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其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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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十天的搜寻,总算是有消息了。
“找到了,找到了,殿下和王爷都找到了。”府里的小厮从外跑至屋内,全然没有什么消息能让他如此高兴。只要人回来了,他们做下人的都松了一口气。
得到消息的江离正赶上下早朝回来,听到消息之后,连朝服也不换,便在门口等着。府里大大小小的人都出门来迎,欣喜之情表与脸上。
辘辘的马蹄声传来,众人皆抬头探去。
疏君一身破烂的衣裙已经不成样子,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擦破皮的样子,可是全身上下的血迹却像是受了多重的伤。头发散披,为了减轻行走的重量,方便翻山,沈徽清与她便把身上沉重的东西都扔在了赤水,就当是个纪念。
才下马车,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人一把抱在怀里。江离像是如获珍宝一般,抱在怀里生怕碎了。
与一干人正要进屋时,她免不了要往马车上看一看。沈徽清见她回首,便含了一抹笑在眼中,目送她进府,才让车夫驾车离开。
绿抚叶湑闻信赶来时,见她浑身血渍,绿抚忍不住放声哭出声来,往她身边一跪,说了许多这些天思思念念,就想着要她回来等等略表忠心的话,虽然好笑,但她还是着实被感动了一番。
被一行人簇拥回到纤羽阁,才沐浴出来,换上干净到衣裳,绿抚便和叶湑进屋来了。二人在她身边放下一碗红汤,闻到味道的她瞬间从愉快转向低愁。她无力道:“不是说了不用这样吗,你们怎么不听?”
二人在她面前跪下,叶湑抬头道:“殿下若是想为这些天的事致歉的话,那就喝了这碗汤,然后再处罚我们也成。”
绿抚点头称是,有些惶恐的看着她,支支吾吾半天,却不敢开口。她本不善言辞,只能用手肘拐了拐叶湑,让他继续说下去。
虽然叶湑说了大半感人肺腑的话,但依旧不见她脸上有丝毫的动容。疏君将二人的动作看在眼里,虽知二人这是有话要与她说,但是只要她不喝,他们便打死不认。
终于在她脸上看到一丝希望,叶湑还要再说下去,就见她摇了摇头,端起了放在案几上的瓷碗。
她放下瓷碗,淡淡的舔了舔嘴唇,问道:“你们想说什么便说吧,用不着遮遮掩掩。”
叶湑给绿抚使劲挤了个眼神,示意她开口。过了半晌,她才撑起胆子,心想凡是横竖都是死,不过早死晚死罢了,一咬牙,便把这几日的事情与她细说了,本以为她会为此大发雷霆,谁知她只是面露悲伤,说了句:“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这是多么反常的差别。若是以往,他们早怕被拖出去重大二十大板,严重些恨不得拉出去剥了皮抽了筋。事出反常必有妖,二人这样想着,更是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静候下文。
实则不然,她不过是觉得既然有康晓萍在这里,且沈徽清也知道了不少,反正迟早都会暴露,由别人说给他们听,她也是乐意的。
见两人并不走,她也不想为难他们也就实话实说,让他们回到各自的岗位上,不过,对于长公主府的秘密必须再次隐藏,不能让任何人发觉。
七羽匿藏浅薄,被人挖出来是常事,只要稍加注意,便不会有太多的麻烦,只要处理完身边的事,再来说说雷云也并无多大差别,她能忍,前面有了教训,她会忍下去的。
话虽如此,可是晚膳时康府送雷云回来的时候她亦不觉的动了一点气。但都没说话,待回到纤羽阁,她终于爆发了。对着凑到跟前的头挥起拳头就是一拳,打了便过了,可她却是接连几天不曾对它说过一句话。宓瑶的告诫历历在目,她不敢再拿自己的任性去冒险,毕竟这可是活下去的最后一次。
且说近几日宫内府内都无事,疏君身子越发的懒,也不出府往外去,只留在府里看百花静待,来日绽放。时间久了,连院子也不出,就在床上躺个一天两天。
短短过了半月,便得到了消息,褚王携询王归京了。听到消息的时候,她终于动了动嘴笑了起来:“终于回来了,快替我点妆罢,陛下已经派马车来接了。”
收拾妥当,路过后花园的游廊往前院时,倒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又走了两步,随后是在忍不了,便往草丛边上一站,问道:“五哥,你成天躲在我身后在嘀咕什么呢,拿来我看看?”
“不行,这可是我画了很久的。”应律不过比她大两岁,心性却还如孩童一般,见她要拿自己的东西,当下便拒绝了,他看着疏君笑道:“既然你还叫我一声五哥,那我画一张你的画像又如何……”说到这里,他往她身边一站,竟高出了她一个脑袋,他低声恳求道:“当着表哥表弟的面,给我点面子成吗。”
疏君顺着往他身后一看,竟是那日在庄子上碰见的两个人。她正想说什么,门外来人过来催促,她无奈之下只好道:“别乱动,等我回来,若是你把这画像放出去,我可会打断你的腿。”
应律忙道是是是,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说完便将她轰走了。
疏君转而上马车时对绿抚说道:“找个时间,把他手里的画像拿到手,再看看有没有备份的地方,别出了岔子,若是遇到问题,先放手,等我回来再处理。”
褚王归京的消息很快便传开来,浮玉满心惆怅,站在城门与众人一起迎接。
疏君正在万寿阁与昭帝说到此事,他一面欢喜一面愁,疏君便笑道:“既然褚王能让他心甘情愿的交出兵权,一来不伤天子颜面,留存性命,二来也让他立了一功,陛下也能拿住兵符,手中有实权。只要顾芊大人不再予以追究,询王便能在京城留存,若是对此不能释怀,定要留个分寸,为了防止再发生养兵这样的事,陛下可否适当的弹压,以德妃之忧,抑制此事再发生。”
昭帝微微点头,对她的诡辩很是信服:“你能想到这些,便也想到了解决的方法,恢复朝堂的重任全权交由你来处理,朕只管坐享其成便是,这个摊子朕是收不回来了,有你处理朕也放心,其中最主要的还是辰王手里的防卫军,兵权在他手里,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你耳听八方,消息准确,宫内的事便交给朕,你无需有后顾之忧。”
疏君笑道:“陛下能容忍我这些小伎俩已是宽宏,我也不求什么,只希望安定便是。”
昭帝叹息道:“朕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如今国土扩张,许多土地却还没有立新王掌管,朕想漠北偏僻,但距西域颇近,时常动乱,朕在考虑是否要新派官员前去掌管,待平复一切,再回京述职。”
疏君搁下茶杯,意味深长道:“陛下想让谁去?”
“不,应该说是让他们去。”昭帝颔首微笑道:“过几日朕着人通知武将,在城外防卫军营地,主要的人选是近些年才任职的武将。他们本该从外官坐起,从军营慢慢爬上京城,京官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若非大才,岂能耗用朝堂皇粮,整日无所事事。”
疏君听后亦觉得有理,但心里突然萌生一丝不安:“陛下的意思是我身边的金甲护卫也可?”
昭帝吩咐人新沏一壶茶,然后去请辰王来。宫人离开,随即关上了,笑道:“你如此聪颖,自然明白朕的用意。这次军营的事务便由辰王来做,你也别太操累。万耀和永威两国,一则刚二则柔,若一旦联合起来,大昌可吃不消,所以那边要提早做准备,而你身边的那个小侍卫,他可能会帮上忙的。”
昭帝意有所指,疏君怎么可能不知,待说了一回之后,沈徽清便来了,彼时刚到,褚王便带着询王往万寿阁来。
二人卸下盔甲,换上私服,如寻常子弟一般跪拜在地。褚王拜安,身姿绰约,一身肃然之气,冷冽冰封的面庞犹如寒霜一般,只有见了昭帝时才慢慢换上柔和的表情。询王见上位三人,也知早已犯下大错,便恭敬的朝拜:“儿臣见过父皇,皇叔,皇姑,请长辈万安。”
昭帝抬手让他起来,说了些不怎么相干的问题,便让他回后宫看望德妃,留下了褚王一人。
褚王微微拜首道:“儿臣见过父皇,皇叔……皇姑,请长辈万安。”
不似对询王的冷漠,还不待他将话说完,昭帝便赐座,随即问道:“想来你已将事情办妥,果然不负朕的期望,快坐吧,虽然是密旨办事,但你收复漠北,实有大功,你想要什么赏赐,朕现在就满足与你。”
褚王恭敬一笑,浑厚的嗓音在屋中回响:“儿臣为父皇,为荣昌办事,能要什么奖赏,不过常年在外,一人着实孤单,想着请父皇赐婚,府里也好留位正妃帮忙打点。”
闻言,疏君与沈徽清对视一眼,见他仿佛是料到了一般,并不说话。昭帝却被他逗笑了:“好好好,朕明日为你办庆功宴,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便跟朕说,朕给你赐婚。”
褚王先谢过礼,父子二人说了家常,昭帝便让他去见淑妃,哪知他却顽固的很,只说今日已晚,宫钥快下,明日再去拜见母妃。昭帝面有疑色,但也无话可说。
三人一同出了万寿阁,恰巧愉禛正在殿外守候,见疏君出来,才走上前两步,不料却被一记掌风逼退。
褚王的拳才伸出半条,横空便被人拦下。对上疏君如霜的面孔,他丝毫不畏。只见她薄唇轻启,面色不愉:“褚王若想较量,下一纸书,在校场上见便是,何必在万寿阁这样的地方大打出手。”
褚王眉头一锁,想要收回的手却收不回来,勉强笑道:“是我疏忽了,皇姑不必动气,不过见他想要上前,便出手阻拦,不想皇姑的速度比我的都快,真是自叹不如。”
“褚王,你别太放肆了,这里不是漠北,由不得你胡闹。”沈徽清在身后缓步而来,斥责道:“若是被陛下知道,你可要去领军棍。”
疏君甩开他的手,站到愉禛身边,看他的眼神依旧不爽。褚王吃笑,却不知为何:“我见他面生的紧,见他身着盔甲,便是父皇身边的护卫将官,正想试试,没想倒惹皇姑生气了,是我的不该。”
他呵呵笑了起来,略显憨厚直爽。疏君心里渐渐松开来,本想对愉禛说上几句话,却见他拱手行礼,随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疏君知道是自己惹他不快了,当下也不管沈徽清和褚王,摇着团扇转身就走。
褚王悠悠的挠着脑袋,却见沈徽清也是一脸不愉,他才意识到什么,忙道:“小叔消消气,您哄一哄就好了,男人嘛,哪有不怕夫人的,尤其是现在敌强我弱,自然得先把握时机,一举拿下。”
沈徽清每次遇到他都会把自己气的半死,如今又在大言不惭。他指着他又摇着头,唉声叹气,倒也不说话。
褚王睁大了眼睛,想到难不成真被他给说中了。他边走便笑道:“难道真是如此?小叔,我在路上早听人说小姑为父皇办事,推倒了好几个大臣,声势浩大,刑部案件几乎一半都交由她来做,这样您可处在弱势,一定要宠着,不然她跟人跑了怎么办……”
“够了够了。”沈徽清听得头皮发麻,骂道:“你若是得罪了她,谁知道她会找什么来收拾你,本王见她往御花园那边去了,我们一起去看看,你自己要想好怎么将功补过,别看本王,本王什么都不知道。”
疏君离他们并没有多远,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以她的耳力来说,那还是听的见的。
原本第一次见褚王,她还以为他是威仪不凡,冷傲孤群之人,见他与昭帝谈话皆是帝王之象,谁知道居然是个铁憨憨。
她笑着让褚王帮忙搬运她在御花园摘下的荚蒾,在白玉嘶声埋怨声中,三人踏上回府的路。
一个大男人抱着比肩宽的花束骑在马上招摇过市,虽然花蕊遮住了他的脸,可其他人不是瞎子,当然认得出来。
听着别人的小声议论,褚王简直恨不得回到刚才上马车的那时,他应该坐马车,而不是骑马,他的心在滴泪啊,他堂堂的将军,王爷,居然抱着这样柔柔弱弱的花在街上乱走,实在有失颜面呐。早知就听小叔的话,小心防备着。
沈徽清拉开车帘看着褚王铁青的脸,低声笑了出来:“也只有你想的出来这样损的招数,不过确实该罚,他本想试探愉禛能否胜任陛下身边将官的位置,谁知道你会去拦他,看看他的脸色,现在是否把气出了?”
疏君心里早笑得合不拢嘴,不过面上依旧不快,淡淡说道:“你是在怪我阻拦了他?”
沈徽清不知她的想法,忙摆手道:“你拦下是对的,陛下的万寿阁不是谁都能在那里动手的,他若真去领了军棍,我不也的想法子去捞他出来,这不是给我自己找不痛快吗。你也不必生气,仔细气坏了身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两个人的话她可是尽收耳底,此时就算他说出什么甜言蜜语来,她皆是不认的。
马车行至王府,疏君让叶湑接过褚王手上的荚蒾,顺带给他自己留下一小束,若他能明白她的意思,他便知道怎么利用这花。
才下马车,就见绿抚和宓瑶在门口守着,目光焦灼。绿抚跑来告诉她应律手上的画像不好得手,而宓瑶则是让自己小心应对,毕竟是康府过来的人。
她收回玩闹的心,送走了沈徽清和褚王,吩咐几句之后,便往前厅去。
彼时王既明正在接待康世宝,康晓萍则带着雷云来到了纤羽阁,经过绿抚一番坚守,终于还是将人给轰了出去。
康晓萍坐在前厅慢悠悠的喝着茶,听见下人来报,她赶紧收了心,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疏君刚坐下,王既明还未开口,边听康晓萍低声道:“还望殿下赎罪,臣女不是有意要将雷云带回康府的,为此还害得殿下和王爷掉下悬崖,是在不该,只求殿下看在臣女真心喜欢它的份上,再让它在康府多待些日子吧。”
若是前生,她早就掀桌子打人了,同样的招数,她不能再上当。她笑得无比温婉:“康小姐这是哪里的话,分明是我自己不相信掉下去的,与你有什么关系的,若是你真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倒叫我十分不安。此事且去,不过受了皮毛伤害,并不碍事,至于……。”她转头去看雷云,眼底寒意渐起,不过面上却是巧笑嫣然:“至于雷云,它若十分喜欢你,你便多留它几日也无妨,只要它能高兴,康小姐若是真的十分欢喜,如果觉得不打扰,让它住个一年半载怕也不是问题。”
她回答的这般爽快,态度温和,完全不像以前她认识的那个人,这似乎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不过这些都是幻象罢了,眉心与鼻梁之间的朱砂痣就已经认证了她的身份。
她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问道:“若是殿下能答应,那真是太好不过了,难怪我觉得和殿下很投缘呢,不仅雷云能和臣女亲近,就连殿下眉心和鼻梁上的朱砂痣都与臣女认识的一个故人相似,看来,臣女似乎前世就与殿下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