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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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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云向迎说自己来迟了,许长恒原以为是莫采兰的尸体被损毁了,却不想自己却误解了他的意思。

“她的尸体已经在下雨前被找到了,”他转过了轮椅,看着她道,“就在我云家的福井里。”

莫采兰果然就在云家后花园竹林中的枯井里。

她与安川之所以要连夜赶路,便是想要在下雨之前赶到云家,以求证莫采兰是否就在那口枯井中。

毕竟,若是云府四处都找不到莫采兰的踪影,而她又不太可能在云家的森严戒备下出府去,那么那口枯井便极有可能是她的藏身处。

更何况,林厨娘出现在那里的原因除了为了藏身之外,也有可能是因为莫采兰也在那里。

而林厨娘在临死前只反复过一句话,那便是“他是自己寻死的,不是我杀的”,当时她乍听之下,也与其他人一般下意识地以为她想否认月饼里的毒是她下的。可是,倘若真正下毒之人是莫采兰,而她又是在回来之后直接去了竹林,那她极有可能根本不知道月饼被下毒的事,而且即便是莫采兰当着她的面承认了一切,她也不可能说出云向迎是自己寻死这样的话。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当时的林厨娘很可能不知道云向迎出了事,她说的“他是自己寻死的”并不是向人辩解她没有向云向迎下毒,而是说死的人不是她杀的,是其自寻短见的。

故而,她当时所说的并非是“他”,而是“她”,不是云向迎,而是莫采兰。

她是想向旁人辩解自己并非杀人凶手,因为坠井而亡的莫采兰是自己跳进去的,而并非被她推下去的。

但她还没有机会解释清楚便被慕容嵩一脚踢昏而后殒命,再也没有机会了。

如若那时她有机会将话说完,那他们便能更早地发现莫采兰在井底的尸体。

虽然在有此猜测时她与安川都不能确定跳了井的莫采兰是否还活着,却都心知肚明她凶多吉少,若是她当真已经死了,那只有在下雨前找到她的尸体才能寻到更多的线索。

遗憾的是,莫采兰真的已经死了。

而她的尸体之所以会被发现,是因为在开始下雨的不久前,竹林莫名起了一场火。

虽然火势并不大而且很快便被扑灭了,但为了谨慎起见,云家还是依着规矩去查检了他们的福井,也就在那时,他们意外发现福井下竟有忽明忽暗地闪着幽绿的鬼火。

随后,莫采兰的尸体便被发现了。

她已经死了多时,宋汐验过尸体,确定她是因为头部撞击井底的石头而殒命的。

最要紧的是,她的怀里放着一封遗书。

在遗书中,她承认毒是自己下的,目的是为了替自己的兄长报仇。

“她想要破了我云家的福运,故而特意死在了那里。”云向迎看着她,平静道,“许捕快,你觉得是否可结案了?”

听唐壬奇简单地陈述了莫采兰尸体被发现的经过,她深觉意外,此时云向迎问起,她未答,而是问唐壬奇道:“竹林为何会走水,那鬼火又是如何出现的?”

得了云向迎的默许后,唐壬奇才回道:“火因未明,不过那火光并非鬼火,而是一颗夜明珠所发出的光泽,来于何处还未可知。”

当时云家的下人看见井底传来的幽绿光泽,在惊愕之下误以为下面闪着鬼火,听到消息后赶来的陆寒便命人下去清理干净,这才发现井底竟躺着一具尸体。

这么说来,无论是竹林的失火还是井底的夜明珠都极为蹊跷,似乎是在暗中引导其他人去发现莫采兰的尸体。

她微一蹙眉,总觉得此事诡异,试探着问云向迎道:“云二爷,可否让在下去瞧瞧莫姑娘?”

“她的尸体应该也没什么好看的,毕竟宋姑娘是个值得信得过的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云向迎吩咐唐壬奇道,“送许捕快去莫采兰的房间,一切皆听许捕快的安排。”

她道了谢,刚转身到了门口,又听身后传来了声音:“许捕快,这件事是我唐突了。”

怔了一怔后,固然她明白他的意思,但迟疑之后只当自己没听见,脚下不停地离开了。

门外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门里的人转瞬便看不见外面的人影了。

许久之后,里面才传来一个落寞非常的声音:“走得真快。”

等她到了莫采兰房间的时候,安子睿正在四处翻找。

原本以为会在这里遇到安川的她不由有些失望,问道:“捕头呢?”

“公子还在后花园的亭子里陪宋姑娘验尸,”见了她来,他并不意外,“怎么,你果然见过云向迎了?”

她有些惊讶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自然是公子说的,”他解释道,“原本我是想先送你回衙门的,但公子说云向迎应该已经将你请了进来,看来公子所言不错。”

她的心里不由浮现几分惊疑,之前明明是安川吩咐她不要擅自下车的,那他又是如何得知云向迎会见自己?

“既然来了,那便干活吧。”见她愣怔着,安子睿将手在她眼前虚晃了一下,提醒她道,“这可是云家人第一次许咱们来这儿,珍惜些。”

虽然之前莫采兰无故失踪,但云家却并不愿衙差来她的房间搜查,理由是这里是云家婢子内宅,容不得外人在此放肆。

莫采兰是与其他三个膳房的厨娘同住的,如今为了便于搜查,其他人都已经被谴到了其他地方,故而安子睿搜起来也不客气,角角落落都不曾落下。

因着他的尽职尽责,再加上莫采兰的东西很少,她能做的并不多,只能在他翻找出来的东西里再挑拣出可疑的物件儿来。

“这是什么?还被锁了。”

正在小心翻看衣柜的她突然听到安子睿好奇的声音,不由看了过去,只见他在莫采兰的床底发现了一个细长的盒子,如手掌长宽。

他话音刚落,那锁被他轻轻一拽,竟开了:“咦,原来是把坏锁。”

听到“咔嚓”一声,不知为何,她心头一跳,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却并未来得及抓住。

他原以为里面藏着什么有用的线索,但让人失望的是,里面只有一条银制的项链,而且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他不由叹了口气:“明明也没什么,竟还挂了把坏锁唬人,还以为她藏了什么好东西在里面。”

可也许对莫采兰而言,一条看似普通的银项链便已然是值得她珍藏的宝贝了吧。

到最后,他们几乎一无所获,最重要的还是找到了她生前的笔墨。

“吾兄被云家所害害,此乃深仇大恨;家主之毒,为吾所种;云家福井,乃我墓穴,冤魂永存,惟愿云氏从此不安宁。”

这便是莫采兰留下的遗书,虽简单,却交代了一切。

由此可见,莫采兰的确在月饼中下了毒,而且她也怀疑自家兄长的死与云家脱不了干系,故而哪怕是死,她也要污了云家的福井,诅咒他们世代不得安宁。

若是能确定那封遗书的确是她写的,那她便只能是含罪自尽了。

虽然这个房间并不见笔墨,但安子睿还是在她的床榻枕头下找到了几张她平时练字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又歪歪扭扭地写了不少字,只是读起来并不通顺,看起来是刚识字不久,倒与莫峰所言能对得上。

她的字体整体偏向右边且右边远大于左,而且弯钩上翘得厉害,正是因着她刚学字又初见雏形,故而字迹极为好认。

“我已经问过了,其他人都说莫采兰这几个月最蹊跷的地方上便是突然去学了识字,其他的倒也不见异常,”安子睿仔细地揣摩着纸上的字迹,道,“这些字看起来倒与她的遗书没甚差别,恨字和穴字的右边的一撇都多了个向上的勾,确实吻合。不过还待细查,可以让苏县丞瞧瞧,另外,纸张的来历也要摸清楚。”

“还有那场火与夜明珠,”她似是自言自语道,“未免也太巧了些。”

若是莫采兰的尸体是在大雨落下之后才被发现的,莫说其他线索,饶是这封最重要的遗书便也留不下来了。

“之前找不到她时,云家的人什么都不肯说,如今证据确凿,我看他们还能如何隐瞒。”他赞同,道,“这一次应该没有什么不该说的了。”

他所言不错,只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与莫采兰同住的厨娘便看似知无不言地交代了一切。

据她们所说,在她的兄长过世后,她最担心的便是云家会将她赶出家门,毕竟云家是因着她兄长的缘故才收她进府的,那时她还曾考虑过回乡嫁人,好给自己留条后路。

这倒也是实情,安子睿也还记得当年她兄长过世时她一心为云家说话,生怕自己会因此得罪于云家。

这应该便是她曾接纳莫峰亲近自己的原因,那时的她最担心的怕是自己的前程,故而愿意退而求其次地接受莫峰。

不过,那些厨娘说她们从未听莫采兰提起过兄长的死于有蹊跷,而且许是为了避嫌,她甚至几乎不曾在其他人面前提及他,饶是在中秋前亦是如此。

至于她突然于几个月前开始学字的缘故,有人说,她很可能是为了一男子才如此。

“除了认字外,她还学了几首诗,背着咱们偷偷地读,饶是奴婢也不识字,却也知晓那些诗句都与风月有关,她定然是有了心上人,故而才以此来讨好那人。”

虽然与她最相熟的厨娘这般说,可却只是推测而已,饶是在打趣时,莫采兰也不曾承认这件事,更无人知晓她究竟心仪何人。

素日里莫采兰的性情孤傲了些,她觉得自己的兄长既是医堂的学徒,又在长房门下做事,迟早会出人头地,故而自诩与其他丫鬟奴婢地位不同,平时便也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

那时她平生夙愿便是去大房上工,不仅是因为大夫人与小公子对待下人和善又好施,还是因为她不愿留在膳房里吃苦头,而且她觉得自己有个能在大夫人面前说上话的兄长,那她去大房做事的机会指日可待,便更不愿与膳房的其他人结交了。

直至如今,在膳房除了与她的师父林厨娘关系尚可外,也没什么人愿与她更亲近了,更莫说会有男子与她来往。

甚至,连她学字这件事也是其他人无意间发现的,她从未在寝居里有其他人时练过字,也不愿旁人议论此事。

不过,在中秋前一夜,与她同住的丫鬟曾看见她趴在院子里的廊下写着什么东西。

“奴家睡得浅,那天又有人送了点心过来,我便贪吃多了几口,可也不知是不是那东西有问题的缘故,入夜后我便腹部不适,往茅房多跑了几次,有一次一开门便瞧见莫采兰趴在廊下点着灯写什么东西,当时将我给吓了一跳。”

安子睿与她对视一眼,问道:“你可看清她写什么了?”

“没有,她警觉得很,听见我的开门声便立刻用袖子给挡住了,”那丫鬟不屑道,“不过,我那时肚子不舒服,谁稀罕看她写字,歪七八扭的又不好看。”

“对啊,她自负得很,又整日里神神叨叨的,一会担心被赶出去后没饭吃,一会又嫌弃自己太胖要节食,莫名其妙的,咱们几个没人知道她究竟有什么心思。”

又有丫鬟道:“若要说有人知道她的心事,除了林师傅外,那便只有四娘了。”

她所说的四娘,便是教莫采兰读书识字的女子。

那女子也姓云,是云家的一个远亲,如今是云府库房的一个管事,主要掌管金银器具等的出入库。她年岁已过三十,早年间丈夫与孩子皆死于意外,便孤身一人来投靠了云家,既认字也会管账,再加上性情温和又平易近人,故而在云家无论有人要写家书还是想要读书识字都会来找她,而她也无论对方的男女地位皆会诚然待之。

“我查过了,最近这几个月来,除了林厨娘外,莫采兰便与这个云四娘来往最密。而那个云四娘也承认,莫采兰这些日子来几乎每隔几日便去找她请教,鲜有例外。”在莫采兰的房间里,安子睿的右手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着桌子,道,“不过,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因为除了莫采兰之外,还有几个丫鬟仆役也会去找她认字,另外她还要帮人读家书写家书,每次最多只能给莫采兰两刻钟的时间,也不曾听她提起过她的兄长或是其他的什么男子。”

他不过去了不到两刻钟,似乎便将云四娘看透了。

听他似有言犹未尽的意思,目光一直停留在莫采兰练字的草纸上的许长恒抬起了头,问他道:“怎么,云四娘有问题?”

“不是,”默然一瞬后,安子睿微微皱眉,脸上浮现几分道不明的困惑来,“怎么说呢,我没料到云家还有这种人物,总觉得她不该出现在这里,而应该深居高山远离尘世一般。”

她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为她也见过云四娘。

之前去云家医堂时,她遇到一个云家的婢子在帮人些家书,那时虽是匆忙一面,但她便能瞧得出那女子恬淡温雅并不似个普通人,只是当时并未过多留意她而已。

云四娘早年既丧夫又失子,如今年逾三十又孤身一人,自己命运多舛却能善待他人已然不易了,更何况她骨子里的淡然大气是旁人装也装不来的。

她不由又想到了已经嫁给潘柏的李殊尔,这云家的下人似乎也个个藏着故事。

“其他的呢?”见安子睿良久沉默,她只能先行开口,“莫采兰学得如何?”

“自然不怎么样,你看她拿来练手的草纸也能猜到,云四娘说她虽然练字欠些火候,但记性还算不错,每次学到的字都能当场记得,只是忘得也快,须得反复练习才能记得牢稳。”他摇头,将从云四娘处拿来的一叠草纸放在了桌案上,道,“云四娘已经确认过了,这房间里的草纸的确是莫采兰从外面买来的,另外,这些也是她的,云四娘还在大部分纸上都留了批注。”

她伸手拿过,仔细看了起来。

那些草纸应该是照着日期排好的,从最开始的潦草不堪到后来的逐渐有序,不仅可见莫采兰所下的功夫,也能看得出云四娘的用心。

几乎在每张纸上都可见她用丹砂墨圈出来的错处,也能让人确定莫采兰的确很容易在一捺之后再添一勾,即便在后来也是如此,而且都被云四娘圈划了出来。

她慢慢地翻动着草纸上字体歪扭的字,想起了之前莫峰曾说过的几句话,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眉。

“怎么,可瞧出什么端倪了?”留意到她神色有异,他问道,“这草纸上可有什么破绽?”

她迟疑片刻,道:“我只是觉得,她都练了这么久,为何还会屡屡出错。”

“你自小开始学字,自然不觉得难,”安子睿不以为然道,“若是成人了才开始练字,那一开始的习惯是极难改掉的。”

虽然他说得也有道理,但她仍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来,便只能暂时作罢,问他道:“纸张可能对得上?”

他颔首:“质地和色泽都差不多,云四娘说这些大多是云家采购纸张时被剔掉的下等品,原本是要被丢弃的,但她觉得可惜,便留下来给其他人用,当然也有一部分是莫采兰自己从外面买来的,这些还需查一查才能确定。”

她喃喃道:“字是她写的,纸也是能对得上,这么说,凶手的确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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