她看见了趴在茶几上的人,以及一地的空酒瓶和那束彻底枯萎的红玫瑰。

看着茶几上数瓶还未开封的酒,如果没记错金绿色的那瓶是她们一起买回来的,低度数的果酒号称小孩也能喝,为了这句广告语她一直想尝一下味道,可艾德曼一直拦着她还说这酒要等一个好时机,想来那个所谓的好时机就是情人节那晚了吧。

踮着脚走上前去林担心他把自己喝死,不过想一想这人千杯不醉应该死不了,皮鞋不慎踢倒一个空酒瓶,玻璃碰撞地板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呆滞的看向停止滚动的酒瓶,沙发上那个醉倒的人也迅速起身查看。

酒精并没有麻痹他对声音的敏感度,起身警惕的巡视客厅寻找那个闯入者,右手本能的摸上腰间寻找那不存在的鲁格。但当他看到来者是心心念念的人时,带着醉意的脸上瞬间露出兴奋的神情,就像小孩子找到了失而复得的玩具一样,被那样的目光看着林安心里负罪感直线飙升。

"你终于回来了,抱歉我又喝酒了以后我绝对不喝,你怎么又瘦了?才两周他没有给你准备好饭吗…"走上前艾德曼想捧起那张脸看个究竟,但她那后退一步的动作就像一盆冰水浇在心头,看着面前那即将离开的人,苦笑一下艾德曼收回了定在半空中的手。

"我要走了,凯瑟琳让我过来看你一下。"绕到沙发后面腿边紧紧贴着一个摩西,看着茶几上那个雪人外形的饼干罐,苦杏仁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我明天就走了,你不要来送我了。"

"送都不行了吗?"

"嗯,不要再见面了,我会去美国读医学以后会很忙。"

"柏林也有医学院。"

"我知道。"

隔着沙发艾德曼看着那扭头不愿见自己的人,低头思索一会他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跑到楼上,在林安疑惑的注视下他又拎着一个包装精美的袋子跑下楼梯,五瓶酒下肚身体的反应能力到底是受到了影响,下楼的时候他险些从楼梯上跌倒但好在身体素质过硬,顿了一下他继续下楼。

站在林安面前他笑着打开了那个丝绒盒子,细碎的钻石项链在昏暗的灯光下熠熠生辉,三种不同材质的宝石并没有被钻石夺走光彩,灯光下各色昂贵珠宝都散发着自己的魅力,如此对比下那块小手表瞬间黯淡无光。

"我不知道哪种更适合你就都买下了,手表在华沙的时候就想还给你了,但很抱歉我不小心把它摔坏了情人节那天才修好,戴上试一试。"拿起那串奢靡复古的钻石项链艾德曼将它戴在林安的颈间,他的眼光没错,钻石项链很配她。将人抱在怀里享受那久违的触感,轻吻着她的鬓角和额头,艾德曼知道自己做的有些出格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我爱你,不要走了留下吧,我们一起去西西里一起去巴黎看卢浮宫,不要走了求你了,我爱你我爱你"

曾经压在心里一直未敢说出的短语在酒精的作用下讲的无比顺畅,亲吻着爱人的鬓角艾德曼希望她能留下来,哪怕留在欧洲也好,只要在欧洲陆地上他们就还能相见,可美国和欧洲隔着大西洋,那是靠鲁格也到达不了的地方。

如果那句短语在情人节之前,或者情人节那天早上甚至那封信被拆开前一秒说出来,林安相信自己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她会以同样标准的德语回应那份爱。

可这句话说的太晚了,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感受着嘴唇柔软的触碰和撒在耳边温热的气流,看着橱窗里的小提琴她突然有些想笑。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开/枪的感觉吗;还记得第一次杀/人的感觉吗;还记得子弹穿过脑袋的声音吗;还记得那些求你放条生路的声音吗。"

鬓边狂乱的吻随着提问停下,抬起头林安对上了那双曾让她着迷的蓝眼睛,像冰封的贝加尔湖湖面但并不寒冷,总是倒映着她的影子而不是相似的别人。

珠宝项链拥抱亲吻和未曾停下的我爱你,他像极力挽留主人的小狗,使出浑身解数讨好主人不要再抛弃自己。

可他忘记了事情的真相,此次分别不再是两人间单纯的逃离,而是从国家乃至信仰的鸿沟迫使她们必须分开,从一开始两人的立场就注定是对立的。

"我是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

"你们的元/首也命令你们不准与非雅利安人发生关系,这也是命令。"自古忠孝难两全,在这个年代艾德曼想向他的元/首表明忠心就必须放弃自己;要是想表达对自己的爱意,那他就背叛了他敬爱的元/首。

一切矛盾在他身上重合碰撞,看着那有些痛苦的眼神,尽管会很绝情但林安还是要说,"爱你的元/首你的德意志就必须放弃我,爱我就要背叛你的元/首和德意志,你无法两样全部得到,过分的贪心会害死你。"

"我会拼命向上爬,只要我的军衔和功勋足够我们就可以在一起,我不奢求你等我只求你不要离开欧洲,只要你还在欧洲的土地上我就心满意足了,你可以去瑞士找珊莎和艾莉亚,在我们可以站在阳光下前我不会去打扰你的,不要走。"

抱紧怀里的人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卑微的祈求对方不要离开,艾德曼发誓只要她不走什么要求他都能答应。双手垂在两侧林安听到了一丝细微的颤音,她还真是厉害,勾的一个盖世太保魂牵梦绕,为了挽留自己不断哀求甚至流泪,真是个作恶多端的绝情女人。

"用你沾满血的手带我站在阳光下吗?那样我会很累很累。"

推开抱紧自己的人,看着那双布满雾气的蓝眼睛,无奈的叹了口气林安突然感到可悲,艾德曼的一生都被战争左右着毁掉了,他的父亲死在凡尔登从小缺失父爱;童年赶上德国经济大萧条一个面包五十万马克,本该无虑的童年充满饥饿寒冷贫瘠和劳作。

青年时期被纳/粹蒙骗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在本该读书的年纪拿起枪麻木的射击,明明他最喜欢的是建筑专业,他不止一次羡慕过那些背着书本穿梭在图书馆的大学生,同样的年纪他们在探讨歌德和哥特式建筑,而他在泥水里和假想敌做着殊死搏斗,战争打响后他又为了大人物们的野心重蹈覆辙。

艾德曼是这个年代所有德国人的缩影,从出生到童年到成年战争无时无刻充满他的生活,可悲的是他从未察觉到一丝不对,纳/粹德国的一切都建立在虚幻的泡沫上,而那泡沫逐渐膨胀直到最后破灭的一瞬间,所有人都会受到应得的惩罚。

【他们给你枪把你送上战场,然后告诉你为了国家为了民族】

"我妈妈曾经告诉过我,不要把房子建在沙子上。"拿起茶几上的酒杯倒上一杯酒递给他,如果酒精可以麻痹人的神级忘记所有烦恼让人沉醉的幻想中,她宁愿艾德曼永远醉下去。"喝吧,以后我不会再管你喝酒了。"

接过玻璃酒杯毫不犹豫的饮下,一杯杯酒下肚艾德曼的眼神从未离开过她,过量的酒精让他手指都开始颤抖,担忧被酒精稀释看着还在给自己倒酒的人,再次紧紧相拥他哀求着曾经亲密的爱人。

"爱我,把你对凯瑟琳对摩西对珊莎艾莉亚甚至对莱纳·布朗的爱分一点给我,一点点就好,求你爱我一下,不要那么绝情不要离开我,求你了不要再离开我了。"

"可是我不爱你啊。"

"骗我一次也不行吗,说你爱我,一次就好,哪怕只有一句话也可以,你爱我,说你爱我。"

拿起自己曾经好奇了许久的酒瓶打开,清甜的果香从瓶口弥漫开来,微黄的液体倒满了酒杯甚至溢出,喝下一小口果酒林安感叹这味道确实很好,将剩下的一杯酒递给艾德曼,看他就着自己的手依旧没有犹豫的吞下超量的酒精。

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早已布满雾水,伸出手抚摸他的左脸,在皮肤接触时他就闭上眼睛轻微的蹭着,就像讨好的小猫。

踮起脚尖吻在他的唇边,这是林安第一次吻他,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更像短暂的触碰,解下颈间的钻石项链林安不想带走和欧洲有关的任何东西,从今天开始她们世界两头永不相见。

一吻过后林安转身离开了房子,她走的很决绝甚至一句再见都没有说,走在大街上吹着冷风嘴里苦涩的酒味后知后觉的涌起,看来那瓶酒也不是很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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