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势必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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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小姐翻来覆去都是同样的话,本宫都听烦了,既然你见到了本宫,那便已经知道你我到底有没有缘了。”她靠在椅子上,摆上一张不耐烦的样子,连“我”字亦改成了“本宫”:“那么,现如今你心里可有了答案?”
康晓萍保持着得体的姿态,笑道:“并未,若真认识殿下,那也只是现在,不过话说回来,若殿下不嫌弃,能与殿下成为密友,那也是三生有缘的。”
疏君不可一屑,轻轻嗤笑道:“自然,不过希望下次康小姐能将宫中的礼仪学好了再来拜访也不迟,因为,本宫不屑与伪君子打交道,康小姐既是来致歉,又何必咄咄逼人,说什么前世今生,简直荒谬至极。”
康晓萍脸上的笑容可见一瞬间裂开来,疏君靠着椅背,双手抚与把手上,挑起腿,一副居高临下的笑着:“康大人若真是带着康小姐来拜访,最好先请个教习嬷嬷来,若是宫里不放,也罢,本宫亲自将人送到康府,等礼仪规格学好之后,再出门罢。”
她的目光一凝,冷冷笑了起来,声音不乏多了份阴气,听的王既明后背发凉,他忽然抵着靠椅,竟发觉后背却被冷汗浸湿。他见康世保的脸色由青到白,不免斥责道:“疏君,不得无礼,还不退下。”
疏君冷笑,她巴不得早点离开,心中一时爽快了,可看着雷云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动了几分气。她悠悠道:“是,那女儿先退下了。我去让人打包雷云的东西,毕竟它也不想回来了。”
她起身福了福身子,出门时扯着雷云的尾巴将它拉了出来。
应律正躲在后院的花丛下,与两个年龄相仿的表哥表弟正画着像,忽然一声惊雷般的声音几乎要震聋他的耳朵:“你告诉它,若它此次出去了再回来我不会管,但它若是还敢出府,就打断它的腿。”
三人紧张的对视一眼,齐刷刷的往外探头去看。只见一身华服的疏君满脸怒意,身边跟着绿抚,雷云叼着包袱走在二人前面,疏君正追了上去,挡在它面前,对绿抚说道:“你再告诉它,若它一意孤行,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它知道我会做什么,她敢动一分一毫,我就要她死,不记任何代价。”
绿抚一脸为难的看着雷云,冲它笑了笑,表示你已经听到了。
“她会害死我们所有人,若你不想重蹈覆辙,那就看好她的一举一动,若你想看遍山红叶,我会将你绑在刑台上,看着我如何宰了所有人,在你的面前,让你眼睁睁的看着我如何用鲜血染遍天下,这一次,我只会让你活下去,只留下你一人孤独终老。”
然而这些威胁的言语并没有让它回头,雷云依旧叼着包袱从她身边绕过,走过了游廊,再也看不见身影。
疏君气急,半天说不出话来。气的胸口上下起伏不定,头上的翡翠珠玉撞的铃铃作响。绿抚在旁,却不敢轻易说话。
忽闻花丛边大叫一声,窸窸窣窣的跑出几人,原是应律被林从尚缠在手臂上的黑蛇咬了一口,吓得他上蹿下跳。疏君刚要出言,管家便来报有人要见她。
应律苦着脸,手里拉着半截撕破的画像,虽说黑蛇无毒,但还是疼得大骂。又见好不容易拼凑好的画像被撕坏,他简直气的快要晕过去。疏君横眼看了几人一眼,又见丫鬟过来说辰王来了。她怒道:“怎么都赶在同一天过来,就说我身子不适,不见客,让他们都回去。”
什么事非得今天都来。丫鬟和管家得不到令,互相看了一眼,皆面露苦色,不知如何是好。又见疏君转身要往走去,正慌忙时,忽然听见一阵喧闹声往这边来。一道身影落在院中,往疏君袭来,绿抚反应迅速,一掌对上,将来人逼退几米,大声喝道:“什么人胆敢在王府行凶。”
浮玉被逼退几步,幸而靠在了圆柱上才站稳脚步,暗道她身边的人武艺居然与她平起平坐,不禁失态。
疏君一见是她,便让人都下去,茶房备茶,也将辰王请入茶房。
一下屏退四周的人,沈徽清还未上厅,疏君也未说话,浮玉倒大哭起来,说道:“今日褚王归京,出宫之时那手里拿的荚蒾可是你送的?”
她的话有兴师问罪的语义,她也并未否认,点头道:“是。”
浮玉的哭声越发响亮,候在门外的绿抚听了不禁暗道:难道小姐正在气头上,又说了什么话气哭了她?
疏君见她肩膀一扬,大呼一口气,心知她又要提高音调,忙将手里的丝绢塞入她口中,皱眉道:“若你再哭,我便着人将你扔出去,你既要说话,那便说出来,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再哭我绝不拦你。”
浮玉扯出被塞在嘴里的丝绢,问道:“那康晓萍是否来拜访你了?她可有求你什么?”
疏君摇着团扇的手不经意的一顿,“啪”的一声将扇子拍在案几上,不满道:“是,她是来拜访了,不过并没有求我什么,你要说话便一口气说完,不要吞吞吐吐的。”
浮玉一时语塞,眼见又要哭出来,却被疏君一记冷冽的眼神堵了回去:“褚王将你给他的荚蒾送给了她,还当着我的面,那康晓萍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我好心帮她说说现在京城的情势,她现在倒好,当着我的面居然跟褚王眉来眼去,还什么‘多谢,只怕计小姐会生气吧,毕竟我们二人是一起来的’,那褚王倒是更可恶,说什么‘她看着就不像是喜欢花的人,还是康小姐更适合这样娇柔的美’,气死我了,他是将我置于何地啊。还有什么……”
听她说了大半天,她大概是知道为什么了。她心中欢喜,面上却并无多大的表情:“那你为什么要来跟我说这些?”
浮玉一时无言,半晌,才吭吭唧唧道:“因为现在我只相信你,只有你不会去随意挑逗褚王。”
疏君拿起团扇慢慢的摇着,笑道:“你想做什么?”
二人还未细说,沈徽清便上茶房来,浮玉也知二人有话要说,便擦干眼泪,告退了。
待换上新茶,还不等他坐下,她便问道:“今晚你可要与褚王议事?何时,还在你的书房?”
她向来不问这些,今日倒还稀奇。他笑道:“亥时三刻,在书房,你问这些做什么?”
“你只管回答便是,那褚王何时到?”
他颔首道:“褚王在亥时一刻到,到底怎么了?”
疏君也不看他,端起春茶往嘴边送:“你不打算让我参与你们的事还是你根本没想过要把这些事说给我听?怎么说我现在也算是和你们站在同一线上的人,还是说你们并不想让我加入。”
沈徽清满头疑惑,还没细想,便道:“我现在过来不就是来告诉你好消息吗,我见你似乎心不在焉,是在想什么?”
他坐到她身边的椅子上,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指尖被吻的发麻,本想收回手,可是一想到晚上还要讨好他,她便任由他拉着,淡淡道:“没什么,只是浮玉刚才说晚间也要去同你们议事,我便在想,为何她都知道了,而我却不知道,难道你们是想利用完我,再扔到一边吗?”
“怎么会,你别多想,我只是不想让你受伤。”
疏君愤愤的收回手,将团扇扔给了他,道:“油嘴滑舌,既如此,那你便答应我一件事。”
沈徽清笑得轻快:“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疏君笑的灿烂,犹若星河,可那笑容却没有一点温度。
沈徽清犹自不知,殷勤的帮着她摇着扇子,只求一点赏赐。
在疏君回到府里的这半个月来,除了一直关注越王和怀王的动向之外,也没让其他人闲着。杜若被她派到普天青龙寺询问林氏生前的消息,叶湑在还在调查当年林氏死亡的时间。
有人说是在生她的时候难产,出大红,止血不当而亡,而府里年长的丫鬟嬷嬷侍卫却说是因为生产坐月子时,被盗贼惊吓,受了冷风,将底子扯坏,从此便一蹶不振,只能靠着汤药,勉强维持一年之后,等她断奶时,她才离世。
众人说法不一,虽然王既明是这样说,可林氏的独门暗器为何会出现在顾老爷子的尸体上,又为何只要有人说到关于林氏的事都会不动声色的消失。就连太后也都对此事避而不谈,更下令阻止让她去查。这其中的隐秘,似乎与她有不可分割的关系,可虽然是这样想,但不代表,她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就像在云月雷府一样。
她端起放在案几上的瓷碗,慢慢吞下,鲜血溢出嘴角,在她修长白皙的颈脖上开出一路的芬芳。
绿抚小心接过瓷碗,帮她擦拭身上的血迹。疏君喘着气,扬起头,微微咳嗽两声,问道:“这些天的血是从哪里来的?”
绿抚看了眼叶湑,低声道:“小姐可听到有人说逍遥馆的招告,只要有人献上一碗干净的血,便能获得一顿丰厚的餐宴,就当是我们花钱买的吧。”
她沉吟道:“那可有人说什么?”
绿抚道:“大家都知道江湖上逍遥馆的老板行事诡异,用人血浇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刚开始还是有不少人说过什么,但过一阵风也就散了。”
“也罢。”她微微点头,仿佛想到什么,她低头对绿抚说了几句话,便让她出去了。
绿抚走后,叶湑上前来将圆慧大师的话带给她,不过并没有多大的用处,她也觉得在他身上谈不出什么来,也就将此事先行搁下,转而将心思放在越王的身上。
疏君走到宓瑶的院中,本想将出征的消息告给愉禛听,哪知才进了门就见玉泽脚步蹒跚的跑来抱着她的腿,笑得天真娇憨,张手要她抱。
宓瑶正和张姨娘挑着板栗松子,见她来了,忙道:“快坐吧,你终于想着要来看我们了?成天两头的往外走,也不知道来看看我们。”
疏君环视一周,发现只有花儿还有张姨娘身边的丫鬟陪着玉泽玩耍,却不见周阳,看样子又被王既明逮到书房去了。她让绿抚将荚蒾交给花儿,她伸手去抱玉泽往宓瑶那边走去,边走边道:“不过是清闲几日不想乱走罢了,我总不能成天都待在府里不去宫里转转,不然,你们院子哪有这么多的荚蒾可见,这可是宫里独有的品种,收好了。”
她坐到石凳上,张姨娘连忙要起身行礼,却被她拦下了:“姨娘坐吧,在府里用不着如此,以后见了也都不必行礼。”
张姨娘自当上姨娘之后,便处处小心谨慎,不敢僭越,她今日这番话,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赶紧谢过之后用眼睛去瞄宓瑶。旦见她笑着向她点头,随后看着疏君道:“那还得多谢你了,常年在府里,你倒是把自己院子弄的花团锦簇,恍若仙宫,如今才想着要来打理这边的院子了。”
疏君随手拿过剥干净的松子,苦的她皱紧了眉头,仔细一看,却发现还是生的,她摇头道:“若你羡慕,大可住到我院子里去,偌大的王府,现在倒还空着几个院子,日后玉泽大了,便让他住到我边上的院子上去,那里我也打理好的。只怕到时候三哥不同意,连他也搬去那边住了。”
宓瑶熟练的拿起镊子划开松子的头,不一会儿一个完整的松子便放在了木盘中。她娇嗔道:“也就只有你能想的出来,你时常都不是这个时辰到我院子里来,今日怎么来了,我看你不单单来送荚蒾的吧。”
疏君放开在她怀里坐立不安的玉泽,笑道:“还真被你猜中了,三哥难道还没有回来?”
话音刚落,便听见院落走来的脚步声,宓瑶只是笑笑向她努努嘴,便端着木盘与张姨娘一同去了小厨房,她起身的时候,疏君见她腹部微微隆起,不觉张大了嘴边,脸上一阵发热。
愉禛将玉泽扛在肩上,一面拍他的屁股,一面将剑放在石桌上,道:“你找我做什么,难道是因为褚王?听说你让大功臣扛着一大簇荚蒾在街上乱走,就不怕伤了他的面子?”
说起褚王,她不过叹了口气,对他笑道:“难道你还在生气?我不过是见他无怨动手,怕他伤到你,所以才出手阻拦,可……”
愉禛拿起石桌上的一颗散落的松子,拿起镊子便去剥,听她说完,只觉得想笑:“我并未生气,只是当着一众属下的面被你救下,还真是没脸,不过就凭褚王的那一点武功,根本伤不了我,他只是在试探我有没有那个能力胜任陛下身边的位置,别多心了。”
疏君见他正要将松子往嘴里送,正要阻止,却见他自己停了下来,拿着松子左右端详之后,便随意扔在了一边。她缓缓道:“难道私下不能说,非要那样?”
愉禛冷笑道:“褚王的武功不高,但确实有用兵之妙的地方,不然也不会在漠北征战多年,收复失地。他如今不过是在自保,你在朝中并没有任何职务,只是陛下临时调派,与你结交,他不必顾虑太多,可是越王势大,怀王残暴,询王落寞,他在京城无根无基,便要想方设法让自己远离党争。只有无知得罪一些当下的红人,才能暂时让他喘口气,好让他应对将来。但是他也有聪明的地方,三公不问党争,辰王置身事外,但也说不一定,你的身份虽然处在中间,但若是能抓住你这条大鱼,就相当于得到了三公之二,外加一个辰王,你说这样的买卖划不划算。”
疏君听的目瞪口呆,脑袋飞快的运转,但还是有不通的地方。她问道:“他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帮他,你又从哪里听了什么来,他既无根无基,便要设计我来了?若他真有帝王之才,便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可现在拉拢未必就是好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一定的,不一定。”
愉禛见她嘴硬,也不拆穿她,笑道:“是是,你说的对,可凡是都要有真凭实据,你不承认也没办法,我又不能拿着娟子堵上你的嘴。你今日来,就是想要跟我说这些?”
谈到正事,她突然来劲了。可见到宓瑶隆起的肚子,她又有些犹豫了:“陛下难道没与你说?”
“说什么?”
疏君为难道:“漠北虽已平定,可距离偏远,难以管辖,况且褚王功名在外,从现在的情势上来看,自然不会再让他出京。所以,不久陛下将会选定将官前往漠北,要去往两年,挑选的对象是这几年新入职的武将,三哥若是不想去,那其他的事可交给我来办。”
“既然是新入职的武将,哪有不去的道理。”愉禛仿若未闻,脸上没有一丝犹豫,他笑道:“凡是在朝为官的,哪有不去外放的,况且,一辈子仰仗着你们,倒还真让我显现不出自己的本领,那这么多年的用功,岂不全浪费了。”
疏君还要说话,只听屋内出来了人,愉禛给她打个眼神,她便住了嘴。她看了看绿抚,向她使个眼色,她便同花儿一起带着玉泽往屋内去。见四周没了人,她才压低了身子道:“多说无益,那三哥何时说与宓瑶听,我见她是否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