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昏昏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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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昏昏沉沉
小小风波过后,取了药回家。家中无人,郁城径直走到二楼小客厅,调出监控给她看。
影像中,张瑛蹑手蹑脚上楼,打开了所有能开的房门,她没有偷窃任何东西,而是似乎在探查什么东西。
“她在怀疑我们?”华敏之把目光投向新房。
郁城点头。
坐在椅子上沉下脸来。大爷爷不相信她的婚姻?真或假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爷爷想要保住嘉禾,我要竞选会长,都需要借助他特殊的权力。要想获得他的支持,先得知道他想要什么?”
“我不需要。”她故意这么说。
郁城一愣,随即应道:“现在不需要,不代表以后不需要。有备无患。”
倒是个能开得起玩笑的人。“该怎么配合你?”她抬头问。
她的眼睛这样看很大,水汪汪的,像噙着一汪春水,奇怪的是,她的上睫毛并不长,但根根分明,下睫毛却又短又少,带着天然的亮光。她的眼神很复杂,不是单纯无辜的,而是充满了一片他难以看透的东西,如两汪神潭,清冽中泛起层层涟漪。
“你说,你大爷爷到底希不希望我们结婚呢?”
“我会扮演好一个妻子的角色的。”
“家里其他地方还有摄像头吗?”
“没有。”
辛巴在外头和朋友耍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有些累了,这个月它又长大了不少,抱在怀里沉甸甸的。
“先生和太太回来了。”张瑛把辛巴的小脚擦干净,拍拍它的屁股示意它去找主人,自己一转身躲进了厨房。郁城和华敏之正坐在沙发上,一个在看财经新闻,一个拿着书盘腿坐在另一侧,她拿着一支铅笔,一边看书一边做笔记。
辛巴在狗窝旁伸长舌头舔水喝,电视里的男主持人口若悬河说着一堆专业术语。
“辛巴,玩得开心吗?”华敏之去揉了揉辛巴,然后进厨房把药膏拿给张瑛。
“这是治手皴裂和蜕皮的中药膏,你每天晚上睡前先用白醋泡手三分钟,然后抹上药膏。这个有药香,不难闻的,你看。”
“啊,这……”张瑛有些不知所措,她双手接过药袋,挺重的。
“我买了三个疗程,你先用用看,如果有效果的话再去找庄医生开。”
“这,太太,好,好,谢谢你,谢谢,谢谢,太太,你们真好。”
如果换做平常,华敏之或许还会在和她聊几句,但是张瑛今天明显不对头,她的眼睛不敢直视自己,眼神躲躲闪闪,这是心虚的表现。她心里一阵烦乱,不再多言,怏怏不乐地走了。
“把药给她了?”
“嗯。”
“她说什么?”
“没什么。”
张瑛把塑料袋解开,系上,又解开,再系上,狗粮也忘添了。她今天犯了一个大错误,早上八点钟,她正在厨房洗碗,手机“滴滴”一声,传来一条短信,银行卡上多了五千块钱。转账的还是以前在大观的户头,张瑛心里又喜又怪又怕,连忙打了个电话给华明龙的秘书,挂了,过了五分钟又回拨过来。
“明公没和我们提起您离职的事,这个月的工资会计就还给您打过去了。既然给了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留着给孩子们买些好吃的吧。”
两句话让张瑛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来天河快一个月了,除了日常家务喂狗遛狗,华明龙交代的事一件也没办好。这对夫妇奇怪的很,白天各自上班,晚上黏在楼上不下来,她什么也不知道。更令人疑惑的是,他们的生活交流根本就不像是新婚的夫妇,更像是刚认识不久的朋友,她再傻,也逐渐明白了华明鹤的深意。
张瑛在心里迅速把这笔意外之财做了个规划,给儿子汇去两千生活费,给女儿存下一千,再给老家父子俩寄五百。剩下的她打算给自己买一身衣裳,几样化妆品,眨眼秋分了。
这天下午,华敏之一边打电话一边进门,敷衍地摸了摸辛巴就背着包上楼了。随后郁城回来,先是把一小份文件扔在了沙发上,上楼走到一半又折回来把文件装进书柜。张瑛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咯噔一下,有道白光从脑子里一闪而过。
夫妻俩双双出门后,张瑛立即踮着脚尖轻轻跑到书柜前找东西。她还特地从厨房里拿了副一次性手套,小心翼翼不去破坏柜子的原本布局。好不容易找到眼熟的绿色抽杆夹,她的心砰砰砰跳得很快。事到临头却缩回了手,她想起了华明鹤说过的话——“待人接物要以真心换真心,这样总能取得别人的信任。”
他能做到那么大的官,说的话一定有道理。
食指点着文件脊页犹豫再三,她最终没有偷窃文件,而是悄悄上了二楼。她没有那么大能耐搅和得了两方商政利益,只能替雇主探探亲属虚实。
“可别有监控!”脑袋一个激灵,想要后悔已经来不及。张瑛跳起来抬头在屋子里走了一大圈,没有看见明处的摄像头,她想起郁城和华敏之,站在原地呆了好久,觉得他们并不是那种人,剧烈的心跳平复了一些。她不怕,又不是偷东西!甩开抹布她开始仔仔细细擦拭桌椅,一边打扫一边观察。
一切都太整齐有序了!二楼所有房门紧锁,到处都是独居男子的痕迹,一点也没有新婚夫妻的气息,综合她这一段时间的感受,张瑛突然间明白了华明鹤要她来这里的意图。
现在望着这一袋子药,她的心里堵得慌。外出打工的异乡人最怕遇到恶毒小气的主人家,容易勾起漂泊和寄人篱下的自卑和心酸。可她偏偏遇上老好的两户人家,这样的有情义这样的大方,倒叫她两处为难,考验良心。皴皴巴巴的手拿起抹布在水龙头前费劲清洗,她琢磨不透这两家人的关系,更不明白自己在其中的位置。
泡了一杯温热的秋梨膏端去给华敏之。他们夫妻俩平常不下楼,今天凑巧都在客厅休息。这雪梨是小叔从老家寄过来的,上个月她忙了一天熬成秋梨膏。华明龙也爱喝。她知道华敏之是老师,讲课费嗓子,特地多做了一些。
郁城听见脚步声,转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她睡着了。”
“太太最近有点咳,这个是秋梨膏,润肺止咳的,对身体好。”张瑛离他远远的,放下水杯,眼神飘忽两下。
郁城看了一眼玻璃水杯,“谢谢。”
他静静地望着浅眠的华敏之,她趴在沙发扶手上,头枕着书本,呼吸清浅,面容柔和,似一朵垂枝沾晶莹染露珠的白玉兰,温润而晶莹。
商定好要装恩爱,居然先睡着了,上课很累吧?不知道她上课时是怎样的呢?
就这样出神地凝望着她,忘却自己,忘却大观,忘却望里,忘却明天与未来。
她很美,美到仅仅是看她一眼,郁城的内心都会产生一种愉悦和安闲,可他往往并不感看她。他像一个初入旖旎山林的猎人,暂时流连于碧水春光。
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浑身不自在。睫羽轻颤,华敏之在朦胧中看见一张凛然的脸,双眸寒厉中潜藏柔情。她眯着微醺的眼睛,在静谧中徐徐接过他不皦不眛的目光,此情此景,如朗月照松林,身隔千里,此意相通。
他的目光如春雨点点,撩动情丝,扑簌簌落在她的脸上,萦绕在她周身。春蚕结茧,蜘蛛吐丝,一张洁白柔韧的情网在她眼前缓缓张开。
更像是两条吐着分叉的信子的蛇,一条竹叶青,一条白节黑,直立起上半身,弓脖,缩身,试探,保护,攻击,防御。
郁城察觉到华敏之的假寐,他似乎胜利地一笑,把茶几上的水杯推给她,“张阿姨给你准备的,喝掉它。”
“什么?”她拿起来闻了闻,甜丝丝的,不浓不淡,又放下。
“担心你的嗓子,没别的意思。”
华敏之又把杯子拿起,她刚上课不久,最近咽喉确实不舒服,天凉后老觉得嗓子眼又干又疼,还会干咳。在潜园时,月仙姨会根据爷爷开的药方,拿乌梅子、麦冬、甘草、桔梗、沙参和玄参磨成粗末,装进瓷罐子保存。需要时用小铁勺舀出,用沸水冲泡当作茶饮。今年爷爷好像忘了。
捧着水杯坐回沙发,咕咚咕咚几口饮尽。她从小怕苦怕吃药,对任何和“药”沾边的东西都要一鼓作气解决。
几滴水顺着下巴流到脖子上,她用纸巾抹干。晚风吹来有些凉意,遂取了个抱枕压在大腿上,把书本放在上面,既当作小桌子用又可以取暖。
郁城注意到她诸多的小动作,心里越发察觉到她的可爱。然而,他却不想大大方方地去看他,只偶尔装作有意无意地看她一眼,目光久久留在她周围,心里满世界只有她一个人,然后又假装去看电视,脑子里慢慢回味她的有趣。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莫名其妙地想笑。
华敏之是个害怕孤独的人。平日里她一个人无论是房间还是办公室,都会打开动画片让它播着,就算不看也要外放出声音来,这样做事情才更有安全感。现在郁城那边放着电视,她自己在一旁看书,互不干扰,但也算相互成就。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慢慢地,觉得眼皮有点重,看了第二段忘了第一段,脑袋晕乎乎的。抬手看表不过九点钟,平日里应该正是精神的时候。她想是不是刚才自己洗完澡没套件外衣,有点感冒了……
她听到郁城在和谁讲话。嗯,他长得挺帅的,就是说话怎么这么含糊?
“周江……动物……十五天……”
“什么?“华敏之摇摇晃晃问道。
“虐待猴子的那个男人,已经被送到拘留所□□十五天,猴子也被送到动物保护协会,会得到善待的。“郁城见她有些反常,加重语气道。
“哦。“华敏之一点头,重心不稳往前栽去。
郁城连忙把她接入怀里,一个温软的身体倒在他身上,她的头发细而软。他张开双臂不知所措,“醒一醒!”郁城着急地推开她,摸摸她的额头,不烫。怀里的人睁开惺忪的双眼,一只手抵着他的胸膛软软地起来,“对不起。”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郁城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她眯着眼睛,另一只手按着头,“我好困啊。”
郁城一只手抓住她不放,另一只手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闻了闻,没有什么古怪的味道。张瑛动了什么手脚?不可能啊,难道他想错了?他马上把华敏之搂在怀里,拍拍她的脸,“不要睡,看着我,不准睡!”
“张阿姨!”
张瑛从厨房跑了出来,“什么事?”
“你给她喝了什么!”
“没有呀,就是普通的秋梨膏,我没有!”
郁城阴着脸把华敏之横抱起来大步上楼:”马上去叫医生!”
郁城边走边和她说话,“不要睡,除了困还有哪里不舒服?头疼吗?口渴吗?冷不冷?别睡,别睡,看着我。”
她的一只手搭着他的肩膀,只要低头就能碰到她的脸颊。他收紧手臂把怀里的女人往上移了移,让她更贴近自己,下巴贴着她的头,她好软。
只觉得眼皮发沉脑袋发昏,华敏之好像几天几夜没睡过觉一样,急需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补觉。累而且困,可眼前的男人一直在不停地和她说话,他的气息从头顶传来,如柳叶拂面,她在朦胧中害羞地躲避,却被更亲密地推进他的胸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难受地没有力气去想,他身上好暖,像辽阔的汪洋,想把自己投进海水,被波浪包围、吞噬,随之起伏漂荡。
郁城把华敏之放到床上,为她掖好被角,拧了一条冰毛巾为她擦脸,开窗通风,坐在床边,“不要睡,保持清醒,医生很快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