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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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年龟缩在轩辕柏前的石阶上,将脸死死地埋进臂弯里,远看像一只小蜗牛,走近一瞧,因为身量过大,反而十分滑稽可爱。
“好啦,跟姐姐说说,为什么哭?”梁婉清其实心里有预兆,但还是希望少年可以自己开口。
凌柏没有抬头,声音闷闷地:“我没哭,你别瞎说。”
“是是是,姐姐说胡话呢,你可没哭,”梁婉清顺着对方的话,弯下身来,不太熟练地哄道,“那能不能抬起头给姐姐看看呀?”
小脑袋从臂弯里缓缓冒出,眼睛上的确没有挂小水珠,但眼眶还是红红的,那至少也是难受了一番。
梁婉清自己没有弟弟妹妹,即使是在二房、三房,甚至母亲舅父那边,自己都是最小的一个,第一次做姐姐来哄人,还真挺有意思。
“哎呦,小凌柏真的没有哭诶,是姐姐眼花了。”她抬起右手,做事要给自己一巴掌,高声道,“哎,瞧瞧姐姐这嘴,该罚!”
“姐姐你别!”凌柏一把抓住梁婉清快要扇下的右手。
“诶诶,好。”梁婉清自己本就没用力。打自己,她还舍不得呢,无非是想看对方的态度。
“那小凌柏每生姐姐的气,是生谁的气呀?”
沉默了许久,凌柏才终于开口道:“我,我生自己的气。”
状若知晓地点头,梁婉清却是不住用力压住笑意——生自己的气?这未加冠的小可怜儿都这么好玩吗?
“噢,原来是这样,那小凌柏能不能告诉姐姐,为什么生自己的气啊?”
凌柏蓦地顿住一瞬,便另起话题,道:“那姐姐为什么要来上书房?是为了给三哥送饭吗?”
“应该算是吧,毕竟我也没什么进宫的理由。”梁婉清并未直说,暗地里却已经将对方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噢,知道了。”凌柏的胸脯激烈颤抖着,但还是尽力让语调平稳,“那,那我回上书房上课去了,你去找三哥吧。”
言罢便站起身子,草草拍了拍背部的灰尘,作势离开。
梁婉清哪能真让他走,不然自己这趟不久白费了,也不再逗他,扯住他的衣服下摆,嗔怪道:“诶,别走啊,饭都没吃就回去上课,你可真是太师的好学生呢。”
“我,我不吃了!”
“我做的也不吃?”梁婉清落寞道,“姐姐可是做了好久的呢。”
猛地回头,凌柏瞪大双目,不可置信道:“给我做的吗?”
“不然呢?这里还有第二个人,需要我为他做饭?”梁婉清拍了拍手,隐匿在暗处的长缨适时上前,手里正提着精致的竹木食盒,“想不想吃?还是说,你喜欢现在就去找太师上课?”
“吃!”凌柏连声憨笑,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了起来,从梁婉清手里结果饭盒,一蹦一跳地指引她去了一间无人的内室。
梁婉清看着前面,不过半刻便雨过天晴的少年,心里滋味颇多。
上书房一处内室里,凌柏激动地打开食盒,没有任何挑食,盛过一碗米饭,就狼吞虎咽起来,满脸享受。要不是梁婉清清楚自己厨艺不佳,可能真就被他这副样子给唬住了。
“慢点吃,就你一人份的,没人同你抢。”梁婉清倒出一杯凉白开,放在少年手边。
凌柏嘴里饱饭,含糊道:“我知——”
“诶行行行,我知道我知道,你快喝口水,别噎着了。”
“嘿嘿,”凌柏端起茶杯,腼腆一笑,一饮而尽后,打了个小嗝,赧然,“姐姐别看我,姐姐也吃。”
“我来之前就吃过了,今天就是来同你商量那地图一事的。”梁婉清挥手,让长缨去门外守着。
凌柏心中了然,舀过一勺鱼汤,点头说:“我这几日也在研究,对这地方有些眉目。”
“是哪?”梁婉清心中其实也有一个猜测,就是不知道同对方的想法是否一致。
“不太确定,”凌柏张嘴喝过一口鱼汤,感叹道,“哇,好鲜!姐姐熬得好棒。我,嗝儿,我觉得他画得是这个地方,有一定的军事布防,但不多,而且是个开放式的地方,没有围栏做明确的边界。”
梁婉清在心中有些发堵,淡淡道:“这汤不是我熬的,这满桌就那份姜汁白菜是我做的。”
她自己对军事这一类的东西不太敏感,既然凌柏说是,那必定有些道理,她心中的那个推测不是地点,是个时间。
“哦哦!”凌柏放下汤匙,去夹了一大筷子的白菜,道,“嗯!今天的姜汁白菜最好吃了!”
这小马屁精!
梁婉清在心中暗骂一声,思忖道:“军事布防,有些道理。我那时并未仔细看,不过,你这说的,和我想得倒有些不谋而合。”
“姐姐想的是什么?”
“春猎——,当然只是一个感觉。”梁婉清拿过一旁的细绢,轻轻擦过少年衣服上沾到的饭粒,解释道。
“我和我母亲,几乎每个月都会去莲通寺上香。只是上个月我因为受伤,所以才没有去。若是这画像一事,是在两个月前筹备的,那画卷之中,是应当有我的画像的。”
凌柏放下筷子,补充道:“所以那画师,必是在最近两个月,才起意对京城女子进行画像的。对!这样讲完全说的通!”
梁婉清从食盒底部,掏出几只干净的手帕,递给凌柏擦净嘴角,继续道:“所以,结合近日的事情,我只能想到,春猎。你可知,我姑母是想借春猎之时,为我三哥、四殿下、五殿下选正妃的。”
小心捻过一手帕,捧进嘴前,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山茶花香,凌柏颔首。
“所以,西戎暗探是想借这春猎,拐走准三皇子妃?”
“这,倒也不至于吧,”梁婉清又一次拜倒在凌柏脑回路面前,“反正我觉着,他们肯定是想在春猎上做文章。行了,你吃完了吗?”
“我……还没有。”
“还没有?”梁婉清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几乎空掉的三层食盒。
姜汁白菜一片不剩,鸡髓笋、桂花鱼条只剩一个碗底,剩下几道菜几乎不剩些什么,鱼汤倒是还有小半碗。
“小凌柏,你这小肚腩可都鼓起来了,你还想胀给他胀多大啊。”
凌柏略显不好意思地收紧腰腹,一整个人都跟着挺拔起来,吸气道:“没有小肚腩,你看,我没有。”
“好好好,你没有。”梁婉清暗叹这小殿下幼稚起来也挺可爱的,“今日来,主要还是来确定一下你的时间。今天给表哥送饭,我也是破费一番功夫。不知你最近有没有空闲?”
凌柏仰头思索了一会儿,道;“唔,五日后?五日后,我能出宫。”
“行,那就五日后,你可知锦江楼?届时你带好画卷,我们巳时在锦江楼下见面,你看如何?”
凌柏点头道:“我可以。”
梁婉清也没再多言,招呼门外的长缨收拾好桌上的残渣,看到凌柏两手背后,猜测道:“手帕你要带走?”
“我……我,不可以吗?”
这就是普通人家会使用的锦帕,只不过一直放在潇湘阁,但上面并未有任何“宁安侯府”亦或表示梁婉清私有的纹案,梁婉清也没阻拦。
“可以,你要是喜欢就带走吧。不过——我有个问题上次就想问了。”
“什么问题?”凌柏吞咽口水,紧张地问道。
“我见你两次,你怎么都从未带过任何仆从啊?就算没有宫女,小太监小黄门也总该有吧。是内务府不给你分配吗?但这是合乎规制的啊。”梁婉清不解道。
凌柏挠了挠头,赧然道:“我,我有的。就是张公公他们行动不便,我又有些跳脱,所以一般也不带着他们。他们都在重华宫侍候着呢。”
梁婉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太相信。
且不说这颇得圣爱的大皇子、三皇子,但就这徐婕妤的凌致,平时身后也都跟着三五个太监,方才在膳厅,更是有四个随从伴其左右。即使凌柏出身再过卑微,但身为皇子,事事亲为,也不太说得过去吧。
梁婉清在心中认定他是被欺负了,但见他这可怜样平时也不敢诉苦,看来只能下次自己去姑父那边提一嘴了。
“行了,那今天先这样吧。你也回宫休息一下,下午还有课业,我去和表哥说一声就出宫了。”梁婉清没再为难他,带上长缨就准备离开了。
凌柏乖巧地挥手:“好,姐姐再见!”
往外走了几步,她突然回头,看到少年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眼巴巴的样子,梁婉清失笑:“好啦,别看了,五天后就还要再见的,嗯?”
挨了训,凌柏这才从内室出来,一步三回头地往重华宫去了。
甫一回府,梁婉清赶忙卸下头上厚重的钗鬟妆发,难受地揉着细颈,道:“这皇宫还真不能每天都去,不然我还真得被这些个步摇压得矮上板寸。”
长缨接过卸下的首饰,交由念夏小心收拾,自己则上前为小姐推拿脖颈。
“小姐放松趴下,我来为您按按这里。”
“哎~,舒服,咱们长缨的手艺见长啊,现在看来,也不比那宫里的嬷嬷们差。”梁婉清夸赞道,几位丫鬟也跟随着应声捧赞。
梁婉清略微享受了一会儿,便坐直身子,吩咐道:“对了,等会叫念春往南阳钱庄去一趟,帮忙给掌柜递个信,告诉他我五日后会去,让掌柜的给我留个包厢。”
长缨听罢微微点头,心里却不住震惊。
念春不同于念夏、念秋,是侯府的家生子,父母都在侯府做事。三年前,因为学识不错,被小姐派去照看几处铺子。她本人虽不在小姐跟前侍奉,但在潇湘阁地位颇高,小姐平时也鲜少命她做些什么。
眼下突然叫念春去往钱庄递话,那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