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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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泺秋换了俐落的衣袍，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翻上房顶。
夜色正浓，秋叶在石板路上打着转，街道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她脚下的动作很轻盈，如一道黑影般，安静地向城外游动。
奉阳山在纶城西侧几里远外，李泺秋出到城外，很快便找到了林管事为她安排的马匹。
她轻轻拍了下马脖子，随即跃上马背，缰绳一甩，头也不回地朝奉阳山奔去。
冷风带着刺骨的凉意钻进衣领，李泺秋缩了缩脖子，露在外头的耳朵和脸颊不一会儿就被冻得通红。
冬天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就来了。
她吸了下鼻子，将缰绳又在手上缠了几圈。
很快便到了奉阳山，李泺秋将马匹系在一处隐蔽的位置，手臂拨开山坡上茂盛的草木，穿过密林往山上去。
山上的树木生的又密又高，每当有风吹过，沙沙的枝叶摩擦声便从四面八方响起，落在杂草灌木上的深紫色树影也跟着摇动。
旁人看了这副阴森的模样可能要失声叫出来，李泺秋却表现得十分平静。
她只是用力拨开挡在身前的灌木，闷头往山上走。
很快便到了山顶，李泺秋四处转了转，找了个方便观察山道的位置。
正巧边上有棵又粗又壮的树，她走到后头的树影里，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草木静立着，一切皆被黑暗笼罩。
离日出似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李泺秋抱着膝盖，静静地凝视着山道。
心头本来还萦绕着几分不安，这样一个人坐着，反倒让她莫名其妙地镇定了下来。
这些年，她为裴见安杀的人很多，也有许多次同今日一样，她对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毫无把握。
可她都侥幸活下来了。
她并不爱财，可裴见安每次还是会通过朝金阁，给她送来大笔金银。
但若是这次也能侥幸活下来……
李泺秋抿了抿唇，不得不承认那个一直盘桓在心中的念头——
她想要去找陆以行。
废太子流放是大事，同时又是皇家丑事。
林管事下午的时候告诉她，宫里的消息说，太子被流放的日子大致就定在这段时间，他宫中的那些人都被杀的差不多了。
李泺秋垂下眼，眸中一片沉寂。
也不知陆以行有没有同他说的那样，真的好好活下来了。
那夜被生生憋回去的泪水不合时宜地盈满了眼框，李泺秋粗鲁地抹了把眼睛，努力让视野保持清明。
她想同陆以行道歉。
她不该在那日挑中他，不该欺骗他，不该将那块木牌交出去，也不该，肆意践踏他的心意。
她还想问他。他说她为裴见安卖命是另有图谋，那他呢？
他又是为何这般忠诚地在为太子做事呢？
只是，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和陆以行说这些。
一连好几日没有睡好觉，李泺秋孤零零地坐着，不知不觉中眼皮变得有些沉重。
她靠在树干上阖了会儿眼，很快又醒了过来。
时间从未流逝的像现下这般缓慢，李泺秋望着山道，突然感觉天空亮了起来。
她侧目朝东边望去。
尽管又纶城在中间遮挡着，但她还是看到远处地平线后露出的几缕光亮。
光线变得越来越密集，随后，一轮圆日破开了黑暗。
纶城高低各异的建筑在圆日下方成了一片黑漆漆的影子，这样远远望去，李泺秋忽然对她一直生活着的地方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十八年前，景帝领兵破城，将前朝最后一位君主诛杀在龙椅上，于是大成建立了。
朝代兴替在史书上向来只有几句话，可李泺秋幼时曾偶然听士兵们提起过这天的事。
士兵们喝着酒，话语轻挑地描述着那些男子叩在他们脚下求饶，他们却用脚残忍地踩断那些人的手指，然后用剑划破他们的喉咙。
女人们的下场更惨。
那些平日里在后宫娇生惯养，十指不沾春阳水的宫妃们，转瞬间就成了脆弱的玩物。
许多人忍受不了选择自尽，苟活下来的那些，也逃不过充妓做奴的命运。
那时李泺秋坐在桌边，望着男人们放出精光的双眼，还不明白这些事情为何如此令人兴奋。
她是个没有文化的人，但她想象着那副尸山血海的场景，又看向脚下一片安宁的纶城，心中一时有股很诡异的滋味。
太阳升起的速度很快，温暖的晨光慷慨洒落，李泺秋站起身，活动了下有些冻僵的身体。
山脚下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车轮声，很快，一辆马车驶入她的视野。
李泺秋微眯了下眼，将别在腰侧的刀取出。
马车缓缓驶来，虽然努力装饰的很简朴，但仔细一看便知，这做工用料都是极上乘，普通人家根本用不上。
垂下的车帘被风吹开一个小小的缝隙，隐隐可以窥见里头那位尊贵的殿下衣袍的一角。
不知裴见安使了什么手段，又或者是这位蠢笨的皇子殿下当真如此信任他，车旁只简单的跟了几个侍卫，一点大阵仗都无。
李泺秋躲在树干后，看着地上的影子缓缓逼近，在心中无声默数着。
三、二……
身旁一切声音都在这瞬间消失殆尽。
李泺秋听着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纵身一跃，不待守在四周的侍卫反应过来，就一脚破开车窗，闯入了马车。
几乎是一刻都未停歇，她翻滚着停在车中，抬手将刀刺进座上那人的胸口。
没有血液喷涌，手下的触感是一片诡异的绵软。
李泺秋心跳停滞了一瞬，抬手掀开挡在那人脸上的布片，脸色刷的惨白。
——是个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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