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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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坊——
前堂一如往常的歌舞升平,后宅的众人却已乱做了一锅粥。
“奀雪被贺兰衍给掳走了?还是大晚上的!这未出阁的女娘被男子……”洛嗔袖子一甩,气得坐在了椅子上。
慧娘有眼色赶紧递过来一盏冰糖炖梨,“嗔郎,来,去去火。”
洛嗔想夸慧娘知道疼人,又想起这不是在私底下,屋里一大家子人都在,更何况他的正妻吴氏此刻正在婆婆的房中衣不解带地伺候着,这一点是得到全族的人交口称赞的,那慧娘碍着妾的身份不得上前,只能在男人的身上下功夫。
洛嗔只能正了正脸色轻咳一声,继续抱怨:“妹妹这事这要是传了出去,我不但在朝中都无脸见人,没准官职都会不保啊!”
洛家的人其实都明白,洛嗔口中的所谓官职,不过是仰仗着母亲李夫人而得来的一个闲职,李夫人虽是国公府的嫡郡主,但尤其会做人,嫁人都不选王公贵族结党,嫁了之后便给家里立了规矩,不许称她为“郡主殿下”,不许家中人入朝堂。
皇帝对此嘴上不说心里是赞许的,听说皇帝某日/兴致来了泼墨就写了一幅字,上书“知人者智、自知者明”,随手就赐给了李夫人,其意不言自明。
洛家的两个儿子也都御赐了闲职,这洛嗔就是礼部的的祭祀司的员外郎,尚书部之下六个部,就礼部既不能耍威风也没有油水,规矩还大,就这么个闲职还是个候补员外郎,好在是御赐的,面上有光,薪俸少得可怜,洛家也并不在意那几个铜币。
洛嗔倒是对这个闲职爱惜非常,总觉得母亲想不开,好好的郡主不做,当个皇商,他是立誓要让洛家有母亲娘家那般的荣光,到自己老了也是个大家长子孙满堂,但是员外郎里国公爷的品级……也就差个百八十级的吧……
这并不妨碍洛嗔在家中一口官腔、颐指气使,不过抱怨了大半天倒是真的渴了,一边喝着冰糖炖梨一边拿眼溜了一圈屋中的各色人。
只见另一边的椅子上是唉声叹气的父亲洛远城,此事本应当家的男人给做个主,可是洛远城却只会叹气,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再看在地上踱来踱去的二弟洛蔷,晃得人发晕,洛嗔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猜都能猜到洛蔷不张口则罢,张口就又是要分家。
果然洛蔷说话了,“要我说,妹妹的名节这是保不住了……”
洛蔷的妻莫氏连忙小声提醒:“可他不是和妹妹已定了亲事的……”
“你懂什么,没有明媒正娶,一个麻袋就给捆走了?这成何体统,和苟且又有什么分别,而且……”说到这洛蔷的声音也低了下去:“而且……咱们家还……露出过要退亲的意思……”
“啊?这怕是报复吧……故意要给妹妹难看……”莫氏也不敢再说下去了。
洛蔷:“贺兰衍本就是节度使,权势堪比诸侯,又是手握重兵、常年征战的,野得很,听说皇帝正要封他做大都督,更加了不得了,我们哪里是对手……要我说啊,不如我们就把如意坊卖了,分分家——”
“胡闹!”洛远城终于听不下去了,然而也就是吆喝了这么一句就又不出声了。
汪喵喵急了:“老爷、长少主、二少主,难道我们就不去救大小姐了吗?”汪喵喵是想起来她刚发过的毒誓,若是再将奀雪丢下不管,就头上长疮、脚下流脓、肠穿肚烂还嫁不出去……
这时外面一声霹雳般的惊雷,紧接着一道照得瞬间白昼一般的闪电,没有缓过神来就已经是倾盆大雨,今年的雨如此之多。
汪喵喵觉得这是天意,要降雷劈死自己了,吓得摸头看看有没有长疮。
洛嗔看了看窗外,说道:“已经这么晚了,我们找帮手都来不及啊。”
再说哪里来的帮手啊,李夫人一向低调不结党,那就只会是如意坊的歌舞升平有人捧捧场,出了事可没人帮你出头,就算是有交好的贵戚们,可谁惹得起这位幽州节度使。
听说这贺兰衍常年和外邦打仗,只要他一坐镇,对面的外邦族都会肝颤,给他起了个诨号叫“鬼面郎君”,真真是谈之色变。
“我说还是分家,那贺兰衍要是来灭门,咱们分散了好歹能保住一支血脉。”洛蔷小声叨叨着。
“皇城里强抢民女已经是罪大恶极了,他还敢灭门?”洛远城瞪大了眼睛。
这谁说得好呢,贺兰衍可不是个讲道理的人。不过这也是令众人奇怪的地方,这门亲当初是李夫人给定的,一向低调的李夫人居然最宝贝的女儿找了一个位高权重又蛮横的夫君,实在令人费解。
可今晚这事也没人敢去告诉李夫人,她本来就刚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回来,此时已经是气若游丝,眼睛都是半睁不睁的,若是再知道奀雪被贺兰衍掳走名节尽毁,肯定登时就一命呜呼了。
这帮子孙倒不是孝顺,是谁也不敢担这个骂名,落这个埋怨。
慧娘突然眉毛一挑,笑道:“咳,要我说也不用救,大妹妹的名节不会没了,你们想想,那贺兰衍不是个废人么?一个废人能做得了什么?”见洛嗔皱眉,慧娘又说道:“我说错了吗嗔郎,咱们家有退婚的意思,那不就是因为听说了贺兰衍是个不能……的废人么?”
洛远城啪得一声用力一拍桌子,再窝囊的人也急了眼,虽不方便直接骂儿子的小妾,但可以骂儿子,指着洛嗔就骂道:“你听听,这说得是什么混账话?”
那慧娘本来抖这个机灵,还以为众人会夸她呢,没想到劈头盖脸地就被洛远城给骂了一通,心中委屈万分,“嗔……嗔郎……”
结果洛嗔也是怒目圆睁,吼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见众人都是异样的眼光,洛嗔知道只是骂两句是了结不了眼前的局面了,于是叫人:“来人,给我拉到马厩里面打个三十鞭子!”
立即就有几个家丁进来擒住慧娘,慧娘拼命挣扎,“啊?马厩?那岂不是都能瞧见,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嗔郎!你好狠啊,你——”
洛嗔怕这婆娘情急之下更加胡说八道的,又吩咐:“快拖下去,把嘴堵住别让她浑说。”
这慧娘平日里也不太会做人,本是婢女出身,被主人抬举上来的,这一成了个妾就眼睛长在了脑袋顶上,八辈子没当过主子一样地尽是欺凌下头的人,这回终于给这些下人解了恨,生怕长少主又变了主意,一块破布塞进慧娘的嘴里,就把她给拖走了。
作为一个妾,确实说得太不像个样了,洛嗔也觉得面上无光,心里想着回头找个由头就找个牙婆,把这婆娘给远远的卖了才好。
汪喵喵以为看到了希望,轻声问道:“那是不是要去救咱们大小姐了?”
结果洛嗔、洛蔷都又望那窗外的瓢泼大雨,“这种天气如何出门?不如等天大亮了……”
这雨,成了洛家兄弟的遮羞布。
雨声越来越大,隐隐的还能听到慧娘被打得鬼哭狼嚎。
不过天亮再做打算也勉强说得过去,因为这么一闹,确实已经到了五更天,马上也就不是夜了。
捱到了第二天天一亮,雨停,天燥热。
汪喵喵红着眼起床,她根本没有合过眼,去巡了一圈,各房都静悄悄地根本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汪喵喵心一横,都没个主意是吧?好,我这条命豁出去了,我去!
于是翠绿的紧身衣一穿,帷帽往头上一顶,才走到了二道门,就看到有几个家丁正拿着个木板,抬着半死不活的慧娘走过。
一看这三十鞭子就是实打实的挥下去的,真真的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连那木板上都殷透了血。
这婆娘确实嘴欠该教训,但是也能看出男人心狠,纵使是千般恩爱的枕边人,一朝犯错也是翻脸无情,给你脸呢你就是半个主子,绝起情来可以把你扔到仇人们的手中任凭处置。
洛嗔为了点面子尚且如此,那个身份显赫,有“鬼面郎君”之称的贺兰衍,会怎样对付奀雪。
汪喵喵急匆匆地走到大门,却看到门口的家丁在挂门栓。
“大白天的锁什么门?打开我要出去!”汪喵喵说道。
家丁为难:“喵喵,这是长少主吩咐的,没想到办法之前就把大门闭了,不许人出入。”
汪喵喵急了:“他们不救,还不许我去救人?”
家丁:“喵喵,我劝你还是等长少主的吩咐再说吧,你忘了昨晚被打的那个了,现在主人们都是盛怒,惹不得。”
这一点,汪喵喵也不是不犹豫的,可是在皇宫但还是鼓足勇气:“开门,有什么事我自己承担。”
家丁们面面相觑,但心里头也都有些佩服汪喵喵和奀雪主仆情深,竟比父兄还要强些,下人们的眼睛也都像明镜似的,都觉得主人们太胆小瑟缩了,只不过碍着下人的身份也不能说而已。
于是家丁一边一个地拉着把手,大门吱呀呀地就打开了,这一开门,赫然看到奀雪……她就由远及近地回来了,而且……她她她,这是个什么怪里怪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