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二章万民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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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霜叶拉着莫北宸赶到时，月菊正带着几个小太监跪在淑妃宫内，怀里抱着一个满身是伤的宫女。淑妃知道月菊是秋霜叶宫中的掌事宫女，碍于神女的面子不好对月菊下手，却也不肯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放人，只等着秋霜叶来了给自己一个交代，却不想秋霜叶竟把莫北宸一同带来了。
“臣妾参见皇上。”淑妃端庄大方的向莫北宸行礼。
“淑妃宫中好生热闹啊。”莫北宸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有些不解。不是来要一个宫女吗，怎么这么多人跪在这里，这般热闹？
“臣妾也不明白宫中怎么突然这样热闹，便在此等神女解惑。”淑妃回答。拉来皇上又如何，神女这般兴师动众本就于礼不合，今日必定是要给她个交代的。
“参见淑妃娘娘。”秋霜叶松开莫北宸，向淑妃行礼道，“臣妾想向淑妃娘娘讨要个宫女，不想月菊竟这样大张旗鼓的来了娘娘宫中，是在是臣妾管教无方。”
“讨要宫女？”淑妃冷哼一声，“不知什么样的宫女这样好，惹得神女宫中上下深夜造访啊？”
秋霜叶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宫女能让月菊这样失了分寸。
“宫女曾于臣妾有恩，今次听说她在娘娘宫中受罚，情急之下才惊扰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秋霜叶知道这个说辞不高明，但如此情形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兰心啊兰心，这次可都是看在你的面子啊！
“哦？神女初入宫不知是什么样的恩情，又是从何处听说啊？”淑妃果然抓住了说辞中的漏洞问秋霜叶。
“在淑妃宫中受罚？”莫北宸皱了皱眉，他猜到秋霜叶这番话半真半假，但就要个宫女而已，真话假话说给淑妃听的他倒是无所谓，但若淑妃私自刑罚是真，这事儿他倒是好办许多，“朕倒是想知道宫女犯了什么罪需要淑妃在自己宫中动用私刑。”
淑妃没想到莫北宸会这样问，莫北宸不常来自己宫中，她也不清楚皇帝此刻是怎么想的，但听语气至少能确定他是打算向自己兴师问罪了！这……
“臣妾……臣妾不过是小惩大诫，以立宫威，算不得私刑……”
“小惩大诫？”莫北宸看向月菊怀中的宫女，面容憔悴，满身的伤痕，什么样的小惩大诫将人打成这个样子，“宫人犯错有慎刑司，有皇后，淑妃又何须越俎代庖呢？”
“臣妾……”淑妃此时紧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解释。各宫之中惩罚个宫女是常有的事，身为嫔妃一宫之主，惩罚个宫人而已，难不成什么事都要闹到皇后那里去吗？但这话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看皇上满脸的怒意，她可不敢就这样说出来。
莫北宸是知道妃嫔惩戒宫人的事，从前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事情□□裸摆在他面前叫他如何能熟视无睹。小惩大诫？好个小惩大诫！若是真是小惩大诫，又怎会弄得这满身的伤痕？昔日琳琅握碳的手又不断在眼前浮现，宫中如此风气，当治！
“淑妃闭门思过一月，人由神女带走吧。”莫北宸气冲冲地拂袖出去，在门外等秋霜叶。他有些烦闷，后宫中诸多漏洞需要整治，他得找个时候同皇后好好商讨一番。
“淑妃娘娘，臣妾告退。”秋霜叶向淑妃行礼告退。月菊自己扶着怀中受伤的小宫女回去不让任何人帮忙。
莫北宸大步流星，一路上走得飞快，却也偶尔会停下脚步等等秋霜叶。走走停停间众人浩浩荡荡回了栖梧宫，秋霜叶让月菊扶着她辛苦救下的好姐妹回房休息，皇上今日是真的生气了，秋霜叶又命兰心弄了壶酒和一些小菜。皇上帮了自己的忙，于情于理也都得哄他一哄。
秋霜叶拿小杯给莫北宸倒上酒，眼睛盯着他的表情一丝一毫都不敢放过。
“皇上是生气了吗？”秋霜叶问道。莫北宸没有回答，只是气鼓鼓的点了点头。
秋霜叶想了想今日之事，利用了小皇帝，自己也觉得确实有些过分，便又问道：“皇上是生臣妾的气了吗？”
“当然不是！”莫北宸连忙否认。自己怎么会因这种小事生她的气呢。
“那……皇上愿意与我说说吗？”秋霜叶刻意没有自称“臣妾”。她发现莫北宸与自己说话时也总部称“朕”，虽不知道为什么，但想来他应该也不喜欢自己总是自称“臣妾”。
莫北宸心中的怒气果然因为这句话略有消散，缓下了脸色小口嘬了下桌上的酒对秋霜叶说：“我是气这宫中风气！对宫人私自刑罚之事比比皆是，宫女也是正经选上来的人，怎可如此作践，今日你我能抓住淑妃，却不知其他宫中又会有多少莫名其妙或失踪，或意外身亡的宫女太监。”
秋霜叶没有说话，给莫北宸盘中夹了一小筷子菜，又将他慢慢嘬完的酒杯重新倒满。皇帝说得对，从前只从电视剧中看宫人奴才的命薄如纸，自己入了宫便觉得这是宫中常情改变不了，也因此下意识选择了回避，选择闭眼不看，却忘记了旁观者同样也是施暴者，从现代社会而来的她竟不及一个皇帝。
莫北宸说着越想越气，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又继续说道：“皇宫已是如此，天下百姓又能好到那里，那些个官员大臣家中死个家丁，丢个仆从不更是常事，长此以往百姓如何能够安居乐业，天下如何能够真正安定……朕……如何是个好皇帝。”说到此处，莫北宸忍不住落了几滴眼泪，混着美酒，混着百姓疾苦一起咽下腹中，灼烧五脏六腑。
“皇上……”秋霜叶怕他喝的太急，伸手抚摸着他的后背。都道帝王好，却只有在其位者知其苦，“皇上，你是个好皇帝。”
“是吗？”莫北宸苦笑一声，几杯薄酒入腹，他也分不清迷蒙了双眼的是泪水还是酒意，“母后说皇帝应杀伐果断，朕不是好皇帝；母后说皇帝应当断则断，朕不是好皇帝；母后……母后说皇帝应以万民为先，朕……朕！朕真的在努力做好这个皇帝了。”
秋霜叶没有说话，也不知还能再说什么，伸手摸摸的揽过他靠在自己肩上。
“母后说过，后宫是皇帝的家，皇帝的家便是万家表率，后宫如此，又如何给万民做这个表率？”应是神女的神力吧？提起母后，儿时的一幕幕不断在莫北宸眼前回放，是神女带自己回去了吗？能不能告诉那时的母后我真的不想当这个皇帝？应该是不能了，神女会做汤圆，哪里真能摘得下月亮呢……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嘟囔着这句，莫北宸在秋霜叶肩头沉沉睡去……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皇上，太后说的以万民为先你做到了，你是个好皇帝的。
秋霜叶叫来小太监将莫北宸抬上床，晃晃桌上的酒壶，才喝不到半壶就已醉得睡着了？这皇帝什么酒量，平时宴会席间皇帝喝得不会都是白水吧？秋霜叶带着些嘲笑地看了眼床上睡着的莫北宸。
他做梦了吗？嘴里还在不住地嘟囔着什么，是梦到太后了吗？眉头为什么皱得这样紧。
“小姐。”兰心悄声进来，张罗着收拾桌上的酒菜。
“让他们收拾就行了，你下去休息吧，从相府带来的药在衣柜上面的小盒子里。”秋霜叶嘱咐道。
见秋霜叶知道她的心思，兰心也不惊讶，坦然的取下药盒，正准备退出去时秋霜叶却又开口叫住了她：“兰心。”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你欠我的人情。”秋霜叶回头微笑着说，兰心眼中看到的似乎不是小姐，而是一只诡计得逞的狐狸。
“给你。”兰心回到下人房，将药递给月菊。
“谢谢你。”月菊笑了笑，兰心给她的东西倒不会有什么意外，兰心对她一向还好。
月菊给救回来的小宫女上药，身上全是棍棒打伤的淤青。兰心左右无事情，便在旁边看着，她不想插手帮忙，人家小姐妹之间上药，自己帮忙算怎么回事啊。
“她是我宫中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叫月梅。”兰心不问，月菊却自己开口说了起来。
“月梅？”
“之前教导我们的姑姑给起得名字，说这名字好听，‘梅兰竹菊’听着雅气，主子们也会喜欢。”月菊边上药边回忆道。那时的时光多好，如今却只剩她们两个了。
兰心依旧没有说话，她不好奇往事，也没有可谈论的往事，月菊若想说自会慢慢告诉她的。
“宫中只剩我俩相依为命了，月梅就像我妹妹一样。”月菊说着叹了口气，“今日之事，多亏了娘娘啊。”
“你妹妹啊……”兰心看着月梅，不知在想些什么。
“嗯，你呢？”月菊看向兰心，屋内的灯没有燃的很亮，兰心的神情隐在烛火的阴影里晦暗不明。
兰心没有回答，许是不明白这一问什么意思，许是不想回答。月菊也不管她，她知道兰心一向话少，初见时候的兰心，不过是为了与她熟络的假面，她一直都知道。不过这不重要，在这宫中说得少才能活得久。
兰心仍没有说话，却从桌上倒了杯水，扶起月梅靠在自己身上，一点点喂给她喝。
“谢谢。”月梅伤的没了力气，却还不忘记道谢。
“睡吧，明天我们一起去谢娘娘。”月菊摸摸月梅的头，为她盖好被子，吹了灯三人一同入睡，各怀心事。
次日清晨，月梅换好一身干净衣服跟着月菊跪在秋霜叶面前：“奴婢月梅，谢娘娘救命之恩。”
“伤还没好，快起来吧。”秋霜叶上前扶起月梅仔细打量。
月梅不是那种漂亮的大美女，却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像小鹿一样怯怯的看着秋霜叶。这样娇滴滴的姑娘却受了那样重的刑罚。
“不必谢我，谢月菊和兰心吧。”秋霜叶道。
“月菊姐姐和兰心姐姐奴婢自然要谢，但也要先谢过娘娘救了奴婢。”月菊笑着说，她笑起时有两个小酒窝，整个人像是小花一样，看着她整个冬日都变得美好了。
“月梅你告诉我，淑妃娘娘为什么罚你呀？”秋霜叶看着她，自己的语气也忍不住变得跟哄小孩子一样。
“奴婢做错了事，淑妃娘娘责罚奴婢是常事。”月梅低垂着头，像小狗一样委屈巴巴的说。
“什么样的事罚得这样重？”秋霜叶继续引导着。
“这……”月梅扣扣指甲，不知道秋霜叶想问什么，但神女是救了她命的好人，总之自己将知道的都说了准没错，“娘娘你不要告诉别人啊，咱们无凭无据只奴婢一个人的话没有用的。淑妃娘娘母亲虽是正房，却在家中不受待见，娘娘时常从宫中送东西拿出去救济，但宫中的东西不能往出送的，这事儿被皇后娘娘知道责罚了娘娘。淑妃娘娘以为是奴婢向皇后娘娘告的状，便责罚了奴婢。”
“就……这事儿？没了？”秋霜叶问，就因为这种事情？与翡翠簪的事情无关？
“嗯……”月梅绞尽脑汁又想了想，最后却还是只有这件事，“没了？娘娘想听什么事？”
“没事……淑妃为什么觉得是你做的？”
“奴婢不知。”月梅老实的回答。她真的不知道，平日里她听月菊姐姐的话少打听主子的事情。
看月梅像小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秋霜叶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事，可能淑妃真的没做什么吧，但那是谁呢？
“月梅平日与各宫姐妹都走得近些，许是因此淑妃娘娘才怀疑她的吧。”月菊此时开口，一来替月梅回答，二来也是为了告诉秋霜叶，月梅与各宫交好，许是有用处的。虽然她知道神女不像其他娘娘那般，但谁都希望自己身边留些有用的人，无论如何有点用处总比毫无价值的人好些。
“这样啊……”秋霜叶听懂了月菊的意思，却没真的当回事。她倒不需要总是打探各宫情报，更何况让这种可爱的小傻子打探情报……秋霜叶想想，觉得还是大可不必，“没事了，你们退下吧。”
兰心和月梅都答是后告退，月菊却跪在地上等二人走后仍不起身。
“怎么？”秋霜叶看着月菊，想来她是有话要说了。
“奴婢谢娘娘救下月梅，奴婢自知鲁莽牵连了娘娘，奴婢甘愿领罚。”月菊伏身请罪道。
她还当是什么事呢，罚来罚去有什么可罚的。秋霜叶抿了口茶道：“不必了，谢兰心去吧。”
兰心？月菊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意思，但人终归是秋霜叶救下的，兰心求了请，恩自然也是要承秋霜叶的，便继续道：“娘娘宽厚，日后娘娘有事，尽可吩咐奴婢，奴婢定当尽心竭力。”
“知道了，你下去吧。”秋霜叶如此说，月菊才退出了房门。
秋霜叶坐在屋内小口小口的喝着茶，这茶是采冬日里的雪水，箅去杂质后煮沸冲泡的，入口清香却在胃里暖洋洋的。近几日的雪渐渐化了，春日回归，想必日后的风霜能少些吧。
“一点通！一点通！”笼子里的鹦鹉许是感受到了暖意，也说起了它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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