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无礼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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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不让进他就越想进,墙上这些斑驳的图案和崩塌的浮雕看有些年头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呢?看起来像是道观。宗教,氏族,有意思。
“明公,祖宗的规矩,闲杂人等不可以进道观。”
“死老鬼,老不死的,怎么这个时候来给人添乱。”
“明公,第一天做法事,总不能让俩外人闹的孩子在路上走不好吧。”
“明公,他说他偷东西,这种不干净的人,快让他们走吧,别玷污了神明!”
人们不自觉地双手合十,“天灵灵地灵灵”地喃喃自语着。
我的天哪这群人怎么这么死脑筋,晒都快晒死了都。“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说你们也真是的,这么热的天搭帐篷,这不有凉快的地方吗?瞎费工夫。”戴望山不耐烦地说。
“年轻人,这是供奉神明的地方,你说话最好小心点。”
“神住的地方人就不能进去?那这神住着人建的房子,吃着人给的贡品,却连个地方都不给人凉快,只顾自己舒服,这神和人有什么区别?”
“还轮不到你说话!”华福庆站出来堵在戴望山前面。
“我说话还得你同意啊!?”
“停下。”华明鹤看着被排挤在外的胡月仙和哑巴爷,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他走上前对戴望山说,“年轻人,我们今天甚忙,若是我家里人果真做了不该做的事,我绝不姑息,该赔付的一定不少。”
“我不缺钱。”
“是。我看你仪表不凡,是有学识知礼仪的人,你既然你没有把阿树送到公安局去,想必有自己的想法。在这里谈,我两头忙,能给你的时间不多,不一定能妥善解决,你看……”
嘶——这个嘛……这老头的态度也太好了吧,倒叫戴望山有点不好意思。
“客人,亡灵在天,逝者为大,孰轻孰重?你说呢?”
华明鹤亲和的言语之中藏着威严。还是个帅老头呢,戴望山心想。他在京都见过华明龙几次,俩兄弟长得蛮像的,但这人哪还是得瘦点好看,这老头看起来挺有能耐的,怎么没有和他哥一样去做官呢?一辈子藏在这样一个落后蛮横的地方,不难受吗?
“好吧,那去潜园说。”
一行人又迎着烈日从赤海回到潜园,华福庆在前面引路,胡月仙扶着哑巴爷在最后面艰难地跟着。
华福庆点燃了一张符,绕着戴望山从头到脚烧了一圈,又拿了根藤条上上下下拍打他,名曰去阴降魔,除晦祛邪。他存着私心故意用力地打,死胖子,叫你横!
好在戴望山肉厚,并不觉得很痛,打一会儿就得了。此时好奇心占了上风,他不想浪费工夫和这些愚民斤斤计较。华明鹤和这个望里镇到底是个是那么样的地方啊?
在戴望山他们排队“挨打”的时候,胡月仙扶着哑巴爷先进入了潜园。
“诶!不要走,让我们进去!”保镖眼疾手快拦住胡月仙,按着大门要闯进去。
“你干什么!给我出去!”
华福庆见状急忙丢下手里的符咒,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保镖的后领,对着他厚实的腰部屈膝猛顶一脚,接着又按住他的头往大门上一撞。
“啊呀!”
“咚——”那保镖虽然身材魁梧,但猝不及防,一时间痛地收了手,连连后退几步,捂着腰蹲在地上,直觉头昏眼花,气地咬紧牙根。
另一保镖与戴望山见状,刚想去揍华福庆,谁知他早已顺手抄起林子里的一根长竹竿,右手拿着哑巴爷整理竹林用的锄头,放话道:
“睁大狗眼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打死我一个没什么了不起的,敢再闹事,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望里镇!华家的规矩,外姓人来潜园,就得乖乖给我在门口等着!告诉你们,早前一个敢坏规矩的,坟头草都不止三丈高了!”说这话时,华福庆转头看了眼奄奄一息的哑巴爷和惊恐的胡月仙。
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那俩保镖虽有心要和华福庆拼一拼,但戴望山此时却一心惦记着沙滩上的那座诡秘的道观,无心和华家闹翻。
灵光乍现,今天来对了地方,先不能和华家翻脸。
哑巴爷望着远去的华福庆,无奈地摇了摇头。胡月仙默默地关上大门,一种不祥的征兆在她心中打旋。
竹林高墙,景色倒不错。但总归是人为修饰过的,比不上怀玉名苑的天然野色,而且为什么这里总有着一股压抑感呢?戴望山看向紧闭的红门,门右下角有修补过的痕迹,他抽鼻子嗅了嗅,里面像有什么腐臭的东西欲要破门而出。
他们傻乎乎地在潜园门口等了一小时又一小时。
妈的。戴望山的耐心快被磨尽,他又感觉自己被耍了。
“孟洋呢?”
“刚才我们去沙滩的路上,他说肚子痛,找厕所去了。”
“掉坑里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一直等到红日西沉,肚子饿得咕咕叫,也不见华明鹤的身影。
正当他火冒三丈抬屁股要走,华明鹤姗姗来迟了。
他从容不迫地坐在一块干净的青石板上,“久等了。”
戴望山站着不动,翻眼白盯着他。
“受过符没?”
“受了。”
近三天可杀过生?”
“没有。”带网上嚷道。
华明鹤看向了两个保镖。
老头太斯文了,和蔼持重,像个有文化的大官,又像个很有威信校长。短短两个字的问句,让保镖们像小学生一样垂手侍立,“昨天杀,杀了两只鸡,一只鸭,还有三只鸽子。”
“哑巴偷了你什么东西?”
“我的画。一幅林风眠的仕女图,还有一幅倪瓒的《渔庄秋霁图》,被他撕成两半了!”
戴望山一边听一边观察华明鹤的脸色。一听到《渔庄秋霁图》,他的脸色变了,但很快恢复如常。
“画呢?”
“仕女图不知道被他藏哪里去了,倪瓒的画被撕成两半,你说怎么办吧!”
“那你想要怎么办呢?”
“老头!不是,族长老人家,能不能让我进去再说啊!我在这里晒老半天,渴都渴死了!”
阵阵怒气涌上心头,屋漏偏遭连夜雨,行船偏遇顶头风,哑巴啊哑巴,你偏偏在这个时候给我惹事!
这房子也太不适合住人了吧!一进潜园,戴望山就发出这样一声感叹。进出口设计不科学,院子太空旷,正厅紧闭,房子里面采光却很差。翻新一下,改造成民俗博物馆还不错。
“你是怎么知道他是我的人的?”华明鹤看着这个肥胖、衣着荒唐,但干净且文艺的年轻人,觉得他并非心恶不良之人。拿起胡月仙端来的茶,他决心尽快解决这件事。
“在京都的时候早就听说华部长祖籍梁州望里,家里有座很大的老宅子,宅子里花木葱茏,是个很厉害的哑巴打理的。我搬到下官塘上后早就想过来看看,但一直忙,没时间。直到昨天晚上抓到这个贼,问了半天补说话,知道是个哑巴,我女朋友又说在靠近这边的马路上见过他,找了个公安局的朋友一查,果然没错,就给你送过来了。”
他在说谎,他到底想干嘛呢?
“你是京都人?”
“没错。”
“那听你的话,是想私了?”
这老头好骗,我说偷他就真信偷。
“没错。”
“请说条件。”
事情比戴望山想的更简单,有点顺利过头了。他不由起了疑心,这老头看起来蛮关心老哑巴的,这种感觉不像是普通的雇主关系,说不上来的奇怪。
他不按照华明鹤的思路走,故意说道:“华老先生,您要是有难处呢,我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要不我还是送他去公安局吧,我觉得我今天等得太久了,警察办事快一点。”
他的心思华明鹤早就猜到,他抬手示意戴望山坐下,“阿树无亲无故,精神上有点疾病,前不久还做了手术。他在我们家呆了二十多年,我们早已把他当亲人看待。你去报警,警察最后还是要来找我,一样的。等了那么久,不要让自己白等。”
原来是这样,这老头还挺有情义。
“刚才不是说他有儿子?”
“干儿子。”
哦。不对啊,戴望山还是觉得不对劲。算了,还是先说条件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三个要求。第一,赔钱。”
“合理范围之内,应当的。”
不对不对,这老头不会是有什么把柄在哑巴身上吧?
“第二,你孙女婿和孙女上次得罪了我,我想趁这次机会让他们一并给我道歉。”
“你说什么!”
嘿嘿!有意思的来了!戴望山遂添油加醋把郁城和华敏之在苦营山庄的事讲了一边,气的华明鹤差点把茶杯捏碎。两个不省事的家伙!
“你怎么认识他们的?”
“我爷爷和明公是故交,我父亲和郁城的老爸也是朋友,我们经常一起玩的。”戴望山笑着说。
华明鹤沉默着。
戴望山幸灾乐祸接着说:“最后一个,我是个画画的,想要借贵宝地取个景。请你给我半年时间,我画成了,立马走人。”他兴致勃勃的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东看西看。
就连戴望山自己都知道,后面两个要求简直是痴人说梦,一个毫不相干的老哑巴哪能有亲孙女重要呢?而且刚在在老道观旁边他也看到了,要进入里面可不是件容易事,而且他一待就要半年,绝对是在□□裸地羞辱望里镇嘛。
可是,他这人天生有冒险的精神和死厚的脸皮。不说,不做,怎么知道事情一定不成呢?就算被赶出去,得不到郁城的华敏之的道歉,让这老头子气一顿也不亏。
这不,他已经从华明鹤的脸上看到了希望。
更重要的是,那个老哑巴为什么会能摸到怀玉名苑去?那地方是他去念在法拍网上看到的,是一个移民村的公有土地,原说要建山里的民宿,后来不知怎得没做成。二十多年过去,其他房子早成了野地,只有他们现在住的这一件,据说曾经是一户富贵人家,房子地基砖墙都打得好,才保留个大致的样子下来。
老哑巴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吗?他来怀玉名苑到底想干什么?
“年轻人,你太贪心了。”
“谢谢夸奖。”戴望山笑着说。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发誓,我真的是想在这里画画!不信你可以派人去差我,我不骗你!”戴望山一本正经地说。
“该赔的钱你报个数。郁城惹的事你找他去,不管潜园的事。至于老道观,不可能。”
这回轮到戴望山着急了,“那,那人我带走,咱们公安局见吧。”
“悉听尊便。”
“等等等等,我们再商量商量。”
“你吃过饭了吗?”
“啊?没吃。”要留我吃饭,耶!还有机会!
“拿回去吃饭吧。”
得,搞了半天,什么都没捞到。
胡月仙给哑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替他处理了伤口。此时,老哑巴正呆呆地坐在花厅地门槛上。这次他闯大祸了。
“咣当!”华明鹤进了角门,一脚踢飞地上的铜盆,清水飞溅一地。
闻声赶来的美智子和胡月仙一人一边拉住他,知道他气哑巴的事,但没想到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二人温言细语劝他息怒,不料华明鹤暴跳如雷大喝一声:
“都给我进去!”
吓得美智子呆在原地,胡月仙赶紧拉着她躲到了里屋。
华明鹤大步上前提溜起老哑巴将他扔进花厅。
老哑巴重重地摔在地上,面如死灰。
华明鹤坐在卧榻上,一只手死死抓住透雕围栏,另一只手指着哑巴,破口大骂:
“你啊!你啊!”
一股气堵在胸口,骂不出来。
见华明鹤涨红了脸,胸膛剧烈起伏,哑巴忍着痛坐起来,手忙脚乱心急如焚用手比划了一通,急得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眼看华明鹤头上直冒冷汗,真个人都瘫了下去,哑巴急忙跑到外面接了一盆水,拧一条湿毛巾给他擦脸,拿着报纸不断给他扇风。
过了片刻,华明鹤缓了过来,气匀了,人也坐正了,眼中流露出无限凄伤。
哑巴重新跪在了地上。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去下官塘了!一次不听,两次不听,二十多年了,耳朵都要起茧了!紫燕居已经被变卖,那地方和你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了!那是别人的财产了,你怎么就不懂呢!啊!”
“要是被送到公安局去,我又得花多少工夫才能把你弄出来!我不管你偷没偷,你得知道你是个逃犯啊!活够了吗?想死了是吧?可你的命还是你自己的吗?你不看看,我这儿已经乱成一锅粥,你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啊!”
老哑巴被他说得泪流满面,呜啊哇啊哐哐哐磕响头。
气是气极,但见他这样,又于心不忍。
“转眼都是须发半白的老人了,何必执念,放下吧。”
哑巴抽泣着起身,指了指华明鹤,又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苍天无情,光阴流水,万物皆同。
“找老蔡去,他在替我抄经,你去给他帮忙,一日三餐有月仙送去。不要再出来了,其他的你不用管。”他站了起来,又恢复成道貌岸然高高在上的姿态。
“啊啊啊啊啊啊啊。”哑巴使劲摇头。他比划着说,你,有事,我,帮你。
“你帮我?”
哑巴使劲点头。
华明鹤摇摇头,报应来了,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我。他转身出门。
哑巴追在后面,做了个怀抱婴儿的姿势——孩子,兄妹。我,帮你,看着这里,不让,闲人,出入。
好累啊。
华明鹤躺在仰止堂内,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似乎能听到潺潺的水声——尽管这里并没有流水。他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二十七年前,华怡棠下海经商,不仅赔光了自己的本钱,还搭上了望里镇绝大部分人的本金。那时他还没有投资和做资产转移的远见,家底渐空,已经到了暗中倒卖字画、首饰的地步。加上怡青未婚先孕,陆有德贪污嘉禾公款,族人逼他,老师和董事会们怀疑他,政协查他,整个望里镇怨声载道,要是他拿不出本金加利息,只怕下一个以死谢罪的就应该是他。
眼看要陷入穷途末路的境地,是一个叫冷玉溪的人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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