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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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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四娘看着她莞尔一笑:“看来,你全都知道了。”

她沉吟片刻,问道:“莫采兰的兄长是你的心上人?”

云四娘的微笑滞了滞,眸底浮现几分温柔,默然片刻后,再开口时,她原本恬淡平和的语气却已然染上了几许悲伤:“许捕快是如何知晓的?”

“凡学医者,皆要饱读医书,照理来说云家医堂的人应该都识字,哪怕有不会写字的也无需舍近求远地找医堂外的人代写家书,毕竟医堂里能识字写字的大有人在,不是吗?”她解释道,“可是,我却听说您经常在医堂替人写家书,后来偶尔想起便觉得奇怪,便让人打听了一番。”

依着陈中泽的线报,云四娘以前并不去医堂替人写家书,她是在一年多前才开始出现在医堂帮忙的,据说她当时因咳嗽去医堂求药,恰遇一个学徒在写家书时有字不会落笔,便顺手帮了他。自那以后,她便隔三岔五去医堂,不为求医问药,只为替人写信,即便当时无人请她帮忙,她也会在那里小坐片刻。久而久之,医堂的人也便习惯了她的出现,毕竟她的博学与热心是众所周知的,而且她的字俊秀清丽,以她的字写家书自然再好不过。

只是,旁人只当她那是性情使然地乐于助人,却不知她每次出现在那里都是为了一个深藏心底的因缘。

“您第一次在医堂代写家书是在一年多前,那时莫章刚刚过世,而在那几日,您久病不愈,既不愿去医馆求医,也不愿请郎中看病,最后是云大夫人吩咐人将你强带到医堂医治的。”她心底轻叹一声,道,“听说在此半年前您也大病过一场,曾缠绵病榻近半月,将您医好的人正是莫章。”

陡然听到他的名字,云四娘的手微微抖了抖,再开口时语气也轻颤:“只是这样,你便怀疑我吗?”

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后,她如实道:“还因为莫采兰的遗书。”

“遗书?”一怔之后,一抹疑惑浮在眉心,云四娘问道,“可是,遗书的确是她自己写的。”

“正是因为遗书的确是莫采兰亲自写的,故而才可疑。”她解释道,“若她当真是自尽而亡,那封遗书的确有几分可信,可她是被人推下那口枯井的,那遗书便更可疑了。”

莫采兰的遗书是结案的关键,正是因着那封遗书,才能证明她的确有罪,哪怕她只是被人利用。

而遗书也是这件案子中最让人费解的地方,也最为诡异。

因为若说遗书是假的,可既有人证又有物证,皆可证明那封遗书的确出自莫采兰之手;但若说遗书是真的,那她既有赴死之心,又怎会被人推进枯井。

虽说遗书有可能是莫采兰被人哄骗着写下的,可那遗书所言有关生死,无论是否出自她的本心,都不会如苏词所言那般下笔安静。

当时陈中泽曾告诉她云浩是真凶,是他哄骗着莫采兰写下遗书的,也就是说,莫采兰在写下那些字时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只是写下的那些东西并非出于她的本意。

但苏词说过,莫采兰在写遗书时心情平静甚至轻松欢悦,全无紧张之意,可她若是明知那些文字的含义,又怎会有那般安宁。

故而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莫采兰根本不明白那封遗书上写的是什么。

在南市李家肘子铺前,她偶然遇见诓骗自己孩子的刘三儿,当时他说,“还好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教什么便是什么。”

那时,她便有所领悟,只是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在仵作房誊抄周仵作的笔札时发现他有字总是出错,而且并非刻意而是出自一种习惯,那时,她突然想起了在莫采兰的家乡,她的青梅竹马莫承曾经提起的一件事。

他说,莫采兰最近最奇怪的举动便是突然要读书写字,但她也并未用心只是胡闹,因为她读错了字不仅不自知还不承认。

莫承当时并未与她计较,只当她没学会又不愿认错,可其实,她的确以为自己没有错。

“她从不识字,就如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先生怎么教,她便怎么记,故而若是你对她说“云”字读“风”,“天”字读“地”,她也会深信不疑并试图牢记于心,饶是旁人提醒她读错了,她也只会怀疑自己或是旁人,根本不会质疑对自己传道受业的先生。更何况,她对你很信任,也听从了你的话,在云家其他人面前从不炫耀展示自己从你那里得来的本领,最多只是吟两句诗而已。再加上她身边的人也极少有读书识字的,故而她从未怀疑过你教给她的东西只是你想让她记住的,很多字,至少在那些遗书上出现的一些字是有违众知的。”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道,“从你教她读书写字时起便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写下那封遗书,而且,在中秋那一晚有人看见她在廊下写那封遗书,也是你安排的,对吗?”

这便是遗书的真相,莫采兰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

“吾兄被云家所害,此乃深仇大恨;家主之毒,为吾所种;云家福井,乃我墓穴,冤魂永存,惟愿云氏从此不安宁。”

这是莫采兰的遗书,但在她自己看来,当时她写的定然不是这样。

“吾兄为主尽心力,此乃忠心可鉴;家主之食,为吾所做;云家宴席,乃我设计,福气永存,惟愿云氏从此不烦忧。”云四娘缓缓道,“她以为她写的是这些,是想拿去邀功的。”

果然如此。

云四娘先利用莫采兰想要留在云家的**,诱她开始读书写字,旁人都以为她这么做是为了讨取某个男子的欢心,而她自己以为这是在给她进入大房当值铺路,可只有云四娘知道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骗她写下遗书。

那封遗书上的字,莫采兰以为她都认得,可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她在写什么。

她问道:“听说云家大房的丫鬟都要能读书写字,她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吧?”

云四娘点了点头:“我告诉她,若是借着月光,写出来的字便会飘逸清秀,会更有机会得到大夫人的欢心,她相信了,故而才会在半夜出来想要背着人写下那封所谓的遗书。为了这些字,我煞费苦心教她四个月,并哄着她要保守秘密以一鸣惊人。而正如许捕快所言,我让人给与她同房的所有姑娘送了有些腐坏的点心,那些点心吃起来并无怪味儿,只是既然坏了,自然于肠胃无益,而若是其中有人在半夜起夜,定然会发现在外面写字的莫采兰,如此便是有了证人。”

这便是遗书的全部秘密了。

莫采兰在写下那些字时,定然心下欢喜,因为她以为她终于有机会离开膳房了。

“其实,莫采兰一直以来心思单纯简单,她不仅不打算替她兄长伸冤,而且还一心要留在云家,甚至于她而言,能进入大房当值便是她最大的心愿,而你便是利用了这一点,将毫不知情的她一步步地引入了你的谋划中,对吗?”她短叹一声,道,“她还以为你在帮她铺就锦绣前程,却不料你早就打算置她于死地了。”

云家的下人虽然都没有听说过莫采兰倾心哪个男子,可却都知道她一直不愿留在膳房,而她很想去大房当值,无论在她兄长生前还是死后,她都从未改变过心意。

她对云家对云家大房执念极深,哪怕在那里忍着流言蜚语与失去亲人的悲痛,她都不曾放弃,甚至还愿意为之铤而走险,可最后不过还是被人利用而已。

“真是奇怪,我原本只是恨她恼她,可如今听你这番话,竟也觉得她的确可怜了些。”云四娘语气平静道,“其实,在莫章刚过世的时候,我亦觉得她可怜,毕竟我也失去过最重要的亲人,知道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的苦楚,故而刚开始接近她时,我只当她是莫章的妹妹,对她是真心相待的。”

那时她甚至以为,莫章虽然走了,可他还有个妹妹,故而她并非孤身一人,因为他的亲人便是自己的亲人,以后两人便可相依为命。

“可事实上,生离死别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她也不值得任何人去怜悯。”云四娘看向她,问道,“许捕快,若换做你,明知自己的兄长死于非命,是否会袖手旁观,是否会为了自己的性命与前程罔顾亲人的生死和冤屈?”

她心中猛然一颤。

兄长死于非命,身为胞妹的自己是否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顾前程?

此时她才突然发现,原来莫采兰的处境竟与自己这般相似。

她们都有兄长死因不明,都有自己的顾虑与无奈。

若她是莫采兰,自然不会让兄长死不瞑目,这也是她如今正在做的。

但莫采兰的选择似乎与她不同。

“也许,”她迟疑道,“她有自己的苦衷,毕竟即便她有所怀疑也无能为力,或者她另有打算,准备以后伺机追查她兄长的死因。”

“她不是那种人,也做不了那种人。”云四娘眸光微变,“如果她是该有多好,那样她就不必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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