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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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云家,自然指的是云相国云泸。
陈中泽惊讶问道:“云相国来了?”
方全摇头,道:“不是云相国,而是他的义子。”
虽然云相国并未亲自前来,但他的义子来也足以让人惊疑了,毕竟柳尚书既然要让柳宸在南和县完婚,便是不打算惊动京中同僚,故而几天前才派人去往京中送了喜帖,也只是告知一二而已,并未打算让他们来此出席。更何况,从京城到这里最快也要十来天的路程,而衙门准备婚事也不过才半个月而已,那便说明,相国府很早便得知了消息,而且立刻派了相国府的公子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若是柳家与相国府关系亲密,那他们如此奔波倒也在情理之中,可是,柳家与相国府在朝堂是乃是政敌,那相国府公子的这一趟便不单单只是贺喜这般简单了。
其中利害,众衙役自然有心知肚明的,当然会担心对方是来找麻烦的。
等他们赶到前院的时候,柳尚书已经派人将其他宾客都迎进了内院的会客厅,而他与夫人留在那里接待从相国府来的贵客。
据说云相国的那个义子如今十五六岁,是一年多前他来南和县回乡祭祖后在回京的路上救下的,听说那孩子在昏迷的时候便紧抓着他的袖子叫“爹”,他便一时于心不忍将他留在了身边。后来,那孩子苏醒后,竟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家在何处的种种过往,记忆犹如一张白纸一般,云相国认为此乃天意,又见他生得伶俐清俊,便收他为义子,并赐名云渠。
云渠虽在相国府的时日并不长,但他深得其义父的信任与器重,因着云相国膝下并无亲生血脉,故而他便是相国府唯一的公子,身份尊贵自不必提。听说他颇为聪明好学,其才学在京城已经艳压众多比他年岁还大许多的名仕才子,而且他的为人品性也颇受人称颂,既不似他义父那般心机深沉,也不像其他世家公子那般张扬跋扈,待人既随和又谦逊,在京城名声甚好,而云相国对他也颇为满意。
但无论他再好,总归还是云相国的义子,单是这一点,便足以盖过他其余所有的风头。
更何况,他能来南和县,定然也是云相国的意思。
此时,他已经跨进了县衙的大门,正在柳尚书的迎接下往里而来。
一眼看去,那的确是个夺目的少年,头戴羊脂玉簪,身穿浅蓝绸衣,腰系白玉带,手持象牙折扇,言行谦和又透着贵气,长相也颇为顺眼,确实不凡。
他的身后不紧不慢地紧跟着几个人,看起来似是相国府的护卫,个个彪悍又威猛,尤其为首的那人蓄着长胡子,不仅人高马大面目面容阴鸷,而且走路也带风似的,简直一个眼神便能将人给逼退几百步一般。
眼看着云渠在众人簇拥之下去了内堂,有些莫名其妙地,她心里渐渐浮现了几分奇异的感觉,道不明也说不清,只是觉得那少年瞧着似曾相识一般。
“瞧你这副没见识的模样,眼睛都看直了。”瞥了她一眼后,陈中泽颇有些嫌弃,道,“虽然这相国府的公子长得还算不错,但不过就是个狐假虎威的,又什么好稀罕的。”
“话可不是这般说的,他虽说并非云相国的血脉,可比起相国府的其他人地位也高得多了,而且云相国对他又颇为器重,有时候他在云相国面前的一句话能比得过很多朝廷大员的,可不是不得了?”方全感慨道,”不过,这云公子对柳尚书倒是客客气气的,当真是难得。你们瞧见他身后的那个相国府护卫了没?趾高气昂的那个?他就是相国府众护卫之首慕容嵩,曾经还是个立了不少战功的将军呢。”
“将军?”沈志远好奇问他道,“堂堂一个将军怎会做家府护卫?”
方全解释道:“因为他既凶狠又好色,据说有一次,只是用了一夜,他便睡了一个勾栏里的几十个姑娘,还在醉酒后将她们当作敌军全都给杀了,这才丢了官职,沦落到了给相国府做护卫的下场。”
“杀了几十个人,他竟安然无恙?”许长恒惊讶问道,“难道不用抵命吗?该不会是谣传吧?”
一向消息灵通的陈中泽这次也未让他们失望,道:“几十个人的确有些夸张了,其实他也就杀死了十来个姑娘,其他的人只是受了伤而已。”
既然连陈中泽都来辟谣,那这件事只怕十有**是真的,哪怕慕容嵩没有杀那么多人,也的确有不少人死在了他的手里。
她更是惊疑了:“他杀了那么多人,却只是丢了官职?”
“还有终身不得入仕。”陈中泽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年轻人,别这么大惊小怪的,世道便是如此,只要你足够有本事,杀人也未必要偿命。”
以前她自然也听说过类似的事情,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天子脚下亦如此,不由觉得既心惊又心寒。
饶是那些勾栏姑娘的出身再是卑微,但也并非蝼蚁而是鲜活人命,难道她们就不配死而瞑目吗?
“那桩案子都已经过去许多年了吧,当时他的官职比云相国还要高些,而云相国为了救他,也是用了不少手段,所以他后来才愿意一直留在云相国的身边,不仅是为了谋得一条生路,也是为了报恩。”方全提醒他们道,“此人对相国府忠心耿耿,更是云相国最为信任的手下,他脾气暴躁,手段也狠辣,虽然如今没有官职在身,可也还是从不把除了相国府之外的其他人放在眼里,就连那个相国府的公子也不一定能镇得了他,所以,你们可都莫要招惹他,否则咱们就有了大麻烦。”
陈中泽不以为然地道:“方叔说的那都是老黄历了,以前先皇还在时相国府的确能只手遮天,可如今……”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方全给截断了:“行了,这些话还是别说了,咱们南和县天高皇帝远的,那些朝廷大事也轮不到咱们,这些口舌之争说不定还会招来什么……”
“杀身之祸嘛。”陈中泽并不以为意,道,“只是说说而已,怎么就死啊活啊的,你们这些上了年岁的人总是扫兴得很。”
说着,他便招呼许长恒回吏舍去:“咱俩回吧,若是真的打起来,就咱俩是会拖后腿的,还不如先逃了呢。”
只是一犹豫后,她便立刻追上了他,等四周无人后才问他道:“你方才想说相国府如今怎么了?”
“你想听?”见她点头,陈中泽也没兴致卖关子,直接答道,“倒也没什么,就是如今的云相国已经渐渐失去圣上宠信了,否则咱们柳县令的父亲也不会这么快就升为尚书了。”
她琢磨着他的话,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圣上是为了制衡云相国故而才特意提拔柳尚书的?”
她之前便听说过柳家与安家都和相国府是朝政劲敌,不过那时并未往深处想,还以为这两家之所以敢与云相国作对,是因着他们已经够资格,却没有想到他们的资格其实是圣上给的。
陈中泽认同道:“对啊,兵部尚书之位在空出来的时候,云相国便有意提拔他自己的人坐这个位置,但圣上偏不答应,而是用了由安将军推荐的柳尚书,难道还不明显吗?”
都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云相国权势太大,却终究是先帝最宠信的大臣,新帝若要提拔自己的势力,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若是某人权势熏天,必定会冒犯到天,天忍不了便会动手。
不过,相国府在朝廷根基深重党羽遍布朝野,若是皇帝只是想让对他的权势稍加控制倒也还好说,但若是皇帝有了除之而后快的心思或是云相国对皇帝的刻意打压心存不满,那朝堂必定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而被新帝重用的安家自然免不得会被卷入其中。
见她的眉头蹙得很认真,陈中泽不由好奇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忧国忧民?还是说你想入仕?”
她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就想问这些,但却清楚原因并非如他所言,便看了他一眼:“多谢你抬举。”
“那你瞎操什么心?”陈中泽道,“若非为了咱们老大,这些乱七八糟的本公子才懒得去打听呢。”
为了安川吗?
倒也是个理由。
若是安家出了事,安川当然脱身不得,那便也会影响自己的计划,定然是这样。
“不过,我也是瞎操心,那些朝堂上的道道儿怎是咱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能参透的,左右不过是听个稀罕罢了,”陈中泽突然叹了一声,神色也凝重了几分,“只不过,希望无论他们怎么闹,可都别祸害到咱们老大。”
他的语气既认真又担忧,与素日吊儿郎当的样子大相径庭,让她颇有些意外。
但她心里的感动还未来得及溢于言表,便见他神色一变,对她道:“不对,那个慕容嵩是个好色之徒,又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咱们衙门姑娘那么多,又个个都好看,岂不是很危险?不行,我得赶紧去告诉汐儿一声,让她当心些,最好不要出门。”
说着,他便拔腿跑了。
被他抛弃的许长恒连跟上去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留在原地。
虽然她觉得慕容嵩既然是云相国派来的人,应该不至于为了一己之私而在这里惹是生非,但未雨绸缪也未必是件坏事,如此想着,她便又转身回了膳堂,想提醒一下吴映雪。
在膳堂门口,她看见苏县丞正与吴映雪说话,便特意躲在一旁等了一会儿,直到他走后才出来叫住了吴映雪:“苏县丞来做什么?”
见四周无人,吴映雪低声道:“他说今日衙门不太平,让我莫要到前院去,你也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