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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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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长恒原本以为自己是不信神佛的,但当她跪在蒲团上时,一股悲伤与期待同时涌上了她的心头。

此时,她多么希望,她所跪拜的这尊佛能保佑她的兄长在黄泉之下诸事顺遂,保佑她的父母往后莫要再经受人世疾苦。

不知不觉中,她跪了不知多久,等起身去往许愿箱中添香油钱的时候,庙中已经几乎不见其他香客了。

回到斋房的时候,四间屋子都暗着,见并未有云向迎回来的痕迹,她心里稍安,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屋后,发现安川已经入睡了。

原本,她还想与他商议一下明日如何能让穆夫人拿出玉佩的法子。

虽说她已经想到了一个主意,但是还需他同意,没想到他竟如此心宽,什么都没安排好便入睡了,不过,或许他已经有了十拿九稳的法子。

但是,第二日一清早,她才发现,自己太过低估安川了。

他让消息那么晚才放出去的原因,并非是因着担心穆家来验证真假,而为了防止来的人太多而不易掌控住场面。

因为她原本假想出来的那场所谓的超度大典,竟然成真了。

“我的一位朋友恰好与这里的方丈认识,故而送了一封信过来,请他帮个忙,他也便允了,毕竟这也并非什么难事。”在告知她这个消息后,安川平静地对她道,“即便穆夫人带着玉佩过来了,我们也要寻一个由头让她心甘情愿地将玉佩交出来,不是吗?”

可以借着超度大典的由头让穆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将玉佩拿出来,这自然再好不过,但让她诧异的是,出家人不是不打诳语吗,这超度大典本就是她胡编乱造的,又如何能当真?

安川云淡风轻地解释道:“佛家本就愿普度众生,这么做也是善举,更何况,这里最不缺的便是高僧。”

虽然超度大典的消息在前一日很晚才被放出来,但这一日,来飞云寺的香客明显多了不少,许长恒那时才发现,原来这七日内,竟有这么人都失去了亲人。

她心中不由感伤,一时间更心情也低落了许多。

让她失望的是,在人群中,她很快便看见了穆夫人。

虽然她的半张脸遮着面纱,但许长恒还是一脸便认出了她。

许是为了行动方便,也为了不引人注意,穆夫人往日微微隆起的小腹已然不见了,而且还是一个人来的。

彼时,许长恒已然换上了一身僧服戴了一顶僧帽,手捧着一个空盘子站在殿前院子里临时搭建的一方并不是很高的台面上,脚下的旁边是一个蒲团。

高僧在殿内诵经,想为亡魂祈福的香客须得沿着两个台阶踏上台面,亲手将死者生前的随身之物放置在她手中的托盘中,然后面朝大殿而跪,直到高僧诵经完毕,方可拿回东西离去。

故而,若穆夫人将穆呈善的玉佩带来了,那她定然也会拿出来放在她的眼前。

穆夫人排在女香客中,徐徐前进,悲悯又缥缈的诵经声传遍了各个角落,只听得人声泪俱下,悲伤无声无息地在整个飞云寺弥漫开来。

就连她的眼中,也于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哀伤。

自从发现了穆夫人后,她便低下了头,为防她认出自己,也为了提醒安川人已经来了。

他混在男香客队伍的首位,似是排队,其实在伺机而动。

没过多久,便轮到了穆夫人。

一直垂首的许长恒瞥到了安川的右脚向前挪了半步,便知下一个便是穆夫人了。

她的心不由紧了紧。

在上台前,穆夫人特意摘下了面纱,以示敬重,她的神色疲倦而无神,一双眸子通红,缓缓地抬脚走了上去。

她并未留意到站在自己眼前的小僧人是谁,而是直接从袖袋中取出了一个荷包来,可是,在从荷包里往外拿东西时,她显然迟疑了。

她的手伸进了荷包里,却迟迟没有掏出来,似乎有些顾虑,就在许长恒担心夜长梦多时,变故还是发生了。

一个孩童欢愉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捕快哥哥,捕快哥……”

是云念清。

没想到自己伪装成和尚他也能认得出来,一惊之下,许长恒好不容易才按捺住了抬头的冲动。

虽然那喊声戛然而止,但很明显,穆夫人也听到了。

她的手一顿,随即蓦地将手抽了出来,然后重新将荷包塞回了袖袋中,正打算就此离去时,双脚却在要下台阶时又停了下来。

原本因着她的匆忙离去而想要随机应变的许长恒刚刚抬头,便发现了她又停了下来,连忙又立刻低下了头。

神色迟疑的穆夫人扫了一眼台下,却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因为那时,安川已经在她转身前离开了。

她终究还是转回了身,又来到了许长恒的跟前。

余光扫到她的手重新放进了袖袋,许长恒只觉得自己紧张得手都快要颤抖了起来。

可是,让她意外的是,这次穆夫人拿出来的并非是之前的那个荷包,而是另外一个不同颜色与款式的,并极其庄重地放在了托盘上。

这定然是穆呈善的荷包。

虽然荷包很轻,里面似是并没有东西,但许长恒在稍一思量后,还是决定掂一掂手中的木托盘,以确认里面并无他物。

趁着穆夫人跪拜的功夫,她本来只是打算轻轻掂一下,可也不知是因着穆夫人将那荷包放得太靠边儿的缘故,还是恰好吹来一阵凉风的原因,她的手刚刚动了动,托盘上的荷包蓦地落了下来,恰好飘在了穆夫人的身上。

一惊之下,许长恒虽然瞧见了,却没能及时将那荷包抓住,再加上她又担心穆夫人会认出自己来,只能假装不知地立刻又低下了头。

刚跪拜过要起身的穆夫人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肩头,下意识地转头去瞧,等看清时,蓦地一怔。

下面,已经有人瞧见了,登时有议论声传了过来。

“哟,这东西怎么还掉了……”

“该不会是那香客不够诚心,故而惹了那亡魂生气吧?”

“也有道理,定是如此。”

……

听到下面的声音,穆夫人的脸色惨白,几乎是颤着手将落在肩头的荷包拿起来的。

随后,她慌乱地又重新戴上了面纱,起身仓惶而去,并未却看许长恒一眼。

见她毫不犹豫地离去,许长恒将手中的托盘交给了站在旁边的另外一个小僧人的手中,紧跟着她而去。

虽然穆夫人并未发现她,可如今,她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能让她再主动交出玉佩的办法,但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只能用强了。

她在心中这般盘算着,眼见着穆夫人就要踏出庙门,正打算咬牙追上去时,突然转眼瞧见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影出现在了门外。

“将水壶给我,阿娘渴了,要喝水……你这孩子,抓着水壶做什么,唉,莫要将水给弄洒了……”

在女子不满的斥责声中,那个孩子虽然没有言语,可却还是在争执中愤怒地将水壶往一旁一甩。

恰好,开着盖子的水壶被扔到了正从他们身边经过的穆夫人身上。

只见被砸到她身上的水壶最终掉在了地上,但她的衣裳却湿了大半。

瞧见这一幕,方才还心生疑惑的许长恒立刻了然,连忙躲到了一旁。

因为那对将穆夫人衣裳弄湿的母子正是李锦合与她的儿子云念清。

她原本只是躲到了一棵大树的后面,余光却瞥见有个人在不远处向自己招手,瞧过去时,才看清那是安川。

见她留意到了自己,他转身朝寺庙的内院走去,示意她跟过来。

听到李锦合正在忙不迭地向穆夫人致歉,并请她去斋房换衣裳,她便抬脚追安川去了。

他们躲在了东跨院的门后,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压低了声音问他道:“安捕头,云大夫人怎会来帮忙?”

安川不似她那般谨小慎微,声音平常道:“她看出来了,但并不知穆夫人是谁,只是知道我们也找她身上的一块玉佩。”

原来如此。

既然云念清当时的喊声突然停了,那便说明她那时便也认出了自己来,而且知道他们此来飞云寺并非单单为了游玩而已,而是有更要紧的正经事。

但因着云念清的那一声“捕快哥哥”,她也能猜到他已经坏了他们的布局,便想要帮他们一把,以弥补自己儿子的过失。

没过多久,李锦合的声音便由远及近地传来了:“前面便是斋房,如今那个院子里只有我们母子二人住,这位姐姐莫要担心。”

虽然未曾听到穆夫人的回应,但听脚步声,并非只有李锦合与云念清两人。

直到脚步声又消失了,他们才悄然从东跨院现身了。

陆寒守在西跨院的门口,一脸冷漠地看着他们,一副“莫要惹我”的凶相。

但安川却似是看不见他一般,抬脚停在了附近,仔细听着院子里面的动静。

又过了许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是云念清跑了出来,他扬起小脸儿对她着急地道:“我娘在里面敲桌子啦,她的意思是你们可以进去啦,捕快哥哥,快点快点。”

李锦合陪着穆夫人进去换衣裳,让儿子守在外面,敲桌子便是他们约好的一个信号。

陆寒立刻抬脚,想要进去,但却被云念清给拦了下来:“陆叔父,阿娘说啦,这件事与咱们家无关,不让你掺和进来。”

神色微微一沉,陆寒只能止步,又默然地重新站回了原地。

而她已经随着安川进了院子,这里的布局与他们所住的东跨院并无二样,也只有四间屋子,而如今唯有一间的门是虚掩着的,定然便是李锦合住的屋子。

在门口站定后,安川抬手,轻轻地叩了叩门。

“是谁?”

虽然在这间斋房暂住的香客是李锦合,但传出惊问声的却是穆夫人。

李锦合并未回答她,而是直接打开了门。

在门开的刹那,已经换上了另外一件衣裳的穆夫人正坐在桌案前,很快,她便认出了门外的他们,原本只是惊疑的脸色登时煞白,惊然站起:“竟是你们?你们不是已经回南和县了吗?”

许长恒随着安川走进了屋子,从李锦合的手中接过了一个荷包,正是之前穆夫人在前殿院子里拿出来又放回去的那个。

似是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东西竟在旁人手中,穆夫人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对她招待周全的李锦合,脸上尽是惊愕与失望。

李锦合转身,颇为愧疚地对她施了一礼,道:“这位姐姐,你我本素不相识,原本我不该诓骗于你,又私自动你的东西。但是,我是李家的女儿,自然希望李家不受冤屈,此番冒犯,还望海涵。”

原来,虽然安川并未对她说什么,可她还是猜到了这件事与穆小公子的死有关。

言罢,她对穆夫人又行了一礼,牵着云念清的小手出了门,并将门关上。

里面,此时只剩下了穆夫人与他们两人。

有些木讷地看了看她手中的那个荷包,穆夫人颓然坐回了椅子上,喃喃道:“看来,你果然还是看见了。”

她说的,应该是安川瞧见她摔倒的那一次。

安川摇头,道:“我什么都没有瞧见,只是你的心虚在作祟而已。”

倘若她不心虚,没有设计陷害于他,那哪怕他们并未离开肃岭县,也怎么都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许长恒低眼看了看手中的荷包,心中甚为酸涩,哪怕还未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可穆夫人显然已经给了他们答案了。

“我也想到了,但我赌不起,你们一日不离开,我便一刻不得安宁,”唇边漫开一丝苦涩,穆夫人无力地道,“我不愿被动,宁愿冒险一搏,果然还是失败了。”

安川微微侧头,对身边盯着手中荷包兀自发愣的许长恒道:“打开吧。”

回过神来,她克制着自己心中的不适,将手探进了荷包。

手指触到了一丝冰凉,正是玉器,她不由身子一震,又愣了愣后,才将里面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

果然是一块玉佩。

而且,上面的花纹夹缝中不仅藏着一些油彩,还明显沾着血迹。

看来,在拿到玉佩后,穆夫人并未清洗,而是直接放进了荷包里。

“这玉佩,我虽然只藏了几天,可却像是过了一辈子那般长,我不敢把它放在屋子里,怕被下人丫鬟瞧见,只能日日夜夜地都带在身上,可不过只是跌了一跤,它竟还是跑出来了,”喉口突然发出了一阵古怪而凄然的笑,穆夫人的面目显得有些狰狞,“是呈善阴魂不散,他恨我,故而不肯离去……”

她不仅不敢将他生前每日都佩戴的玉佩丢掉,甚至不敢擦掉上面他的血迹,仿佛只有这样,死去的穆呈善才不会真的离开。

屋内陷入了片刻的沉寂,唯留她悲伤的叹息。

过了片刻后,安川先行开口打破了安静,道:“穆夫人,你是如何行凶的,又为何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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