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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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十三拎着少女一路疾驰几百里外,在一个能看到不远处的凡间集镇的小山头停了下来。
他松开少女,本以为她早已吓晕过去或者会立马慌不择路地逃走。可少女只是刚落地时有些踉跄,站稳后回过头来竟认真地向他鞠躬道谢。
柳十三却沉默了,过了半响他才开口,“你不怕我吗?”
少女疑惑道:“为何要怕你?”
“我并非真正的青云宗弟子,只是一个混迹其中的魔修。”
少女摇了摇头,表情似有些迷茫,“世人都道魔修嗜血如命无恶不作,是最为天理不容,但我娘也说过做人要知恩图报。”她定定地看着柳十三,“你帮了我,带我逃脱苦海,你不是坏人,我没有理由厌你怕你。”
柳十三闻言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冷淡地开口,“收起你天真的想法,你所见的未必为实。”然后从随身储物袋里取出一个锦袋,随手丢给少女,“这些凡俗之物我也用不上了,就留给你了。下次莫再被人轻易骗走了。”
少女双手捧着鼓囊囊的钱袋子,看着留下最后一句话便向着另一个方向飞远的柳十三,久久伫立在原地。
……
柳十三顺着记忆中那个方向飞去,没想到重来一世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条路。本以为这世可以逃脱这一切做个普通人,可事与愿违,终究是连唯一一个愿意护着他的人都没能守住。
这也让他明白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仙界里,任何身份都无法置之度外,弱者只能任人摆布。
柳十三对自己体内魔力的来源并不了解。
前世半生以普通凡人的身份活着,却总是招来厄运,他从未想过自己可能会跟魔沾边。
他是一个在古芙城中流浪的孤儿,自他有记忆起就一直待在古芙城。西渡洲里离古芙城并不远,那里的魔修吃人的传闻不知从哪传开的,但就连他这种流浪的孤儿也知道绝不能靠近西渡洲。虽然他并没有真正见过那些吃人的魔修,但他却依旧像其他被大人们吓着长大的小孩一样,对那座高高围起来的巨大城池讳莫如深。
后来他才知道,魔修大多是选择修炼了魔功才入魔,而他这种生来体内就存有魔气种子的人被称为天魔之体。但拥有天魔之体的人自生下来就被魔气缠绕,没人一个是像他这样外表看上去只是普通凡人,而在很久之后某一刻突然魔力破体。
被凡人厌恶恐惧,被修仙界赶尽杀绝,就连同为魔他也与其他魔修格格不入。放眼望去天下之大他竟无处可去,只能任由体内魔性本能挥霍着无尽的杀意,与前来剿灭他的每波正道修士拼死搏杀,最终身死战场。
如今想来,他的身份似乎充满谜团。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体内的魔气究竟为何存在,又为何在他危险时刻冲破身体的限缚占据了他身体的本能。
但这一世,他绝不会再由这股力量支配自己。
终于,身后渐渐传来一股熟悉的威压,柳十三在这个周围无比熟悉的崖边停了下来。
青云宗能够在这竞争残酷的修仙界里成为五大门派之一,最主要的还是凭借宗主赵成函的元婴巅峰期的实力。如今修仙界里化神期大能不足十人,而赵成函距化神仅一步之遥。
虽然元婴巅峰距化神仅一个阶层,但就是这一步却难如登天。赵成函修为停留在元婴巅峰已有近百年,如果没有特殊机缘,几乎无望化神。
可即使如此,元婴巅峰期的赵成函也是当之无愧的修仙界实力排名前十的强者。就算自己拥有这股来历不明的魔力,也绝非他的对手。
和前世一样,赵成函手持青光剑,阴沉着脸盯着身上散发着淡淡魔气的柳十三。
元婴巅峰修为的威压全部释放出来,周围空气都似乎变得扭曲起来。大地微微颤动,石块也随之颠簸,狂风大作,卷起厚厚一层尘土,空气中四处弥漫着呛人的黄沙。
柳十三手无寸铁却依旧巍然不动。
“你藏得真够深啊。”赵成函似忍着滔天怒气,咬牙切齿死死盯着他。
柳十三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身侧,身后不远就是前世被赵成函用杀招逼入的无尽深渊。
如果赵成函就这样杀了自己,自己死后挥散的魔气就留下了痕迹,如果被有心之人发现就可能顺藤摸瓜查到与他交战的是赵成函,而自己曾为青云宗弟子的身份也将昭然于世。
赵成函不可能任背负如此污点,因此只有将自己逼下深渊,才能彻底消灭掉自己,抹去青云宗的污点。
只是令赵成函想不到的是,深渊没能抹去自己存在的痕迹,甚至让自己修为有了恐怖的增进。
“藏得再深不也被你发现了吗?”想到前世像被猎杀前的猎物一般被赵成函追赶玩弄逼上此地,柳十三索性直奔此地而来。
他一步步向后退着,脸上却是一副气定神闲。赵成函目光闪烁,“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终归你杀不了我。”柳十三已退至崖边,身后便是终年弥漫着诡谲不详黑色迷雾深不见底的无尽深渊。脚边细小的石子落入深渊,不足数丈便被吞噬殆尽。
在赵成函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柳十三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赵成函急跨几步,正好看见柳十三在被黑雾吞噬之前面露微笑地对他比了个口型。
他认出来,这魔头说的是:再见。
……
西渡洲。
巍峨高耸入云的宫殿屹立在危峰之上,层层宫阙与绝壁浑然一体,长长的玉阶嵌在山体中,拾级而上。向下,便是腾绕着滚滚白雾犹如仙境一般的玉池,与绝壁之上飞瀑相接连。
而远处,却是灯火葳蕤充满烟火气的集镇。
任由任何人来到此地,都会被这里如此割裂的两个极端场景给震撼住。
宫殿内金碧辉煌,帐幔随风飘动,香炉内淡淡的檀香烟雾缭绕。几个身着统一素雅浅紫色流仙裙的宫女正抚琴轻弹,悠扬婉转的悦耳妙音回荡在整个宫殿里。
“弹的什么玩意,都给我滚滚滚!”
宫殿内金漆雕龙宝座上乌发玄衣的男子不耐烦地蹙眉,顿时整个大殿内安静了下来。
宫女们稽首行礼后缓缓退下后,就只剩下了男子一人。可他依旧眉头紧蹙,一脸烦躁。
门外不远处,一个深色人影刚走过来正好就看见那几个动作整齐的宫女相继从殿内退出。他推搡了一下站在门口的带刀侍卫,“这又是怎么了?”
带刀侍卫看到来人就有些头疼,犹豫了会还是解释道:“尊上心情不好。”
那人立马把他拉远,“那你还在这杵着干嘛,小心殃及池鱼。”
深色人影名叫苏离凤,是西渡洲内一个闲职魔修。
直到两人走远离了大殿门口,苏离凤才问道:“他怎么又犯病了?”
带刀侍卫闻言紧张地张望了一圈,见四下没人才不悦地皱眉,“这话可不敢乱说。你总是这么口无遮掩,所以才一直被派去看管血池。”
苏离凤一听到这话顿时就来气,“别提了,烦死了。修仙界的人贼没素质,天天往西渡洲丢垃圾,寻常物件血雾就直接处理了,今天好像掉下来个东西血雾解决不掉,晚点我还得去看看。”
“……深渊连接着西渡洲这事外界又不知道。”
“所以他们就天天往你家后院扔垃圾,还不能怪他们是吧。”
“……”
“又不是你被派去清理血池,站着说话不腰疼。”苏离凤气地跺脚,“你说尊上什么时候带领我们杀出去,把修仙界那群孙子给收拾一顿,然后再一统天下?”
侍卫望天长叹一口气,“那你得去问尊上,不过最好不要现在去问。”
提到这事苏离凤又想起了刚才被打断的话题,追问道:“所以他到底为啥又突然心情不好?”
侍卫皱眉思索了片刻,“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从尊上见了一个修仙界的修士后就变成这样暴躁的模样了。”
“修仙界?修士?”苏离凤眼睛瞪得老大,“怎么混进西渡洲的?这不直接杀了怎么还给人带到了尊上面前?”
“是突然出现在西渡洲的,他甚至连这里是西渡洲都不知道。而且结界也没有丝毫变化。”侍卫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那个少年一脸茫然,问什么都不知道。这情况属实离奇,只能把人带到尊上面前让他定夺。可尊上见他第一眼就挥退了所有人,只留下那少年一人。之后发生的事众人不得知,只知道自那之后尊上就变成如此模样,还下令不得碰那人。
“那人现在在哪呢?”
“就被关在地牢里,因为尊上下令,所以只能好吃好喝地先给他供着。”
“……竟有如此离奇之事。”苏离凤想到平日里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司狱对一个修仙界修士只能忍气吞声的画面,顿时感到无比违和,“那人叫什么?”
侍卫又仔细回忆了一番,“他好像说自己叫柳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