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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冯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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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话说着,已经能听到门外甲胄相碰发出的乒乓声。

门口身影一闪,走进来一位身量与陈帝相近,面容却出奇的姣美的武将,年岁三十上下,面容并无甚表情,当真是一块寒冰。

听说冯岚容颜俊美,未想竟真的不是虚言。

那冯岚走进来,一路对坐在一侧的裴贞婉置若罔闻,直冲着陈帝去了,行了礼,唤了一声陛下,便无他话。

陈帝转了身,很是轻松道:“你今日脚程可慢了不少,来来来,坐。”

陈帝如同寻常人家招待来客一般,随手指着手边的席位,冯岚也无话,径自走过去坐了,从容不怕,眼帘微垂,只盯着案前那一方地。

陈帝全无帝王那般的威严之相,反倒是松懈了不少,如同民间旧友相聚一般,坐姿也无那般板正,闲闲问着:“禁军今夜无事吧?”

“尚可。”

这个回答无甚情绪,连面部也无甚变化,只从微启的唇中挤了这样两个字。

陈帝自是早已习惯,点了点头:“那便陪朕多坐会儿,说说话。”

冯岚的睫毛微微垂了一下,算作应答。他坐在那里,除了周身的一片肃然,眉眼之间的冰冷仿佛结了冰霜一般,再无其他变化。

“来,阿婉,”陈帝招了手,“快来看,这才是正经的冯岚。”

裴贞婉起身走的近些,欠了欠身子算作行了见面礼。陈帝指了身旁的位置,她便款款落座。

这一番动静,连着这位陌生的妃嫔问礼,并未令冯岚的神色有任何的波澜,他一语不发,目不斜视,若是并不知晓他脾性的人,只怕会以为此人目中无人,全无尊卑礼仪。

“你看,他就是这样一个无趣的人,是不是很没有意思?”陈帝口中虽说着无趣,眼神却是闪着神色,自然心中并不觉得没意思。

裴贞婉抬眸看了一眼冯岚那俊美的面容,微微一笑:“臣妾听过一句话,风华内敛,当世无双。清古冶艳,秀润天成。今日见了冯将军,便想了起来。”

陈帝听闻,不由抚掌:“妙也,此话形容冯岚这个刻板的人,倒是有些别出心裁,冯将军,你觉得如何?”

“随意。”冯岚淡淡扫了裴贞婉一眼,静默道。

陈帝转了头:“你看,我说他非正经事,绝对的惜字如金,每每与他一处,我就只得自言自语。也不知他冯家是怎么把他教成这个样子的,年岁不大,却这般严正,半点风花雪月,人情世故也无。”

他二人乃是少时便在一处长大,冯岚更是陈帝为太子时的陪读,自然这十数年相处,互相很是知晓对方的脾性,纵然冯岚这般冷若冰霜的模样,陈帝能与他亲近,自然是对了脾性的。

裴贞婉与二人并不相熟,又是所谓新封的美人,哪里能随意调侃,只得讪讪笑道:“臣妾听父亲读正部论时说,政如冰霜,奸宄消亡;威如雷霆,寇贼不生。臣妾见识浅陋,只知道这许是向往的。”

这句话说完,却是见冯岚的眸子极快的扫了她一眼,却又恢复了冷淡的模样。陈帝却是点头赞道:“你竟还知晓正部论,倒是难得。”

方才的话出口,裴贞婉便已有些后悔,这般言论太过显眼,而今藏拙才是妥帖,过于凸显异象,何况在冯岚这样的陌生人前,却是有些唐突,便趁着陈帝这一句话,略微歉意道:“臣妾妄言了。”

陈帝摆了摆手,戳了一下好似木头人一般坐在那里的冯岚,问道:“倒是说个正经事,那案子过了这七八日,倒是有什么进展么?”

这一问,八成讲的是侍御史之案,裴贞婉倒是静静低了头,余了耳朵认真听着。

冯岚却是摇了摇头:“暂无。”

“前几日刑部上报,说是验实被杀,却追查了这般久,连个线索也没有。那两处你差人盯了这么些时日,半点动静也没有么?”

陈帝这话说的隐晦,裴贞婉想了想,大抵也猜了七八成。此事上陈帝的疑心,想来也是列了几个有嫌疑之处,这才令禁军暗中查看,只是不知陈帝疑心的这两人,同自己的名单是否重叠?这般想着,自然更想听一听冯岚的应答。

谁知就四个字:“并无异样。”

“并无异样?”陈帝复述这一句话,身子倒是向前探了探,手指摩挲着,自然是在思考着什么。

冯岚也不急,就这般静静坐着,仿佛一尊石像。

陈帝直起身子:“你这几日看刑部查案,可有什么问题?莫非是串通了刑部之人,刻意浑水摸鱼?”

“并无,刑部办此事,确是殚精竭虑。”冯岚回答的很是诚恳,倒难得,这回讲了这般多的话。

陈帝叹了一声气:“刑部的这群人,办起这一类的案子总是缺了些奇巧法子,这案子照他们这种循规蹈矩的查法,只怕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可要转交懋国侯?”冯岚淡淡问着。

陈帝摇了摇头:“尚无实证,这样却是不妥。那几人都是位高的,若有了证据,卫睦的身份倒是能用来去落定这个案子。但此刻捕风捉影,搅了他进来,到时杯弓蛇影,搅得人心惶惶的,朝局只会更动荡。”

裴贞婉心道,此事若是如她的安排,怕是卫睦到时能摘干净自己便不错了,命他办案,只怕再无可能。看着二人对话这般样子,她倒是悄悄将头转去一边。后宫之人,听到这些朝局之事,总是要看起来避嫌的。

冯岚低了头:“臣思虑不周。”

陈帝并不在意,又思忖了几分,抬头看见转了身去的裴贞婉,奇道:“我们在此说话,你怎得自己转了过去?”

“陛下与将军议事,臣妾不该妄听。”裴贞婉只得这般答道,心底默然想着,这位帝王平日里自处,难道竟是惯于这般没正形的样子么?

“私下相处,不拘这些,”陈帝拉了她转回来,“我与冯岚松散惯了的,你只当是老友相聚。若是你不该听的,我也不会带你在一旁。”

这话说的明白,裴贞婉便也点了点头。

“你也是机智的,可有什么想法?”陈帝笑吟吟地这般问着。

冯岚倒是有些惊异,不由神色闪了闪,眸子在裴贞婉的容颜上逡巡了两眼,带了探究与不可信的意图看向陈帝。说来倒也正常,谁人会相信,随手带来的一位宫中方由宫女封为妃嫔之人,难道对这等密案,还能说出一番见解?

更何况,妄听朝局之事,本已是忌讳,难道还要妄议么?

冯岚的这一番反应,被裴贞婉看在了眼里。他神色有异,自然意味着陈帝这一举动,也算反常。为何要自己出言议论此事?裴贞婉不由一番犹疑,此事分寸若不拿捏好,只怕后患无穷。

陈帝笑了对冯岚道:“你可不要小瞧了她,论奇思妙想,人情练达,她可比你通透的多。咱们身在局中,一时未必能破,她可算是彻底的局外人,说不定一语中的,倒是让咱们茅塞顿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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