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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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的确如此。”安子睿想起一事,对她道,“对了,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中泽找到了一位善于开锁的老师傅,据他所说,大约在一个月前,他在家门口发现一封信,说是过两天会请他开个锁,但上面有锁的大致来历和样式,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只约他去城南的一家茶馆见面。他原本不想去,但见那把锁有些不寻常,便如约而至了。不过,他等了近半刻钟,对方并没有出现,只是让人给他带个口信,说锁已经有人打开了,故而用不着他了。”
虽然他们并没有找到给老师傅写信和捎口信的人,只知道对方是个男子,而那老师傅也早就把信给丢了,但好在他还记得那把锁的样式,而且十分肯定就是云家用来锁银签的那种。
“这样推算,那个要开锁的人极有可能是云浩,而且他还成功了,所以才用不着那位老师傅了。不过,我们还没有查到他究竟请了谁开锁,因为他还是不肯招供。”安子睿提醒她道,“你可还记得林厨娘曾经向人打听过云浩,以那些厨娘的说法,莫采兰应该是因为倾心某个男子而想要读书认字,虽说她们不知道那男子是谁,但林厨娘是莫采兰的师父,她向旁人打听云浩的为人,极有可能就是为了莫采兰。只是,我们的确还没有找到他们两勾结的证据。”
毕竟银签一直都是云浩保管的,收着银签的箱子与其上面的锁都不曾有被人强行打开的痕迹,而且假的银签又在他的屋外被发现,无论怎么看,最有机会配到新的钥匙并换掉银签的人便只有他了。
所以,这件案子是莫采兰与云浩联手做下的,她负责下毒,而他负责将真的银签调换成假的以逃开验毒。
不过,以云浩的背景,他会为了莫采兰犯下这个几乎会连累他全家上下的罪过吗?
杀人乃是死罪,更何况要杀的还是云家家主,这种掉脑袋又连累家人的事情普通人怎敢染指,而且云浩还是依仗云家才能将日子过得衣食无忧的,他应该没有胆子这么做,否则一向用人谨慎的云家怎会将银签让他保管。而且,饶是他对莫采兰有男女私情,却也与她相识不过数月,照理说不会为了她而宁愿犯这弥天大罪,这不足以成为他的动机。
安子睿曾提审过云浩,也觉得其人贪生怕死得很,但还是道:“既然是暗通款曲,说不定他与莫采兰早就勾搭在一起了,有些男人为了女色也是会不要命的,即便他曾胆小如鼠又贪生怕死。”
虽然她也听说过这种事情,但总觉得这次不太可能,想了想后问道:“会不会云浩并不知道银签被调换的事情?”
安子睿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道:“你是觉得她利用了云浩?这倒是也有可能。倘若莫采兰与他暗通款曲,那他们私下里定然有所接触,也说不定是莫采兰是哄骗着他给箱子配了新的钥匙的,甚至,那个配钥匙的人也有可能只是莫采兰自己而已。她拿到钥匙后,在中秋验毒之前将银签换成假的,因为她不想连累他,所以在结束之后又回了他的房间将真的换了回去。而从头到尾,云浩所做的最多可能只是给箱子配了把钥匙而已。”
如此一来,倒是都说得通了。
可是,她却摇了摇头:“银签不会是莫采兰放回去的。”
刚刚以为自己已然理清案子的来龙去脉的安子睿不解问道:“为何?”
“莫采兰布局的目的就是为了下毒,那即便她与云浩有所亲近也是为了利用他,对他并未有过真心,既然如此,她又怎会特意再去将假的银签给换回去,毕竟那时她已然达成了目的也一心求死,及时逃到竹林自尽才是上策,否则若是被人发现便会前功尽弃,”她微微蹙眉,道,“故而假的银签不会是她放回去的。”
的确有理,安子睿问道:“这么说来,那假银签的事情云浩的确知情,而且还是她的帮凶。不过,也许云浩原本的确不知情,莫采兰是背着他将银签换掉的,而他在中秋宴后才发现箱子里的是假银签,为了保命,他便将用真的银签换了回来,并假装自己并不知情。”
但这次,尚不等她开口,他便皱眉道:“这也不对啊,若是他不知情,那他定然也没有能开箱的钥匙,而箱子送回到他这里时是被锁住的,他又是如何知道里面的银签是假的?更何况,即便他有透视眼发现了里面的端倪,那他在一时之间又从哪弄来真的银签给换上的?”
“而且,若是他发现了假银签,又怎会将它们只是埋在自己的屋外便草草了事?”她认同道,“不过是几根针而且,随便丢到别处也比藏在那里安全得多,难道他就不怕被人搜到吗?”
安子睿觉得自己如今的脑子里一塌糊涂:“这个莫采兰,既然留了遗书也不说个清楚。”
她又低头看了一眼那一叠莫采兰曾练字用的草纸,若有所思道:“可能她写下那些字已经不容易了吧。”
她隐隐觉得,莫采兰想要读书认字恐怕并非为了云浩或是其他男子,而只是为了这封遗书。
“那真是见了鬼了,若是连云浩都没有嫌疑,难道还有另外的人涉案不成?哎,无论如何,如今总算是找到真凶了,至于云浩和其他人,他们既然还活着,便也不算什么问题,审便是了,难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从活人嘴里问不出来的秘密吗?更何况,若是他们四人中有人与莫采兰暗通款曲,这云家上下这么多人,总会留下什么痕迹,难道云向迎还能让他们瞒着不成?”安子睿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伸了个腰,“你也别想了,脑袋也是要歇歇的,等明日回了衙门,再提审一次云浩一切便能真相大白了。”
真是这样吗?
她微蹙了眉头,看着纸上那些写得歪七八扭的字迹,总觉得这案子不该这样结束。
一个自兄长死后便只顾担心自己前程却从未怀疑过其死因的女子是如何独自设下这般复杂布局的?
她虽从未见过莫采兰,但无论从他人口中还是从她的住所衣物中都能看出来,她应该是个性情极其简单的小姑娘,即便她是在发现兄长死得蹊跷后才性情大变,那她又是如何知晓并确定她兄长的死另有内情的?
这背后定然还藏着他们尚未找到的秘密。
正沉思着,她突然瞥见安子睿的脸不知何时已然凑到了自己的面前,猛然醒过了神。
“你这个人做事当真是认真得紧,竟然一个人跑到莫采兰家里去了,公子知道的时候可是大吃了一惊,二话不说便骑马出了门,我还从未见过他出门这般利索的,”安子睿神秘兮兮地问道,“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迟疑了一下,耳根微红,主动略过了自己被蛇咬的那一段插曲,如实道:“捕头找到我的时候,我恰好昏倒了,故而只能留宿在……”
安子睿神色一变,担忧问道:“你昏倒了?可有大碍?”
“无妨,已经请郎中瞧过了,说是过于劳累,歇歇便好了。”
“也没瞧你干过什么重活,竟过于劳累,看来这动脑子也是伤身的,以后少皱些眉头,”他稍稍放了心,又问道,“既然如此,怎么不在那里歇上一夜再回来?”
她尚未回答,他便自问自答道:“我看公子的样子是直接去了后花园的,而且并不意外在那里找到了莫采兰的尸体,你们是不是已经猜到了这一点,故而才想在下雨前赶回来的?”
她颔首:“的确如此,不过还是迟了一步。”
他摆了摆手:“倒也不算迟,我们也是刚过来不久,更何况云家的人能在下雨前发现她的尸体着实是大幸,否则又多了一桩谜题。”
她稍一犹豫,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他先了一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场火和夜明珠是吗?放心,公子已经吩咐去查了,总会弄清楚的。”
她的确想提这件事,但看来,安川也早就怀疑了。
“好了,说好不提案子了,走吧,先回客房,把东西都带上,明日还有的要忙。”拿起从这里搜到的莫采兰的遗物,他站起身来道,“公子特意嘱咐了,不许你熬夜。”
她也站了起来,忍不住问道:“那捕头呢?”
没有留意到她暗藏在神色里的关怀,安子睿随口道:“公子还忙着呢,不过云家怎敢不准备他的房间,放心吧。”
外面的雨仍在哗哗下着,似乎比之前更大了些,为了保护物证,也为了查案方便,衙门的人今夜要留宿云府,云家也特意为他们准备了客房,每人一间。
那院子虽然看起来不大,但布局却像极了客栈,看样子是特意为了招待外客而布置的。
等赶到客房的时候,她的衣裳已然湿了不少,好在夜色很深,灯笼也照不透,没有人留意到她的异常。
有当值的下人与丫鬟将他们引到了各自的房间,但安子睿并未直接回自己的屋子,只是在推开房门后探着身子往里瞧了一眼,然后立刻跟上了她,并在她抬脚进屋前将她拦了下来。
“我先进去瞧瞧,”他语气随意道,“你先在外面等着。”
他将对云府的怀疑说得明目张胆,随行的丫鬟与下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等着。
虽然觉得他过于疑心了,但她也知他是好意,便也乖乖地听了他的话。
但让她意外的是,安子睿刚进门去,便惊讶地轻轻“啊”了一声。
她担心里面出事,也顾不得太多,刚要进去,却又见安子睿平安无事地退了出来,但脸上的讶然却十分明显。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他将目光望向站在她身后的引路丫鬟:“你们云府的男女客房都在这个院子里?”
那丫鬟愣了一下后答道:“回官爷,这是男客院,女客院在隔壁。”
他皱了眉头,问道:“那里面是怎么回事?”
那丫鬟似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奴婢只是引路的,若是里面有何不妥,奴婢去唤人……”
“罢了,也不必麻烦了,”打断了那丫鬟的话,安子睿叹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目露同情,低声劝慰她道,“公子交代了,咱们是来做客的,故而要客随主便,你便委屈些吧,不过也还是有些好处是我屋子里没有的。”
言罢,他抬脚往自己的屋子去了。
他虽莫名其妙,但她很快便明白了。
这间屋子的厅堂虽看起来并无什么不妥,但进去后便能瞧见里面的摆设的确当得起安子睿方才的那一声惊叫。
因为洞门珠帘后的寝居一看便是女子闺房,而且里面还放着一个已经添了热水的浴桶,上面还撒着姹紫嫣红的鲜花瓣,随着腾腾热气散发出怡人的香气。
她险些窒息。
直到后面传来关门声,她才回过神来,连忙转身,如同山贼般粗鲁地拉开了已然半关的门,又做贼似地低声问那引路的丫鬟:“敢问姑娘,怎么让在下住个女子的屋子?”
那丫鬟不惊讶又无辜:“奴婢不知,只是负责引路而已,若是官爷不满意,奴婢这就去请管事的姑姑过来……”
这句话与她方才回安子睿的别无二样。
许长恒这才想起他在走之前安抚自己的那番话,只好道:“不必麻烦了,姑娘请便。”
无论安排这些的人究竟是刻意还是无意,如今她人在他人屋檐下,便不好挑三拣四,更何况这还是安川嘱咐过的。
无奈之下,她只好锁好门进了屋。
在厅堂站下,她看着珠帘后的粉被红帘花瓶浴桶,竟有些愣了神,半晌后才缓缓抬起了脚往里走去。
算起来,她已经有五年多没有踏足过这样充满少女气息的屋子了,饶是在家里出事前,她的那间屋子也远没有这般精致好看。
她的目光里渐渐浮现出了几分惊羡与欢喜,但很快便又消失了。
床头的矮桌上端放着一个木盘,上面摆着一件崭新的衣裳,是如桃花般耀眼又明亮的粉色。
她蓦地清醒,眼前的这一切不仅不是自己的,而且还很可能暗藏着什么算计。
这里既是男客院,那为何偏有一间女子客房?而且这些浴桶毛巾又是谁来安排的,那粉色衣裳又是何意?
她不得不想到云向迎。
思及他之前看自己的目光,不知为何,她蓦地打了个寒颤。
难道他当真知道了什么?!
可不应该啊,连安川如今都不再怀疑自己的身世,他又是如何知晓的?毕竟云家虽势力不小,但若抡起查人断案来,安川绝不会逊色分毫。
难道是自己在他面前露出了什么破绽?
可除了那一次在他的药池意外落水之外,她一切如常,但那次她也已然竭力护住了自己的身子,他也应该什么都没看见才是。
猛地想起了一个人,她不由身子一僵。
云念清。
这孩子不止一次唤过自己“姐姐”,而且他还曾说过云向迎还允他唤自己为“姑母”,难道云念清也曾在他面前称呼自己为“捕快姐姐”,而他也信了吗?
她心中愈发不安,坐立都不是。
窗外大雨倾盆,虽然门窗都关着,她却不寒而栗,总觉得外面似是有一双眼睛在紧盯着自己一般。
此人真是太可怕了。
越是深思便越是忐忑,那些方才瞧着还会让人心生欢喜的布置此时既刺眼又扎心。
她忽然转过了身子,一刻都不愿再看,抬脚快步走到了厅堂,背对着寝居在桌案前落了座。
身上的湿衣裳裹得自己愈发不适了,身后不远处的浴桶还冒着诱人的热气,但她不仅毫无脱衣沐浴的心思,反而心里尽是惊恐不安。
究竟他是何意,究竟自己怎样做才能探出他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