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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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长新镇已一月有余，杨思这才发现，除了婆婆的小本和每日收货卖玩具外，她竟对这里一无所知，时间都用在解决温饱问题上了。
推车走在官道上，日头正盛，街边树荫下偶有摆摊卖菜的农家，手里拿着干巴巴的饼撕下，就着白水吃进嘴里，脖子上的青筋随他吞咽的动作，有节奏的起伏着。
只一眼，她就知道那东西和婆婆做的类似，有点儿像现代的馕，至于味道么，离了汤汁的浸泡，自然好不到哪去。
越往里走，街道两旁的小摊越少，各类店铺变得多了起来。
其中最显眼的，当属凤鸣院——楼阁台榭，丹楹刻桷，全都集中在此，它就像是那只乱入鸡群的鹤，与周围的店铺景致格格不入。
尽管白日门可罗雀，但不难想象，夜间这里会是何等热闹。
难怪里面的人出手阔绰，还能帮她拦住闹事混混，在这混乱的地界上，有钱自然会方便不少。
不知她何时也能经营一座如此华丽富贵的小楼，在这陌生的世界寻得立足之地。
“蔓蔓，这家酒馆人最多，不如我们就去这里吧？”
叶逸在车后提议，其实，那日与樊清相遇在此，这里的酒当真不错，想来其吃食也不会太差。
杨思顺着他的话往里瞧去，这不是上次她躲混混跑进来的地方吗？当时看这里食客挺多，还以为会有个雅间什么的，结果……不提也罢。
不过，相较镇上的其他餐饮铺子，这家小酒馆的空位最少，确实算得上“人多”，可对她这个总监来说，生意若是做成他家这样，恐怕她的饭碗也该丢了。
“行，就这家吧。”
矮子里面拔高子，只好如此。她把车停在店外有窗的空位旁，不抱期待地与叶逸进了小酒馆。
店里的伙计看到杨思，立马认出她来，想到那日差点儿被扣工钱，心中很是不忿，但他没敢把人轰出去，只因掌柜的说过，店里生意难做，不可怠慢任何一位客人。
他忍下心中不快，上前例行公事：“二位吃点儿什么？”
带过无数餐饮员工，杨思自然知道这店小二为何对自己如此冷淡，大家都是打工人，她也没想为难人家。
“我要你们店里卖得最好的三道菜。”
认不得这里的字，就只能动用群众的力量。毕竟，畅销款不仅代表大众口味喜好，还能获取大众消费水平。
这也是经营前所需的必要信息，若非囊中羞涩，她定要把这里的招牌菜也尝尝。
忽然想起桌上还有一人，她又补充道：“凌恒想吃点什么？”
叶逸扫过门口的菜谱，轻轻摇头：“不必，这些便足矣。”
“二位稍等。”
候在桌边的伙计悄悄打量完二人，也没再推荐，知趣地退到后厨报菜。
杨思看着桌上的各式调料，转头再往已经开吃的几桌瞧去，蒸煮的菜式最多，从那些人的衣着上判断，应该是普通的小商户，在这简单歇个脚。
酒馆最里面倒有三四个衣着光鲜的人，桌上的食物比其他桌要多上两道或炸或炒的菜，只是那色泽实在不行，想来应该没什么味儿。
“您的菜好了，慢用。”小二端将托盘上的三道菜摆在桌上道。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杨思还是被这三道菜吓到。
两道素菜，全是水煮的，只表面浮着些葱花，丝毫不见油水。
另一道荤菜是蒸鸡蛋，表面多了层薄薄的油，光用眼睛看，她就知道这蛋羹做得太老，用手轻晃小碗，里面的蛋羹纹丝不动，都能直接拿出来做模型了。
拿起筷子将三道菜都尝完，她沉默了，这菜除开盐味，什么都没有。
反观对面的人，还是那般优雅，他直接打开桌上调料，往自己的小碗里加上少许，就这么吃起来。
难道是她没有加这些小料的原因？
可这桌上的调料除了盐，醋，白糖，酱油，胡椒粉，便再无其他，也不知是没有别的调料，还是他们压根不会做。
杨思往小碗里兑了点酱油醋，再撒下些许白糖，做了个最简易的酱料汁，又夹起桌上的两道素菜泡上酱汁浅尝一口。
还行，总算不再那么寡淡，低头又咬下一口蛋羹，果然，老得难以下咽，还不如白水煮蛋呢。
对面叶逸的眉间也堆起少许褶皱，倒不是这东西他吃不惯，以前外出游历时，各种吃食都尝得七七八八，没觉得有多大差别。
只是，这几日吃过她做的饭菜，今早又有美味的葱油饼，这会子再看桌上的东西，竟生出些厌恶来。
实在没忍住，他压低了声音问：“蔓蔓，早上那葱油饼，能分我些吗？”
刚才看他那模样，杨思差点儿以为自己味觉出了问题，原来他也觉得难以下咽啊。
她从包里拿出叠好的饼，平分给叶逸：“其他地方的吃食也是如此，额，清淡吗？”
害怕伤到前太子的自尊心，她换了个说法。
接过烧饼的叶逸边吃边摇头：“其他地方的吃食，要比这里丰富许多，口味上各有特色，连外形也比这儿的好看。”
“至于这儿，应该是无人管辖，人员来往多而杂，有钱人不敢久留，自然也没店家愿意浪费精力，去研究好吃的东西。还不如就做最简单的吃食，让客人自己选择味道。”
“对了，隔壁长乐县因有官府治理，又挨着皇城，吃食就比这里丰富美味许多。”
“不过，这儿的稀罕物件却是最多的，比如桌上的调料，要是在长乐县，绝不会这样直接供给食客享用。”
杨思回想这一路上见到卖吃食的地方，确实没什么像模像样的，大多支个小摊，要不就是一个浅浅的门面，食客们都来去匆匆，能像他们这样坐下吃饭的，倒是少数。
这么看来，长新镇确实不适合开餐馆，单是治安问题，就能将生意搞垮，更别说发展成大酒楼之类。
“蔓蔓，没想到这饼放凉了还如此绵软，这是怎么做到的？”
叶逸早已将手里的饼吃完，看着杨思碗里的几张饼，有些心痒。
在见到当地普通人的吃食后，她对叶逸的反应多了份同情：“不过是比平时多放些油，至于做法，你都在一旁守着看的，我可没藏私。”
在他炙热的眼神中，杨思将自己的碗往里收进臂弯：想吃就自己做，干嘛盯着我的饼！
被看穿的人一点不恼，反而看向她嘴边的饼道：“可惜我手艺不精，要是每顿都能吃到这等美味的食物就好了。”
呵，他这算盘打得是真响，果然是养尊处优的人，在这点上，他和那传言还真没差别，确实好吃。
“我也想顿顿都吃，可家里没钱啊，卖玩具赚的钱也不多，现在的情况，一日能有一顿就不错了，总比喝米汤好吧？”
“蔓蔓说得对，是我贪心了。”
知道她已生气，叶逸不再说话，只在心里盘算着，为了回城之计，更为以后能时刻尝到美食，他得多赚些钱，换种方式待在她身边。
如今二人的关系到底太浅，难以长时间维系。
桌对面，杨思快速吃完碗里的饼，招来小二结账。
“一共20文。”
“就这？你卖20文？”她实在不敢相信，就算加上人工费材料费，这三道菜也不值20文啊。
“饭菜价格都挂在柜台上，不信您可以算算，确实是20文。”桌边的伙计后退半步，指着不远处的木质小牌回答。
“知道了，给你。”
看着离自己远去的20文，她的心隐隐作痛，更为在这里吃饭的客人们不值，要是以她的厨艺，别说20文，就是200文也能轻松赚到。
思及此，她走出小酒馆，让叶逸推车跟在旁边，往镇上的蔬果摊走去。
许是过了晌午，摊子上卖的蔬果都不怎么新鲜，好在种类繁多，丝毫不输现代，且卖得也不贵。她挑了些还算新鲜耐放的，全都装上木车。
看着同样是20文买来的半车食材，杨思心里又想起那顿午饭，真是不值啊！
算了，就当是花钱买消息，还是抓紧时间买调料吧。
“姑娘要买些什么？小店的调料可是这镇上最全的，我敢说，只有您想不到，没有您买不到。”
一家门口堆满调料的小店外站着位中年男子，抬手殷勤地招呼她。
什么都有？杨思被他的叫喊吸引，抬脚进了这稍显拥挤的小店。
在街边看起来不大的小店，内里却摆满了无数调料，按照酸甜咸辣分成四个主要区域，每个区域又分为加工和未加工两部分，方便顾客寻找挑选。
她将店内的东西全都扫过，发现这里的东西还真如老板所说，除了现代提鲜用的东西，其他品种一应俱全，简直就是早期的干货铺。
只可惜，店内的酸辣区和香料区很小，应该是没多少人买，若不是自己有意寻找，恐怕没人会注意到这个角落，里面的东西也没加工，直接原样摆放着。
“老板，这些东西怎么卖？”
“姑娘身前的那些5文钱一斤，身后的这些10文一斤，姑娘要买些吗？”老板拿着麻袋和称，站在她身后问道。
“这些当真5文钱一斤？”
要知道，面前的这些辣椒、花椒、柠檬、黄皮果还有各种香料，放在现代有的可是按两卖，价格十几到几十不等，在这儿居然卖得如此便宜，杨思不免生出疑虑，难道是他家东西质量不行？
“当真5文。家祖行商时带回这新奇玩意，本想卖个好价钱。”
“哪知，这么多年过去，小店都传到了我手里，还是没人会用这些东西，只能卖给附近的药铺和邻县的大餐馆，勉强赚点钱。”
原来是没多少人会用，有价无市啊，难怪这儿的吃食寡淡无味，既然没人要，这便宜就让她捡了吧。
“老板，这块的东西，每样我都要一斤，还有外面的白糖块，也来一斤。”
老板被她这要求惊到：“姑娘，你确定是这些？”
“嗯，你快些称吧，要是这些东西好，过两日我还来。”杨思转头，杏眼里满是肯定。
“好嘞，姑娘放心，我家的东西保证上品，您稍等。”老板如往常般称装，只当她的话是客套而已。
一个小姑娘穿得这样简朴，哪里会再回头，说不定是图个便宜，等买回去后悔，可别找自己麻烦才是。
想到这儿，他将手里称好的东西摆在柜台前，再次问道：“姑娘，一共是50文。不过，姑娘当真是要这些东西？要是后悔了，现在不买也没事。”
杨思看他这般谨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便许诺道：“老板放心，哪怕是这东西不好吃，我也不会找你的。买卖之后，银货两讫，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姑娘真是心善，你不知道，这地界没有官府，什么人都能上门欺负你。这些年赚的钱，有一半都进了那些坏人手里，加上这铺子今年又涨租金，实在是有些难熬啊。”
老板数清手里的铜板，提起麻袋问：“姑娘，这些东西放在哪儿？”
她指向门口的叶逸，接着问：“老板，听你的意思，想在这做生意，成本要比别的地方高上不少？”
“是啊，你看我这小铺子，不算里面的桌子板凳，半年得要3000个铜板，这还是当年祖父在时租下的。”
“靠着多年的经营有了固定客源，如今勉强能养家糊口，还有交给那些坏人的钱，又是一大笔。否则这铺子我早就买到手了，唉。”
老板越说心里越苦，把麻袋全都放上木车，就回了店里。
她没想到，这么小的清水店面，不仅治安差，租金还如此之贵。
要是按照她今日的收益算，得不吃不喝地卖上大半月才能拿下，万一它涨价了，自己还是租不起。
何况，今日还没那些混混打扰，自己的玩具也还算新奇，要是这些都没了，照这情形，恐怕这辈子，她都难在这儿租下一间小铺。
不行，得趁着今日的势头卖点新东西，多赚几笔攒下来，为开店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