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柔软的汉子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晓然默允!
吱~咔咔~咔~
厂房大门边上，供人穿行的小铁门被缓缓打开，生锈的门轴转动着。
秦以被泪水晕开的视线里看到父亲缓缓的走了过来，看到这熟悉的身影，他哭声渐渐的变小，只有肩膀还不时的耸动着。
他自己不敢进去，心里却是知道好心的叔叔阿姨会去通知家里，因为他已经站着哭了好久了。
他一直很聪明，就是面对父母的时候容易紧张，容易犯错。
看到父亲逐渐靠近，秦以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努力的收起泪水。
“你不回家，在这哭什么？”秦父的话语很平静，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孩子，有力的大手放在小脑袋上，让秦以低着掩饰的头仰起。大拇指落在小脸的额头上，感受到一阵阵的发热；孩子生病了。
这是秦以第一次感觉到父亲的温柔，但他分辨不出这是温柔还是父亲生气前的平静。记事以来的威严印象让他有些诺诺的好似不适应，两只小手不自觉的靠近，手指头纠缠。
他不太敢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出来，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粗糙的大手摸了摸秦以的头，牵起了他的手往家里走，划过脸庞的手上还能闻到些许洗衣粉的味道。
这味道让秦以明白，他回来晚了，现在已经是父亲中午休息的时间了。他想着可能并没有人去通知家里，或许是父亲怕他路上贪玩出来寻他。
手上传来的温度，让秦以的情绪慢慢平静。他可以不用再担惊受怕了，他只需要跟着走就行了。
秦以知道父亲的工作很辛苦，母亲会跟他说，而他也在玩耍时远远的见到过。
车间里红彤彤的铁水滚滚的热浪，他看到父亲和六叔在那里敲敲打打离得很近，湿透的衣衫和脸上滴落的汗水。
而且不管是上学还是周末，秦以都很少能够见到父亲。因为父亲晚上还会在车间里工作，早上上学的时候也很少能够看到身影。
小脚步跟着大脚步，父子俩牵着手回到了家里。
放下心来的秦以有些内疚，他想起了母亲一直挂在嘴边的“要听话”，“要懂事”他觉得自己给家里添麻烦了……
“坐好，别乱碰伤口。”秦父交代了一句走进了卧室里，上次秦以生病还留下些退烧的药片，他要进去找找。
“把药吃了，吃两颗。”秦父倒了杯温水递给秦以，回身打开了煤气炉往里锅里加了半勺水，又在角落装着大米的塑料红桶里掏出来一个鸡蛋。
秦以乖乖的吃着药，看着父亲为他来回忙碌的身影，他有些不知所措，这画面有些陌生。
心底还有些畏惧，害怕一会父亲问起缘由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突然又有些委屈想哭，可是他又不敢出声打扰到父亲，只能捧着水杯大口大口的喝着热水……
“坐好了，别乱晃。”
秦父把煮熟的鸡蛋捞起，剩下的热水倒在了放着毛巾的桶里，拧干的毛巾冒着热气，包裹着煮熟的鸡蛋在秦以的额头擦拭着。
秦以打量着面前的父亲，这脸庞第一次这么温柔，这么清晰，他看得有点入神都忘了额头上的疼痛。
“一会记得把鸡蛋吃了，别浪费了。”
秦父放下了手上的动作，将包裹的鸡蛋拿出来放到了饭桌上，起身给秦以盛了饭：“快吃吧，吃完了睡一觉就好了。”
秦以饿坏了，碗里干干净净没留下一粒米。第一次感觉自己饿得这么厉害，两碗米饭下肚确实已经吃饱了，但总感觉肚子里没东西。
“我吃好了，爸爸慢慢吃。”喝完水杯里的温水，秦以轻声的放下碗筷，提起来脚边靠着的书包回到了卧室里。
小手撑着爬上床，顺手扯过了母亲叠好的小毯子盖着肚子，才闭上眼就沉沉的睡着了。
他实在太累了，耗尽了精气神。
秦父收拾好了碗筷，点起一支烟静静的坐着。待一支烟抽完，起身推开了房间门。他来到床边伸手探了探秦以的额头，感觉到温度降下来了，秦父心里松了一些。
视线里看到了孩子红肿的额头，起身想了想，快步走到了柜子前翻找出电话簿。他要去给老师打电话了解情况，顺便去给孩子买消肿的药水。
睡梦里的秦以对这一切一无所知，酣睡的小脸睡得香沉……
“小以起床了，起来吃饭了。”秦以被人轻轻的摇醒。
“快快起来，还困的话吃过东西再睡。”这熟悉的声音变得十分柔软。
秦以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我要是一直生病就好了。
“吃了饭我带你去找医生看看。”说着又埋怨了一句：“你爸也真是的，都伤成这样了，他怎么就能够放心。”
母亲的话语让秦以想起了头上的大包。他感觉额头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疼痛了，只不过窗外杂草晃动的时候，受伤的部位感受不到是风在吹来。
秦以起身穿上鞋子，客厅的饭桌上已经盛好了米饭。
“以后学聪明点，有事就找老师打电话回来，知道吗？”
“嗯~”小脑袋点了点，秦以埋头吃着饭。
“爸爸不回来吃饭吗？”吃了小半碗，秦以想起父亲来，抬头向母亲问了一句。
他一觉睡到天黑，门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门檐上的灯已经被打开。
“吃你的饭，问这么多干什么！”秦母的语气一下子就变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察觉到母亲好像有些生气，秦以也不敢再问。
父母这是又吵架了，他不明白大人们为什么总是会因为一些小事情争吵，明明事情很简单，有些他甚至觉得自己都能够解决。
“你要给妈妈争气些，知道吗？”秦母缓了口气对着孩子说着：“听话懂事些，别让人看不起，懂吗？”
“哦，知道了。”秦以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他很不喜欢这个时候的母亲。
每次和父亲吵架完母亲都会对他这样说，他不理解也很难理解，他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如果他做不到争气，好像就会失去什么，这种直觉让他心里堵着很难受。
母亲嘴里说出来的“要听话”“要懂事”“要争气”
可他也没有去做坏事，也没有欺负其他人。
为什么会被人看不起？
会被谁看不起？
做坏事的人才会被人看不起吧？
一直好好的，又为什么非要在意别人是否看得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