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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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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上来的人果然是云家的,可就在他们快要上来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从楼下凭空掠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拦在了那伙人前面。

这个从天而降的不是旁人,而是安子睿。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许长恒与她尽力搀扶的云四娘,并未质问一句,而是直接将她们护在了身后,冷声问云家那一拥而来的护卫们道:“怎么,你们要在光天化日之下从衙门手里抢人?”

为首的云家护卫显然见惯了大场面,不卑不亢地对他施了一礼,果决道:“安捕快,这是我们云家库房的管事,如今库房有东西丢了,故而要请她回去问个清楚。”

“既是贵府丢了东西,那便该去衙门报案,”安子睿悄无声息地将手覆在了剑柄上,“难道你们还打算对一个女子滥用私刑吗?”

“安捕快说笑了,她是库房管事,管的便是库房,此乃她职责所在,只是家事而已。”那护卫寸步不让,“再说,东西又不是她偷的,只是帮忙去找找而已。”

听到低低地“啪嗒”一声,许长恒低眸一看,竟是有血从云四娘的身上落在了地面上。

“不好,”眼见云四娘已然痛得险要晕厥过去,她急忙对安子睿道,“安大哥,救人要紧。”

安子睿也不再与他耍嘴皮子,干脆利落地道:“我不管你们丢了什么东西又是为谁所盗,总之她是嫌犯,你们谁也带不走她,快些让路,莫要逼我出手。”

但那护卫不仅不退,反而又逼近了一步:“她可是云家的人,若是安捕快想要带走,也得官府批文才是,难道安捕快这是要当街强抢民女吗?”

“我便是抢了,又如何?”亦向前两步,安子睿眸光凛然,冷然道,“若是不服,去衙门告我。”

剑拔弩张中,安子睿猛然拔剑出鞘,全然不顾挡在前面的人群,倏然向前挥去。

云家众护卫下意识地向后退去,皆重新跳回了楼梯上。

“刀剑无眼,谁敢拦路,小心性命。”以长剑开路,安子睿微微侧头对她道,“跟在我后面。”

虽有利剑在前,但还是有人按捺不住地想要拔剑应战,可却被为首那人忍着怒气低声拦下了:“混账,忘了七哥的话吗,不可伤人!”

他们原是不怕与衙门冲突的,左右不过在南监关上几日,但上面早有叮嘱不可将事情闹大,更不能刀光见血,如今也只能一退再退。

到了楼梯口,安子睿停了下来,将手中的长剑递给了她:“拿着,我背她。”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长剑已经被塞到了自己的手里。

腾出手来的安子睿立刻将云四娘从她手中扶过,小心地弯腰背了起来,还不忘叮嘱她道:“一会儿跟在我后面,小心暗箭。”

他担心会有人从背后对云四娘下毒手,也害怕她不能应付,故而将自己挡在了前面。

她应下,在下楼梯时在前面开路,到了一楼厅堂便让他在前,而她则跟在后面与他背对背地退向门口。

安子睿的长剑很重,她险些端不住,但还是用尽全力坚持着。

两个人护着云四娘走出了茶楼,这条街并不宽敞,平时也只许步行,安子睿背着云四娘到了路口,才将她放在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上。

马车立刻飞驰着往医馆而去,许长恒扶着在昏迷中仍疼痛闷哼的云四娘,问他道:“安大哥早就在附近了?”

安子睿并未否认:“猜出来的?”

她颔首:“我虽已经请人去衙门报信了,可若你是收到了消息才过来的,不可能只身前来。而且中泽说他一早便找不到你了,大抵便是为了跟踪相国府的那位公子吧。”

“没错,”安子睿认同地点了点头,解释道,“是公子吩咐的,他说只要跟着云渠,那与他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的云家人便极有可能是嫌犯。”

他这话虽说得含糊,似是毫无道理,但她却心中明白。

原来安川也早就猜到了云向迎的安排,是以派了安子睿跟着云渠,可是她也在暗中跟踪云渠,却并未发现安子睿。

想起之前自己所做的事,她心里一虚,不知安子睿是否察觉到了自己与云渠曾有所联系。

“但我没想到在附近看见了你,那会儿我还以为你便是公子所说的那个嫌犯。”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后,安子睿的神色恢复如常,“还好我信你,又见你追着那云四娘不放,便留了下来。怎么样,你们聊了那么久,她可招认了?”

按捺下心中忐忑,她应道:“嗯,都是她做的,云浩也知情,只是她怀了他的孩子。”

安子睿自然惊诧不已:“这么说来,与云浩暗通款曲的女子其实是她?那她这是……”

“她服了堕胎药,因为她心仪的人是莫章。”她想起一事,微蹙了眉头,问道,“安大哥,你可记得云家有个梁郎中?”

“梁郎中?”安子睿立刻神色微肃,“可是云家大房那个在一年多前被陆寒所害的那位郎中?”

“没错。”她颔首,“云四娘说莫章是因为在暗中调查他的死因才被云家灭口的。”

“暗中调查?”安子睿不解道,“可是,这南和县城凡是听说过此案的人都知道他是因为得罪陆寒才死于他手的,而且当年这件案子很简单,只是因着证据不足证人翻供才无奈让凶手逍遥法外,还有什么可查的?”

是啊,那件案子的真凶人尽皆知,虽然传言各有真假,可人人心里都清楚梁郎中究竟是被谁害死的,只是拿凶手无可奈何而已,那莫章又有什么要查的?

她沉吟道:“可能他想知道陆寒为何要杀了梁郎中吧。”

安子睿细细回想道:“虽然当年陆寒什么都不肯说,不过他杀人的原因除了为他自己,便是因着上面吩咐了。”

他的意思是,陆寒杀人还很有可能是因为云向迎的吩咐。

她心里却愈发惊疑:“你们当时可查到了莫章?”

安子睿皱眉道:“当时他也并未说什么,我对他也没什么印象,直到后来他过世时才想起来他与梁郎中关系匪浅。”

她沉思道:“可仅仅前后两个月而已,云家大房的郎中便有两个接连出了事,当真没有隐情吗?”

“也许另有缘由,也许当真只是巧合,”稍一犹豫后,安子睿道,“其实还有件事也很蹊跷,左右你迟早也会查到,不如就此便告知你。”

她竖起了耳朵:“什么?”

“在梁郎中出事前的半个月,云家大房的医堂还有个学徒出了事,”他如实道,“他在花茶坊喝醉了酒,刚出门便跌入柳水河中淹死了。”

她想了想,问道:“云家医堂的学徒竟也去得起花茶坊?”

“他是去那里赴约的。”眸子一紧,安子睿道,“陆寒。”

她心下一惊:“又是他?”

他点头:“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包间里说了些什么,不过那学徒走的时候很欢喜,曾告诉花茶坊的姑娘说陆寒借了他二十两银子。后来,我们也的确在他的身上发现了二十两银子,陆寒承认说是他给的,但他说自己与他是同乡,借钱给他回乡探亲,并请他顺便替自己拜拜祖坟而已。”

她问道:“他们之前关系要好?”

安子睿摇头:“应该说从未有过来往。”

她更是怀疑:“那他的死可有疑点?”

“没有,很多人都亲眼瞧见他是自己跌进去的,当时很多人提醒他离河太近,可他自己偏要过去,结果便掉了进去,等被人捞起时已经没气了。”稍稍一顿后,他又道,“不过那人原本会水,许是喝得太醉,没能自救。”

又是被水淹。

她心绪回转,一件往事浮现在脑海中。

当初林霄便是被很多人瞧着自己跳进水里的,也有很多人看见穆家的小公子穆呈善甚至亲自跳进水中去救他,可其实眼见并非为实。

事实上,林霄是被穆呈善逼着跳水自尽的,而且穆呈善也跳入水中的原因并非为了救他,而是要杀他。

几许哀伤浮在眸底,她迟疑问他道:“那他会不会是被陆寒引诱至河边的?水下会不会还有其他人?”

安子睿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有些意外:“公子当时便是如此推测的,你是怎么想到的?”

她轻轻叹息,并未回答他:“那可找到什么证据了?”

话刚出口她便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否则陆寒怎会时至今日还好端端地在南和县为非作歹。

果然,安子睿道:“公子让我们沿河去查,在柳水河的下流的确有人看见有个男子从河里钻了出来,时辰也对得上,可那人是谁又去了何地怎么也查不到,最后只能以意外结案。”

“所以,那个学徒与梁郎中的死都与陆寒脱不了干系,”她问道,“这便是捕头细查莫章之死的原因?”

“对,”安子睿认同道,“虽说这几件事看起来都毫无关联,可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但是除了梁郎中那件案子外,其他两件都没有找到对陆寒不利的证据,尤其是莫章,他似乎从未与陆寒打过交道,更谈不上什么过节。”

但这些旧案牵扯在一起,陆寒的嫌疑实在太明显,而且他是为云家做事的,那定然也与云向迎脱不了干系。

可是,云家大房的郎中也算是他们自己人,云向迎要他们的性命做什么?

难道他们发现了他的什么秘密,故而要杀人灭口吗?

她想起云四娘提过的那个失踪的学徒:“她说她亲耳听到云家有个学徒说莫章的死与云向迎有关,而且那人不久后便失踪了,安大哥可听说过?”

安子睿果然有印象:“姓王是吗?我记得,不过他不是失踪,而是去了京城。”

她惊讶:“京城?可是她说他很可能已经被云家所害了。”

“不是被害了,而是被收买了。”安子睿解释道,“他应该的确知道些什么,公子也曾找过他,不过那人是个孤儿,没什么软肋,问不出什么来。说起来,他如今应该算是云向迎在京城的一个眼线吧。”

所以云四娘只是听到了云家对外的说法。

但云家医堂接连三个郎中都出了意外,正如她所说,其中定然另有蹊跷。

颠簸中,马车很快便到了医馆,又是安子睿将云四娘背了进去。

等将云四娘安排妥当,安子睿对她道:“这里我来守着,你回家给公子报个信儿,他应该已经回去了。”

她这才看见他的衣裳上已经沾满了血污,道:“还是我留下吧,你回去换个衣裳。”

“不过沾了血而已,无妨,”不甚介意地说了一句,他朝外面抬了抬下巴,“再说,那些云家的人可是在一路追着咱们,若是你留下,他们来抢人的话,莫说云四娘,饶是你自己也会被掠走。”

她知道他说的都是实情,但在同意前迟疑道:“其实,我还有句话想问云四娘。”

安子睿并未多问,鼓励她道:“她已经醒了,想问什么便进去吧。”

她点头,敲门进了屋子。

“四娘,我还有一事想要请教。”等郎中关门出去后,她在床头蹲下身子问道,“你是否给云家的大夫人下过巴豆?或者,你可知莫采兰是否这么做过?”

云四娘不愿睁开双眼,虚弱无力道:“没有,我无心害小公子,她也没有这个胆子。”

她心里得了答案,不再追问,默了默后安慰她道:“这世道艰难,想要为冤死之人昭雪并非易事,我知道你受了许多苦,可你不该杀人,更何况,他的死还未查清楚,你还需珍重。”

“这世间事,怎会是区区蝼蚁皆能查个一清二楚的,你没有亲人含冤而死,便不知我心中所求……”脸色惨白的云四娘缓缓睁开了一双混沌通红的双眼,虚弱的声音透着失望与自责,“但是,我知道自己已经回天乏术了,要结束了……”

“原来,人活在世,竟有这般多的不如意,他们走了,他也走了,独留着我做什么……”

这是云四娘用尽力气说出的最后一句话,而后她便含泪闭眼,再也不肯说一字。

可是,许长恒也想告诉她,她知道她心里的苦,因为她也有亲人含冤而死至今不得瞑目。

但是,她不能说,即便说了,又能帮得了她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的执念,而执念太深,便能魔障,纠缠至死。

她无比沉重地关了门,而安子睿已经让人给她备好了马车,好让她快些回衙门。

安子睿所言不错,许长恒赶回衙门时,安川已经回来了。

他正坐在书房看书,很是悠然,见她匆忙而来,也不心急,先摆着手让她落了座,才放下了手中的书卷,问道:“云四娘如何了?”

他得的消息倒是及时得很,比她跑得还快。

她有些伤感道:“她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只是孩子是保不住了。”

听她的语气中有几分伤怀,他原本想出言安慰她,但还未来记得开口,便见她已然恢复了镇定神色,语气平静道:“捕头,属下还有事情禀报。”

他稍一沉吟,示意她直言。

她眸光微沉,道:“属下怀疑,云二爷他是故意中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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