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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遗世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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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昨晚疏君的反常举动,若是说正常,倒也正常,说反常,倒是有那么一点点奇怪。打发走了沈徽清,她便从屋中的暗匣里拿出一块玉牌,玉牌中央赫然是一个逍字,交给绿抚,让她拿给沐卿,说只要遇到了麻烦事,就去逍遥馆问问,因为她平日里躲起来时,还是会用逍遥馆的吃食,他们定是知道她在哪里。

绿抚十分不舍的看着她,犹豫了片刻,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出口,推开门送信去了。

午间,愉禛冒着炎暑被罗氏叫回府里,一进府便见四周的下人议论纷纷,却没人敢看他。

愉禛心里十分不安,想起昨日宓瑶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心里不禁打起来鼓。

入了后院,只见众人皆围在茶房外边,罗隽见愉禛一来,忙上前哭诉道:“公子,小姐不见了,连六小姐也不见了,只在房间留下了一封信。”

愉禛心下大骇,难道是因为陈媛休的事情吗,他心中酸涩,连说话都在颤抖:“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人就走了,难道没人跟着她吗,玉泽谁在照顾?”

罗隽十分恼怒,忙大声道:“小姐从未这边消沉过吗,还不是因为公子做了那些事,小姐不愿意伤心,才离开的。”随即又道:“小公子清早时,小姐便让奴婢抱着他去四小姐的院子玩儿,如今,正在茶房,跟老爷还有大夫人一起。”

愉禛脚下走的十分匆忙,心里早已乱成一锅粥,她怎么能就这样悄悄的走了,一个人把孩子放在府里。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他不该认识那样的人,不应该贪玩,不应该惹她生气,不应该答应陈府的要求……都是他的错。

茶房内的人见他一进门,首先跑来的是玉泽,见到爹爹回来了,忙挣脱了罗氏的手,跌跌撞撞朝他跑来。愉禛跪在地上抱着早已哇哇大哭的儿子,安慰了几声也不见好,倒是惹的他自己满眼泪花。

王既明将留下来的信递给他,拍拍他的肩膀,摇头道:“信里说你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她只是出去散散心,用不了多久便会回来了。”

“还能回来吗?”愉禛抱着玉泽泣不成声:“我明知道她近日来行为就已经十分的反常,为何说走就走,连听我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还留下玉泽在府里,她怎么能那么狠心。怨我也罢,恨我也罢,为何要抛下我们独自离开。”

江离一只手抵着额头,叹道:“你也知道宓瑶性子刚烈,加上疏君也要离府修养,可是昨日才说了要离开,谁能知道今日一早便消失了身边连个人也不带,绿抚杜若也留在了府里,那两个弱女子能跑多远,辰王知道后也已经着人去追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回府的。”

王既明一向温和,这一次却也是动了气:“要走便走,连声招呼也不打,除了府里,连宫里陛下都已经动气了。”

这话不假,辰王收到消息便随白玉一同进宫,还未开门进万寿阁,就听见昭帝摔杯子怒道:“婚期说改就该,一句话也不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知道现在形势状况乐观起来便摇头摇脑的不见了,这是想气死朕吗。”

一进屋就见昭帝在屋里来回踱步走,听见开门声,忙拉着沈徽清上前坐下,怒气冲冲道:“你也知道了,怎么说,这丫头简直不把朕放在眼里,这还有几月都待不下去了,非要这个节骨眼上去哪里修养什么,这样目无尊上,该如何是好,你说。”

沈徽清悻悻一笑,虽然他昨日才知道这件事,可她没说今日便动身走啊,婚期一拖再拖,虽说昨日已经将误会解除,可说到底,这个事情一出,还不是在生他的气。

昭帝见他嘴角带笑,仿佛无关紧要一般,更是怒意难平:“你还笑得出来,这下,你要朕如何跟先帝交代,你难道就不在乎吗?”

沈徽清起身躬身一拜,复又跪下恳求道:“陛下不用急,她答应您的事还未完成,难不成还不回来了吗,既然说是修养身子,您也说现在形势大好,也不怎么用得着她的地方,不如就让她好好养养,回来了再成婚也不迟的。”

昭帝见他诚恳,心里的气也消了不少,便坐下悠悠道:“你既这样说,朕便随了你们的心,说到底还不是你自己非要闹那一出,跟吴家小姐商量好来演戏,戏是演了,也如你所愿,人也跑了。”

沈徽清亦忍不住抱屈:“那这也是情势所逼,我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她既说修养一年,那您就放她在外一年也无伤大雅,不会误了大事。可是,她自己身子也不大好,若是陛下还想早些抱侄子,不得让我们将息好吗。”

昭帝摆摆手:“随你们怎么闹,但是皇命不可违,看在先帝的面子上,朕已经很宽待她,说好了一年的时间,那便一年,届时要是再敢逃跑,那就是抗旨,诛九族的,若她知道这其中的利害,自然不会出差错。”

“织女游河边,牵牛顾自叹。一会复周年。折杨柳。揽结长命草。同心不相负。”《七月歌》长调在河边,河边浣洗衣物的少女妇人一声声歌调游荡在耳边,卖酒的小集市上,灯火已渐渐稀少,纷纷乱舞敲打着窗面。

依旧是月照清溪,朦胧飘香,为了不让人发现,疏君一行人不敢去驿馆投宿,一路骑马狂奔,宓瑶已经腰酸背疼,身边只带了花儿在,疏君原本也不愿意带上人,可是宓瑶与她在一起,以防万一,还是将春兰心兰姐妹俩带在身边。

疏君看着宓瑶站在小溪边,停下马问道:“只能委屈你随着我们一起在这边荒郊野岭的,地方偏远,还有五天的路程,你身子吃得消吗?你别看我这样,可到底是习过武,底子不会太差,就怕将你累坏了。”

宓瑶随着她走到火堆旁,听着霹雳吧啦的响声,一时间陷入了沉思:“没什么,我又不像你还骑着马,累不着,只是有些饿了,没什么精神。”

春兰将烤熟的兔子递给花儿,旋即笑道“其实小姐随我们出京已经很辛苦了,一路上您还要顾忌殿下的身子,快尝尝吧,这可是心兰好不容易逮着的,不够这里还有。”

宓瑶见春兰烤的也辛苦,一双白皙的脸颊被火烧的通红,忙接过花儿撕下来的兔肉,闻着焦香,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笑道:“这是应该的,你看自从出了京城,你们殿下气色也好了不少,看来还是在京城待久了,不大舒服呢,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想念京中的心上人哟。”

疏君一直未曾坐下,只怕沈徽清的人一直在寻她们,老是心惊胆战的,一听她这话,立马坐下忙啐道:“别乱讲,能出京已是不易,你还好意思说,你们难道没瞧见刚才那边的少女们唱着歌谣,有些人差点哭的梨花带雨,只怕是后悔跟着我们出来了吧。”

春兰心兰闻言不禁笑出了声,花儿亦是看着自家姑娘红了脸,也忍不住打趣道:“小姐自然是想的,可是在府里多闷呀,还不如出来的舒坦,可是公子不在身边,小姐的心呀,早已经跟着跑了。”

闻言,大家都笑了起来,宓瑶也被说中心思,想着愉禛,心里是又甜又涩,一时不知是高兴呢还是生气。

这一夜,算是安安稳稳的过去了。

不过,当昭帝下旨延缓婚约的时候,所有人都几乎惊呆了,只道天有不测风云,一时也没人揣测昭帝的旨意究竟有什么问题,反倒是众说纷纭。

康晓萍听到这话时,难免觉得奇怪,看着桌上酣睡不醒的雷云,皱眉道:“难不成真的被气走了?还是说王府的人见到她那副鬼样,都给吓傻了,将她撵走了吧。”

康世保抬起头,嗤笑道:“是与不是谁知道,等她回来之时你再考虑她的问题也不迟,你可与那人联系了?”

提到正事,康晓萍也开始摆正了姿势,笑道:“自然是联系到了,还好当初赶走身子上的人时,下了狠功夫,不然,我制出那种药粉时,反而还会被其吞噬。”

康世保亦是眉间忧郁,叹了口气道:“身上都是干净的,怕什么,我们现在还活着,不得多谢那位客人吗。如今她要我们做的事与她要我们做的事并无差别,不如就自己做自己的。”

一想到那位客人,康晓萍总是觉得不妥,却又哪里都说不出来的感觉:“我们知道雷月是被人引到这里的,而她自然也将我们送到了这里,虽然这些身子我不怎么喜欢,但是想着能活着已经不错了,我们的任务也是不得已,不能让其他人得到她身上的两颗灵珠,那是云月雷府的宝物,虽然灵系一族已经被灭族,好在还有灵珠,我们身上的灵力都会回来的,届时,恢复云月雷府也不见得不可能。”

康世保点头称是,旋即又问道:“你就有这么大的把握,真的能取出她身上的灵珠?取出来就能让家族的复兴?”

“这……”康晓萍挑着曼陀罗花的花芯,侧首想了半天:“这也不一定,取不取的出来都是难题,我只在长老的书房里看过这类的书,上面并未说该如何取出,依稀记得是必须在中元节当天,下起大雪,将人带到祭坛,挖出双眼放至祭坛中央高耸的石柱前,放进石柱的上下两个洞口才可释放灵珠的威力。”

听完她的话,康世保瞬间弹坐起来:“你这只说如何发挥它的威力,却没说要如何用它来恢复往日的生气,况且你我均未出过云月雷府,如今身在这里,云月雷府又将从何处去寻找,这你想过没有。”

“爹的意思是,现在我们的首要目的是寻找旧址,而不是拿下雷月?”她停下手里的活,不解的问:“可若是找不到怎么办,云月雷府一直隐居于世,从不参与世间的斗争,加上我们自有灵力隐匿住所,外界更是一点云月雷府的消息未曾说过。”

这可难到了他,思来想去更是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惋惜道:“难不成真要让云月雷府毁在我们手里吗?”

康晓萍看着康世保黯然无光神色,不禁叹道:“不是早已经被毁了吗,我们现在是在重新寻找新的生活,我不相信这世上没有人不记载云月雷府的秘密,当初是有的,刚开始建府时,云月雷府并无灵力隐匿,一定是有的,爹,我们现在趁着她外出的这些日子,便多找一找,时间还长。”

随着疏君的离开,党争的动向似乎已经不再那么明显了,慢慢的不知为何突然消沉了下去。

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山,在那白云深处,居然还有一所房屋,也不知是何人花费如此大的价钱,将住所修建在这里。几人拖着行李包袱停下脚步来,翻过半山,倒不知为何下起了细雨。

疏君上了最后一个台阶,弯着腰不停的喘着气,心想这里虽离京城院,平时也鲜少有人打扰,可是这山,实在是太大了,当初选在这里也不知是对是错呢。

正懊恼着,倒是见宓瑶上来了,她伸手去拉她,宓瑶笑道:“你这地方选的是不错,虽然难找,但环境很好,可是实在是太难走了。”

春兰心兰二人拉着花儿好不容易爬上台阶,就趴在地上哭诉道:“殿下,这地方可是您自己选的,您再不喜欢也没办法,这里谁都发现不了,您可得想想,当初我们二人找到这地方的时候,虽然感叹这里风景好,人气佳,可心里却是难受极了,平日里伙计到这里来取东西,您可得给人家多一些酬劳,不然,实在是对不起人家。”

闻言,疏君倒是笑了起来:“好,没问题,你娘呢,去花田了吗?”

心兰叹道:“殿下,我们一起上来的,哪里知道我娘去哪里了,您这话说的。”

宓瑶听见二人埋怨之气,不由得笑了起来:“你们二人是到家了,有爹娘给你们撑腰了,敢这样跟你们殿下说话,休息一下,便去屋里吧,这么大个地方,难道只有二老在吗?”

春兰缓了一下气息,又喘了两下,含笑道:“山上的话只有爹娘在家,其余山下还有百名照看花田的工人,不过都住在山下,平时都不怎么到这边来的。”

宓瑶了然的点点头,只是不大明白为何她们二人家中也算宽裕,怎么还在疏君手下做丫鬟呢。

疏君拉过宓瑶的手,悠然道:“走吧,休息的差不多了,虽然雨不是很大,可是这里实在是太热了,快些去屋里吧。”

晚些时候,刘氏夫妇已然回来了,春兰心兰也比往日自在些,你追我躲的玩耍了一下午。

疏君在房里擦拭着多年的紫凰,只见整把剑身被紫色的气焰包裹着,她拿在手里时,火焰越发明艳起来,屋内灯光偏暗些,火焰的光芒在屋内却越发的诡异。

桌上的手链,隐隐闪着光芒,疏君瞧也不愿瞧一眼,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慢慢的将紫凰收回剑鞘。

门被打开了,宓瑶心里有些惴惴,手里端着药,看她依旧低着头,便放下汤药,道:“疏君,趁热喝了吧,别玩那把剑了。”

说着便要夺过来,疏君手一扬,另一只手拿过紫凰,森然道:“别碰这些东西,如今在这里我不会再顾忌什么,手链也不会戴在身上,如果出了什么事,醒来之后我可能不记得,我不想等我发疯的时候伤到任何人,所以,有些东西你不能碰,你明白吗?”

宓瑶犹豫了一翻,脑海里的念头一闪而过,默默收回手,怅然道:“既然如此,那趁着这番出来将息,你除了把手头的事情放一放,先养一养身子再说。”

她意有所指,疏君哪能不明白,看了看桌上冒着热气的药膳,淡然道:“你去歇着吧,我也知道我在做什么,反而我还担心你呢。”

宓瑶微微低首,摸着手上翠色如青的玉镯子:“担心我做什么,在外一年,难不成还会想不通吗?”

疏君抚了抚鬓边摇摇欲坠的胭脂扣发簪,正色道:“就怕你突然想通了,如此回去大闹一通还是如何?”

宓瑶冷哼一声,声音低沉:“你当真以为我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做吗,等着瞧便是,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也并不短,我就在这里看着,府里能被她掀起多大的浪。”

说罢,便催促着她快点喝药,这一次疏君倒是没有抗拒,眼神玩味的看着宓瑶,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的随我一起出来,出了事跟我们有关系吗?答案是没有。”疏君仰头一口干完碗里的药膳,苦的她一张脸都皱在了一起:“真苦。反正是他们先来招惹你,什么后果他们自己承担,与你与我都没关系,叫他们自作自受就行,反倒是你别坚持不住,半路后悔,跑出去把责任都揽在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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