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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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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安郡王府回来,予婠恢复了忙碌的日常。九月中旬,女夫子从襄阳回来,照例问候过霍老太太和大太太后便复课。

予婠上午跟随林嬷嬷学习礼仪规矩,下午跟随女夫子学习琴棋书画。

大太太又令身边的大丫鬟珠玉抽闲时教导她们绣工。

珠玉作为大太太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又是竹云亲自教出来的,水准自然高超。虽不说如专业的绣娘一般绣工顶级,但教导几位深闺姑娘还是不成问题的。

在大昭朝,名门贵族的姑娘不需要技艺样样精通,但必须样样都会。

这样在日后的婚嫁市场上才有竞争资本。

譬如予婠那位名满京城的嫡出长姐予嬅,她所学习的技艺比现今予婠等人学的还要多。

毕竟是嫡长女,所嫁的又是楚国公府世子爷,自然与下头妹妹和堂妹不同。

放眼下头几个未及笄的姑娘,能得嫁高门的恐怕也只有同是嫡出的予姵了。

女夫子考察一番功课,见情况并不如何好。便沉下脸,神色不虞,“各位姑娘们这些日子可是懈怠不少了。四姑娘年纪最长,合该是众位妹妹们的榜样,可四姑娘你自己如此懒怠,诗书和古琴尚且有长进,画艺丝毫未有进步。”

面对女夫子的疾言厉色,予嬿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反驳一二。夫子是霍老太太请来的,便是荣郡侯和大太太都十分尊敬她,她又怎么敢造次。

予嬿被训,最高兴的莫过去予姵了。她神采飞扬,不停地朝予嬿挤眉弄眼,予嬿怒火中烧,却紧紧地握拳不语。

女夫子又望向予姵,脸上略有失望之色,“五姑娘,你的画艺在众位姑娘之中是最高的,但你的诗书可谓逊色你这些姐妹许多。古琴手法亦是生疏,方才不过考究一首曲子,便弹的断断续续的,可见下头丝毫没用功!”

予姵撇了撇嘴,收敛了得意的神情,予嬿嗤了一声,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意思。

轮到予婠时,女夫子神色方才好些,声音放缓了些:“六姑娘比之前可谓长进些许,要继续用功才是。”

予婠面上一喜,忙起来福了福身谢过,女夫子点点头。

女夫子又品评了予妘和予娴二人,这般说下来,耗费了不少功夫。她瞧了一眼滴漏,见时辰不早了。

扫了一眼下座姑娘们,便道:“行了,今儿便到这儿吧。布置下去的大字写好了派人送过来,明日午时之前我需得看见各位姑娘们上交的功课。”

予婠神情一凛,随予姵等人起身谢过女夫子,她淡淡应下,吩咐随行奴仆收拾好东西便离开了。

予姵是最先泄气的,她不无抱怨道:“又是写大字!上次为了写几个字衣裳上沾了不少墨,夫子还叫人将写的送去给父亲看,父亲拧眉将我训了一通,我说什么都不再练了。”

见她那般气恼,予婠不由得一笑,又道:“五姐姐别恼了,你虽嘴上这般说,最后还是要照做。再说,写大字总比练首曲子好,练曲子总要三五日的。”

予姵听她一说,又觉得十分有理。她匀了匀气,缓声道:“罢了罢了。明儿大哥哥就要回了,也不知他给咱们带了什么好东西。”

予嬿撇了她一声,不屑道:“大哥哥是奉父亲之命送宋先生回江南的,又不是去江南游玩,能带什么回?我看你啊,镇日都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点长进都没有。”

予姵不耐的瞧了她一眼,怒极反笑道:“我说怎么哪里都有四姐姐你呢?说的像你是学富五车,没听夫子方才说四姐姐可太懒怠了,画艺一点长进都没有。”

予嬿冷哼一声,反嘴道:“我若是能像五妹妹自小有专门的画师教导,也不至于如今这般水准了。”

她又睨了一眼予婠,继续道,“六妹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敢情是私下背着咱们偷偷用功在,如今得了夫子夸赞也是得脸了。”

予婠笑吟吟的,假装听不懂予嬿话中之意,柔声道:“多谢四姐姐夸奖。”

予嬿一梗,瞧着她笑意盈盈的脸,更觉得心中窝火。

瞧着她吃瘪,予姵心里说不出的爽劲儿,她拉了予婠,十分亲热说:“六妹妹,咱们走吧,别理不相干的人。”

予婠点点头,也不去顾予嬿难堪的脸色,两人一同出了屋子。身后的予嬿神色难堪,气气地将几上的纸团子仍在地上。

回了院子,青蕊已经备好茶点。予婠一脸倦色,瘫在榻上,青蕊又是心疼又是担忧道:“姑娘,别着凉了。”

“无妨。”予婠摆摆手,“让我小憩一会儿,晚膳时再叫我吧。”

青蕊应下,从柜子里寻了一件毯子搭在予婠身上。予婠想是真的疲倦了,浑身缩在毯子中,沉沉睡去。

等她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了,她轻唤一声,青宁急急从屋外进来,还以为出了何事,却见予婠睡眼惺忪的支起身来,神色有些茫然。

她不由发笑,忙道:“姑娘这一小憩便过了半个多时辰,老太太打发人过来请姑娘去正厅用膳,奴婢只得说姑娘歇了,这下府里人可都知道姑娘是个懒虫了。”

予婠脸色羞红,她恨不得拿着毯子捂住自己,清醒片刻,她方才下榻,吩咐道:“去厨房拿些东西来罢,我有些饿了。”

“早早就准备好了。”青宁拍拍手,红玉拿了食盒来,“还温热着呢,青蕊姐姐当是神机妙算,说着姑娘快要醒了,才拎过来一会儿,姑娘便起了。”

取回来的是一碗碧梗粥,再配上几碟开胃小菜。予婠吃的甚好,她用帕子轻轻擦拭嘴角,便吩咐红玉撤了。

“奴婢听府里人说明儿大少爷便要回了。大少爷这一趟也去了大半个多月了,一路风尘仆仆的,昨儿还给大太太和大奶奶都去了信。”青宁凑过来,嘻嘻道,“奴婢听大奶奶院里丫鬟说,大奶奶接了信可都哭了。”

予婠淡淡一笑,“大嫂嫂素来也不是爱哭的人,兴许因着怀孕人才多愁善感。这些日子未见大哥哥,想的紧了些。”

话音刚落,青蕊抱了软毛织锦披风进来,青宁“咦”了一声,便问:“熨烫好了,怎的这般快?”

“这不是想着天气转凉,如今才九月中旬,晚间人便已觉察冷意。咱们姑娘自幼是最怕冷的,可要好好保暖。”青蕊笑得柔和。

青蕊是家生子,一家原在庄上侍候,家中孩子多,她幼时被霍老太太身边的刘妈妈挑中了带到侯府来侍候主子。

初见青蕊的情景,女孩纤细,虽比她大一岁,着实懂事。性格温柔细腻,做事细致用心,自侍候她以来便将她的生活打点的条条有序。

青宁是半路来的,沉稳不足,从前做事总是丢三落四,如今不过略略好些。她一贯敬佩青蕊,拿她当自己的亲姐姐。

予婠凑近,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又伸手接过来,觉得厚实温暖,缎面花纹又绣的极清雅,是她喜欢的样式。

“记得打赏绣娘。”予婠嘱咐一声,“你也辛苦了,赶忙熨烫出来,其实不必这般急的。”

“姑娘今年身段比往年长开了许多,个儿高了,去年的披风斗篷虽还穿的,还是短了一寸。再说了,四姑娘和五姑娘都紧着让人做了几身新衣裳,太太上回赏的皮毛,奴婢觉着不用是可惜了,虽说不像貂裘那般贵重,可也是不差的了。”

予婠轻轻拨动茶盖,这才道:“太太送的箱笼,里头东西自然是好的,总怕招摇了些。明儿记得挑些好的送去姨娘那儿,青宁你亲送去。”

青宁听罢应下。

大太太虽然于府中众位主子都有箱笼相送,可姨娘只算半个主子,大太太即便是送了东西也是多以敷衍为主,定然是没什么实用的好东西。

林姨娘节俭,这些年她攒下的月例银子或是荣郡侯送给她的首饰,她份例所得的缎子,都悉心攒了下来留给予婠日后出嫁。

她当年入府时虽有几个包袱,有几样嫁妆首饰,可这些年用来打点也花的七七八八了。

如今予婠渐渐大了,她虽是做姨娘的,算不得予婠名义上的母亲,但她总要为女儿尽些绵薄之力的。

许是下午歇了半个多时辰,晚上予婠躺在床榻上半分睡意也无。

窗边的烛光还亮着,今夜并未有月色,予婠还记得中秋那日,全府的人都围坐在正厅赏月吃月饼,气氛温馨。

这般想着,她更没了睡意,索性坐起身来,倚靠在床沿,想着白日发生的事儿。

作为一个庶女,她不如予嬿一般有天大的抱负,她只想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她不想与人去争去斗,她没这个心思,同样也没这般会算计的脑子。

她只想过好眼下的日子,也过后日后的日子。人来这世上本就不易,尤其是女子的不易更甚过男子。

心眼放的透亮,而非一心只想荣华富贵,花团锦簇的,这一世照样过的安稳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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