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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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泺秋眼睫轻轻颤了下，四肢百骸都在瞬间变得冰凉。
耳道像是被水堵住，四周的叫嚷声好一会儿才“轰”的一下汇入，震得她身体抖了抖。
“——果真有埋伏！”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车架下、后箱里一时间又钻出不少掩藏着的士兵，李泺秋顾不得再深思什么，把刀拔出，一脚踹开车前的薄木板。
马车仍在向前行驶，听到动静的车夫回过头来，被迎头一击重击。
李泺秋扔掉手中碎成两段的木板，迅速跃上马背，转手用刀斩断牵着马匹的粗绳。
下一瞬，马车便因失了平衡，而猛地侧向翻去。
可还有几个人在穷追不舍。
李泺秋使劲甩了下缰绳，边驱着马匹往山林中跑，边转过身同他们缠斗。
身上的各种暗器都耗尽之时，她终于将最后一人解决。
心跳擂鼓般狂跳着，李泺秋喘着粗气，正要回身来御马，身体却忽地腾空——
时间仿佛被拉到了最长的尺度，她缓慢低头看了眼，这才注意到脚下是一条深沟。
她从马背上飞了出去，还未反应过来，就开始直线下坠。
呼啸的风在耳畔作响，李泺秋脑中霎时变得一片空白。
沟壑中草木茂盛，她重重地砸下去，一路折断了不少枝条，最终才像个装碎布的麻袋一般落到草地上。
身体上下被伤痕布满，几乎找不出一块完好的地方。
就着摔在地上的那个姿势，李泺秋眼睛缓缓闭合，四肢一动不动，像死了一般。
溪流穿过这块浅滩，一寸一寸浸湿她的身体，清澈的水流被染上一层淡红。
好半晌过去，李泺秋的身体才僵硬地抽动了下。
虚弱地咳出一口血，她颤颤巍巍地撑着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视野中一片模糊。
很痛，浑身都在痛。
肋骨兴许断了几根，右手也抬不起来了，但是好在腿还能动。
李泺秋走了几步便歪倒在地上，可她很快又重新站起来，弓着身体，一瘸一拐地朝纶城的方向走去。
她找到了来时停在山下的那匹马，纵身跃上去时，浑身的肌肉都牵拉着疼痛。
一路狂奔，五脏六腑都被颠得快要错位，她抬头往前望了眼，忽然猛地拉住了缰绳。
不远处，烟尘弥漫，庞大的军队围在城墙外。
将士们银甲披身，战袍冷肃，手中的长|枪斜指向天，冷冽地反射着初冬的阳光。
李泺秋愣了一会儿，再看到城楼下那几团零零星星聚在一起的几队人马时，才意识到事情有多糟糕。
裴见安的人被大军包围了。
她下了马，呆呆地在原地立了好一会儿，浑浊的眼眸浮起一片茫然。
凉风吹得她发颤，她吸了吸鼻子，心下一横，拖着身子往侧边有遮掩的地方绕。
很快便走到了离城楼不远的地方，她躲在一人高的草丛后往侧边望，这才发现那只大军的最前方，有个将领似的人独自骑马立在前方。
这人大半张脸都被银灰色的面盔遮挡着，脊背笔直，盔甲的棱角处亮亮地倒映着阳光。
李泺秋眯了眯眼，见那人似乎要转头看过来，赶忙弯腰藏进草丛里。
这样一动作，浑身上下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她将嘴唇咬得煞白，这才忍下了喉中的痛呼。
后知后觉地想起那道身影，似乎很熟悉，她在脑中搜寻了一番，面色忽地一滞——
陆以行……怎么会在这里？
还未想明白这件事，城楼上便出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
李泺秋抬头去看，正巧同裴见安居高临下的目光撞在一起。
他白净的面颊染了血，向来束起的黑发散下来，被血液黏在脸上。
他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嘴唇轻轻动了动。
“过来。”
李泺秋看清了他的口型。
她还未给出回应，就见城楼内下来了一个士兵，为她将下头的小门打开了。
陆以行的目光也被吸引到了这处，李泺秋透过草茎之间的缝隙冲他望了眼，又回头看了下裴见安。
她莫名有些紧张，伸舌润了润干涩的唇，随后敏捷地从草丛中站起，一下子窜向了城楼。
没人拦她，或者说，没人觉得有拦下她的必要。
这般明显的强弱对比，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是哪边占了上风。
陆以行看着那道瘦弱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隐在银甲后的长眉微微扬了扬。
士兵为李泺秋关上门，便不肯同李泺秋一块儿往上走了。
李泺秋仰头望着一路盘旋向上的台阶，犹豫了会儿，还是跨了上去。
这段路明明很短，她却走得分外漫长。
石梯上满是鲜红的血迹，积聚在一起，浓稠地往下落，各处还横着许多具死状各异、令人难以直视的尸体。
推开城楼顶部那扇门时，她唇上已经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裴见安听到声响，回头过来看她。
他白净的面颊也染了血，向来束起的黑发散下来，被血液黏在脸上。
李泺秋站在城楼门后的阴影里，视野中只看得到裴见安一个人。
下头的陆以行皱了皱眉，心中有些烦躁。
他举起银枪，扬声道：“裴见安，现下归降，还有饶你一命的可能。”
裴见安不急不缓地冲李泺秋笑了笑，这才回过头去，抿着唇角歪了歪头，“……陆公子这是觉得自己会赢？”
陆以行听到这话险些笑出声来。
依照现下的情况，给裴见安留个全尸都算仁慈，他一个将死之人，怎么还是这般轻挑？
陆以行手指摩擦了下枪杆，不理会对方的挑衅，沉声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裴见安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好半晌，突然侧首看向城楼那侧。
陆以行心中袭上一阵不祥的预感，须臾，便看见裴见安几步走上去，一把将门后的李泺秋扯了过来。
李泺秋方才失血过多，这样一扯，脚下狼狈地绊了绊，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好不容易从天旋地转中回过身来，她还未缓上一口气，就被刀尖抵住了脖子。
裴见安紧紧地靠着她，他一手拿刀，一手扣着她的手腕，身上的松香味不见了，只剩下浓重血腥气。
裴见安又将手中的刀往下按了些，定定望着陆以行，一字一顿问道：“那若是用她来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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