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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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长恒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城东,在专卖玉石珠宝的飞乌街找到了正在一家茶馆饮茶歇脚的云渠。
据陈中泽的线报说,他是来此搜罗玉石的,应该是为了孝敬他的义父云相国。
虽然此次出门没有慕容嵩相陪,但他的身后还是跟着两个护卫。
她远远瞧着,一不留神被一个走街串巷卖假劣玉石首饰的货郎撞了一下。
这条街上除了正儿八经的玉石铺面之外还有许多这样的卖货郎,大街上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十分热闹。
她突然心生一计,将手伸进了袖袋中,那里藏着一个她一直颇为珍视的东西,如今大概该派上用场了。
她环视四周,看见不远处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在叫卖货物,他嗓门清亮,脖子里挂着敞着盖子的卖货箱,但里面并没几样东西。
走过去后,她弯下腰,对那孩子低声道:“小兄弟,我这儿有样东西,请你帮我卖出去,若是能卖成,货钱全归你,我分文不要,若是卖不出去,我再买回来,十文钱成吗?”
小男孩扑闪着大眼睛盯着她,立刻精明地抓住了商机:“二十文。”
她咬了咬牙:“成交。”
言罢,她将手中的东西小心地放在了他的卖货箱里,尔后又趴在他的耳边叮嘱了几句。
小男孩儿也不多问,听明白后便抬脚走了。
她躲在不远处,既能藏身,又能瞧见那小男孩儿的行踪。
如她所叮嘱的那般,他一直在一家茶馆前徘徊叫卖,正是云渠歇脚的地方。
大约过了一刻钟后,云渠终于从里面出来了。
但正如她所预料的那般,他刚一出门,便被那个小卖货郎给拦下了。
透过人群熙攘的缝隙,她瞧见他停了脚步,瞧见他拦下了要对小卖货郎出手的护卫,瞧见他低头看着那个卖货箱。
她心头一窒,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攥着,紧张而无措。
最后,他从里面拿起了什么东西,出神地端详了片刻后问了小男孩儿几句,随后立刻抬眼四下张望,似乎想找什么。
他果然认出了那东西。
虽然只是毫无把握的贸然一试,但竟然有了结果。
她知道他是在找自己,下意识地往后又缩了一缩。
其实她将自己藏得很好,哪怕原地不动,他也瞧不见什么。
可事实上,此时她也想见他,只是形势不许而已。
过了没多久,他还是拿着东西付了钱。
那个小卖货郎得偿所愿,也如约定的那般没有再来找她,转身走远了。
她看见云渠默然将东西放进了袖袋中又在原地停了片刻,尔后也抬脚走了。
这一次,他们是往回云家的方向而去的。
看来,他是明白了自己对他的提醒,不再在此逗留,而是要回云家了。
虽然一切如她最初所料想的那般顺利,可她的心情反而愈发沉重起来。
诸多往事涌上心头,她想起了穆家,也想起了林管家。
她百感交集,既有庆幸欢喜又有担忧疑虑,站在原地愣怔良久,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还要做什么。
周围人来人往,她躲在墙根下,看着地上的人影来来去去,目光空虚心情复杂。
方才的试探的确不是心血来潮,她早就怀疑这位相国府的公子曾是自己的故人,只是没有良机让她一探究竟,可如今确定了,她反而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件事了。
四下熙熙攘攘,一如她的心绪。
不知失神了多久,她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近在咫尺:“你怎么还在这儿?”
她猛然回神,看见一个小男孩儿站在自己面前,正抬眼警惕地盯着自己。
愣怔了片刻后,她才想起他正是方才帮了自己的小卖货郎。
“你该不会是反悔了,想要钱了吧?”那小孩儿戒备地看着她,语气坚决道,“咱们说好的事情,我可半分钱都不会给你。”
她想起了什么事,立刻伸手也将他拉到了墙根下:“不是说好你去其他地儿吗?”
小孩儿信誓旦旦地道:“放心吧,我瞧着那公子走远了才又折回来的,肯定不会误了你的大事。”
若是云渠当真明白了她的意思,应该也不会再回来的。
她稍稍放了心,问那小孩儿道:“你卖了多少钱?”
见他不肯答,她安抚他道:“放心吧,我说不要钱便不会要你半分,只是好奇而已。”
小孩儿这才松口:“十两银子。”
她险些跳起来:“十两?!你竟要这么多?”
小孩儿不以为然道:“那位公子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而且他之前便在此逛了三户商铺,都是卖好物的,十两银子也不算多,不是你说的吗,只要他拿起来了,那便说明他想买,只管要价便是。”
她对眼前的小孩儿心生佩服:“你倒是心里亮堂。”
“得了,既然我得了你的便宜,那也要给你些报酬。”小孩儿得意洋洋地道,“有个人一直跟着方才那位公子,你留心些。”
言罢,那孩子便撒腿跑了。
她没打算去追,心中惊疑。
竟还有人跟踪云渠吗,会是谁?
是云家的人,还是衙门的?
无论是哪一方的,希望他们都莫要留意方才的事。
她满腹心事,正打算四下走走,突然无意间瞥见了一个并不算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女子,正从一家铺面出来,手里拿着一个不大的木盒子。
这不正是她之前要陈中泽查的人吗?
她果然也在这里。
只是,许长恒没想到自己竟这么快便碰到了她,毕竟这里也不算小,而且她即便来过,也很可能已经离开了。
但既然碰到了,便没有理由不跟上去。
于是,她跟着那女子跑了几个铺面,发现她是想找铺子修复好一个珍珠簪子,但都没能如愿。
不过,虽然屡屡受挫,但女子似乎并不气馁,也不打算放弃,仍然在这条街上挨家挨户地打听,直到走遍整整一条街。
许长恒一直默然跟着她,直到穿行了三条街后,她终于打算回去了。
眼看云四娘就要离开这条街,无奈之下,她只能铤而走险,快跑着伸手拦住了她。
大街上人来人往,见突然有人拦在自己面前,云四娘吃了一惊,抬眼看向她。
她亦是第一次这般拦人,正不知如何开口解释时,却听对方先开了口:“许捕快?”
她有些意外:“您认得我?”
“云家上下皆知许捕快是个人才,就连二爷也对您刮目相看,听得多了,又见过两次,自然记在了心里。”云四娘莞尔一笑,客气问道,“不知许捕快有何吩咐?”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周围,将那几道若隐若现又蠢蠢欲动的身影收在眼底,终究还是直言道:“我想请四娘喝杯茶,不知是否方便?”
云四娘愣了愣,随即想要婉拒:“多谢许捕快好意,但奴家还有……”
“你回不去了,”她打断了云四娘的话,压低了声音开门见山道,“云家一直有人跟着你,难道你不知缘由吗?”
方才她跟着云四娘时,便发现有几个人也如她一般不远不近地紧盯着她,心下便明白。
云家打算对云四娘下手了,故而她是回不去的,大概等她离开了这条街,他们便会伺机动手。
云四娘愣怔片刻,神色间竟无半分惊惶无措,只淡然一笑:“原来如此,那便依您的吧。”
地方是她定的,就在云渠之前歇脚的那个茶馆。
茶馆里的客人并不多,尤其是二楼,只有她们两人,倒是清净得很。
待小二奉茶准备离去时,云四娘却伸手拦下了他,并将一包不知何时从袖笼中掏出的一小包草药递了过去:“小二哥,我到了用药的时辰,不知可否帮我煎一下药?”
莫说小二哥,即便是她也吃了一惊。
小二没有去接那药,为难道:“这位客官,咱们这里也没人会煎药啊……”
她借机问道:“四娘可是哪里不适?”
若是云四娘身体有恙,只怕不能在此地久留。
云四娘却微然一笑,道:“无妨,只是风寒而已,就快痊愈了,只是须得按时用药才是。”
说着,她又掏出了一锭碎银,放在了草药上面:“这只是寻常草药,只需简单煮上一刻钟便好。”
这一次,她虽并未再说请求的话语,但那小二哥见了银子,两眼放光,立刻拿了草药,一脸堆笑:“客官还请稍候。”
四下寂静,传来的只有外面大街上的热闹动静,但她仍能瞧见一直尾随着云四娘的几个身影在楼下徘徊。
当然,也有穿过人群匆忙离去的,想来是为了这突然出现的变故而去请示上峰了。
她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默默替两人都倒了茶,并将其中一杯推到了对方面前。
眼前的女子她其实只见过两面,这是第二次,而第一次是在云家的医堂,当时她正在帮医馆里的学徒写家书。
其实此时回想起来,那时自己便觉得她的气度举止与众不同了。
而她也是那会儿听说了那女子的名字,云四娘。
“许捕快不必客气,想问什么便问吧。”浅浅地品了一口茶,云四娘语气恬淡地道,“我知无不言。”
她思量片刻,问道:“你知道你被怀疑了?”
虽然她这话说问得含糊不清无头无尾,但云四娘却听得明白:“是。”
见她答得利落,许长恒便追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我发现自己被自家人跟踪的时候。”云四娘轻轻苦笑一声,“许捕快能认出他们,我又何尝不是。”
原来她竟看得这般透彻。
而将整件事看得更透彻的人是云向迎。
他不仅早就知道了云四娘是给自己下毒的真凶,而且还一直在利用此事,甚至正如她所言,他给了云四娘与云渠在此相遇的时机,目的便是要将这桩案子牵扯到云渠乃至相国府。
但是因着云渠提前离开,云四娘并未碰到他,只是即便如此,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一条街上的事实也无法改变了。
“我知道我逃不了,只怕一离开这里便会万劫不复,还要多谢许捕快给了我这些许安宁。”云四娘轻轻一笑,语气平静道,“不知许捕快都知道了些什么?”
她没想到直到此时云四娘的语气还是那般云淡风轻,似乎她们此时所说的杀人嫌犯并非是她而是别的不相干的人。
“是你教唆,不,应该是哄骗莫采兰写下遗书并利用了林厨娘的身份下毒,也是你换走了验毒的银签并嫁祸给了云浩,”她毫不隐瞒地道,“莫采兰是被你推进枯井杀死的,竹林的那场火与井底的夜明珠也是你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