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冯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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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帝在日暮时分才回到紫宸殿。
裴贞婉不知按规矩,未得传召应该在含象斋内静候,还是应该去到紫宸殿外恭迎。思忖了一番,还是带着琼脂、芸菱、茸儿与五福,站在含象斋之外,既能全礼数,也不致落得强迎圣上的说法。
陈帝自御辇下来,一路拾阶而上,正要走向寝室之时,自然看见了含象斋门口的一簇人。
“怎得站在这里?”一边发问着,陈帝一边走了过来。
裴贞婉淡淡笑着:“陛下回紫宸殿,总应该相迎。”
“嗯,”陈帝背了手,看了一眼含象斋的匾额,又透过半掩的窗缝瞟了一眼室内,点头道:“此处何保打点的还不错,住的可习惯?”
“有陛下的心意,自然是极好的。”
便看到陈帝回首看了一眼何保,何保自然极识相的打发了一众随侍退了出去,琼脂也是有眼力的,带着芸菱等人退开了几步。
陈帝上前牵了裴贞婉的手:“我陪你进去坐一坐。”
带了一丝温存,随着陈帝走进含象斋,裴贞婉问道:“陛下用过晚膳了么?”
“嗯,我方去过延庆宫看宋昭仪,在那里略用了一点。”
轻轻倒了茶水奉上,裴贞婉这才坐下:“一直听说昭仪身子不好,不知可有好一些。”
陈帝吹开水面浮着的几片嫩叶,摇头道:“她一向娇弱,这一病,神思焦虑,已许久了,太医们也不过汤药日日调养着,总不见起色,今儿听医署报,说已是油尽灯枯之状。昭仪,可惜了。”
裴贞婉记得,这宋昭仪如今应不过二十出头的年岁,比自己大不了两岁,这般芳华的年纪,却已是将灭的烛火。纵然她已经历了生死离别,早已让自己心中如冷冰一般,但想到这样凋谢的一位女子,却也是换得一声叹气。
“罢了,不说此事了,”陈帝饮过茶盏,放在手边,看着道:“今日皇后可有为难你?”
裴贞婉摇了摇头,陈帝颔首道:“那便不错,皇后虽然为人刻板了些,但心底总是好的,日后相处久了你便知晓,她总没有坏心。”
看起来仿佛陈帝对这位发妻是有些许深入的见解的,这倒是难得的帝后相互理解。只是知晓徐皇后为人,却也曾经令卫贵妃协理六宫,几乎压过皇后一头,裴贞婉想了想,怕也是与谢曹两家在朝中的权势大有关联。
斩不断这条联系,复仇又如何成事?
这边想着,却也是微微一笑:“皇后娘娘今日叮嘱了一些为妃嫔的道理,除此却也没有其他的话了。今日皇后与贵妃也有赏赐,臣妾已经与陛下的赏赐一并收在了一处。”
“哦?”陈帝扬了扬眉毛,“那便是我给的东西不够好,让你觉得是平淡之物,所以才同她们的放在一起?”
……裴贞婉心底不由想要白眼,果然这才一日的功夫,陈帝便找回了从前那般玩笑之态,前一刻还在惋惜他的昭仪,这三两句话,便又要开始调侃。
“臣妾如何觉得不重要,陛下自己觉得才是最重要。若是陛下的心当真至诚至真,臣妾放在哪里,也掩不住陛下的心意,若陛下是随意打发,臣妾此刻便是供起来,不也是徒劳无用?”
陈帝这才咧嘴笑了:“嗯,这般模样我才喜欢。”
裴贞婉知他这会子没什么正形,倒也不再说什么。
这便两人坐着,却突然安静了下来,陈帝心中仿佛有事情在思量着,一时出了神。裴贞婉静静坐在一旁,目光一时无处落,又觉得不能一直盯着,便也瞥去了一旁。
半盏茶的功夫,陈帝忽而晃过神来,不由道:“怎得发了这么久的呆,你也不叫我。”
裴贞婉倒是好笑:“陛下在臣妾这里,心中却想着别人别事,臣妾怎好打断?”
“你莫非心中吃味了?”陈帝神色一丝玩味。
裴贞婉正襟危坐:“陛下莫要说笑。”
陈帝眸子闪了闪,突然亮了一丝光芒,带了些许雀跃道:“突然想起,你还没见过冯岚吧,想不想见一见,他到底是何模样?”
裴贞婉看着他,愣了一愣,实在不知这个帝王到底还能怎么胡来。一国之君主,本身以外臣的身份与她私相往来,已是很忌讳的事情。如今她乃是宫嫔,算得上帝王的女人,怎得放别人怕要禁绝往来之事,他却要带着她去见冯岚?
这般愕然着,却也只能道:“臣妾身处内宫,与冯将军并无交情,何况这于理不合。”
“有我在,谁还能说理?”陈帝却已起了身,“我跟你讲,冯岚这个人还真的很好玩的,平日里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又是极守礼法,捉弄一下,很是过瘾。”
牵了裴贞婉的手:“今儿在宣政殿常参,我还说他算你我的媒人呢,这般一说,倒真的该见上一见。”
裴贞婉看着外面依然黑下来的景象,竟真的有一丝无可奈何。从前看书,说帝王向来喜怒无常,常人极难揣测,才有伴君如伴虎一说,可这两日下来,裴贞婉只觉得这位帝王怕不只是猛虎,也许还是狡狐,真真难以琢磨。
这边被推推搡搡地出了含象斋,守在门外的何保与琼脂连忙迎了上来。陈帝些许兴奋,冲何保摆了手:“不必摆驾,朕与美人去近卫司,你去叫冯岚去。”
何保眉色一瞟,看了一眼牵着手的二人,赶紧缩着脖子去了。
琼脂也有一丝对这陈帝与自家美人的熟稔之态心中讶异,一时拿捏不准是否该退下,未想陈帝先开了口:“这是你的宫女?”
“回陛下,奴婢琼脂,侍奉裴美人。”
“不错,以后好好伺候你家美人,今日不用跟了。”
陈帝抛了这一串话,待说到最后,人已然拥了裴贞婉迈步离开。
感受着肩上臂膀的温度,那一番自然而然的帝王恩宠,怕是整个陈宫,也没几个妃嫔能被陈帝这般拥在怀中,走在这宫道之上。想了今日中午何保所说的,有趣。裴贞婉心中默默想着,难道对陈帝来说,没事打趣冯岚,逗趣自己,算是一番乐事?
这一路走来,哪个宫人敢抬头看一眼帝王,无一不匆匆背了身去,将非礼勿视做到淋漓尽致。
近卫处本就在宣政殿一旁,半柱香的功夫便已到了,何保候在里面,灯火已然全部点上,恭敬候着二人进来。
裴贞婉简单看了一眼,这位大监虽然神色如常,行事周全,但微微有些喘的气息起伏,也是说明方才定是匆匆打点,奔波而至。
近卫处本是禁军二十四卫在陈宫的议事之处,平日也有二十四卫值守,但若说接驾一事,这一两年也不过今日这一次。
因有妃嫔在此,武将们早已知趣避让,陈帝直接进去,示意裴贞婉找地方坐下等。
这里格局简单,布置的也极是简朴,正中壁上挂了一张大弓,四列也立了一排枪矛,处处透着武将的不拘小节之态。
裴贞婉坐在一排席位第三位的位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心中却先升起一丝哀意。这般兵马铁血的环境,她有多久不曾置身其中了呢?
幼时,兄长随父亲去与将士们议事,她最爱偷偷跑过去,自侧门摸进去,躲在那一幅幅高挂的阵图之后,悄悄看着父兄与将领们在那图纸上点来点去。兄长宠溺自己,有事便将图纸刻意扯的低一些,既能遮住自己,也便于自己踮了脚尖去看图上所画的地形之图。
现在想想,父亲如何不知当时偷听的自己呢,只怕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现如今,父兄已逝,童年的美好皆已随着那一战消逝,再无重现可能。裴贞婉看了一眼背着手,在打量那张大弓的陈帝,是,凤城那一战,也诚然是眼前这位年轻有为,野心勃勃的年轻帝王,向南蜀所发起的一战。
裴贞婉觉得眼睛有些酸意,她与这个帝王,竟真的站在了一起。
陈帝转了身来,却是如同数家常一般同她絮叨:“等一会儿冯岚到了,我与你打赌,若非正经论事,他说话绝超不过三个字去。他这个人,年纪不大,到真的无趣至极。”
无趣至极,便是有趣。陈帝的喜好倒也是这一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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