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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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寒卿紧紧抓住那只小手，似乎这样她就不会离他而去。
“阿槿？”
没有应答。
眼前一片模糊，好像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流过脸庞一片滚烫。他记得，那叫眼泪，不过自从入了昆仑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过这玩意了，时间太长，他都快忘了他还会流泪。
点点萤光占据了他的视线，如同晨光照入林间，驱散了弥漫的雾霾。他抹去泪水，思白的身上逐渐浮起了一层层萤光，很快又黯淡下去，逐渐化作了轻烟飞灰，消散于天地间，唯余双镜静静地躺在原地。
眼泪不受控制的倾泄而下，喉咙紧涩，胸口难受的几近窒息。
阿槿，你就这么走了，独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
你怎么忍心？
拾起双镜，循着轻烟消散的方向望去，在箫声的指挥下，银甲军列队成行，一排排的护在洪宴的前方。洪宴倒是机灵，知道竹熊不在，自己根本逃不了多远，与其狼狈逃走，不若集结人数众多的银甲军，还能拖延时间。
以为这样就能保住这条贱命？
顾寒卿冷笑一声，眼中没有了往日的宁静淡然，完全被嗜血的恨意所取代。
阿槿，寒卿这就为你报仇。
一声怒喝，顾寒卿御风向前。洪宴本是严阵以待，见状微怔，他竟舍了仙剑，是打算赤手空拳么？
银甲军挥舞着长矛准备迎战，谁料他根本就没将这帮行尸走肉放在眼里。只是一掌，带着千钧之力，顷刻间便教他们溃不成军。四肢百骸被震得七零八落，身体里的黑气钻了出来，飘游了一会正欲重新附在零落躯体上，再次组成勇猛无敌的银甲军。
顾寒卿偏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凌空跃起，掌中结印，对着团团黑气就是密不可挡的攻击，不给这些邪物喘息的机会。不过片刻，黑气便烟消云散，银甲军再无重组的可能。
“轮到你了。”
他落在洪宴的面前，眼神冷厉，不带有一丝温度。他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打在眉眼鼻梁，眼角染上了一丝猩红，瘦削的脸部轮廓此刻无比清晰，衬得他的五官仿佛被浓墨重彩的勾勒过。
“不过一个女人而已，竟能让你功力暴涨。”洪宴强作镇定，一边后退，一边说道：“你若真喜欢，我去雪域再抓来一只小狐狸便是，何须闹得兵戎相见？”
顾寒卿一字一句道：“我只要阿槿一人。”
瞬行至洪宴身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这一次，无论他使出什么样的花招，顾寒卿都不会再有犹疑，更不会心慈手软。
“咔嚓”一声，洪宴的脖子应声而断，脑袋一歪没了气息。顾寒卿丢下他的身体，嫌恶的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看着那具冰冷的尸体，并没有大仇得报的畅快。
转身抬头望天，难得的晴朗天气也变得阴云密布，沉闷的空气压抑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就这样结束了么？
落寞的身影渐渐远去，周围只剩残垣断壁和断肢残魂，便没有人注意到，一道微光闪过，洪宴的尸体变成了一个木制的人偶。
皇帝死在乱军之中，王朝就此覆灭。银甲军志在皇城，没有对叛军赶尽杀绝，叛军首领赵兴集结残部，杀进了京城。城中除了平民百姓，还有不少幸存的权贵世家，他们还没来得及庆祝劫后余生，就被满身血污如疯子般冲进城的叛军斩于刀下，一把大火将代表权贵地位的奢华府邸烧为灰烬。绵延了数百年，势力早已根深蒂固的世家贵族，就这样悉数被灭。
赵兴称帝，改国号为大顺，意为顺应天命。即位之初便颁下严酷的律法，打压各地蠢蠢欲动的藩镇势力，欲以雷霆手段让各方安分守己。
可惜，他的根基尚未稳固，正是需要拉拢各方势力的时候，不施以怀柔政策收买人心，偏要反其道而行，逼得各藩镇不得不暂时摒弃成见，空前的团结。挥师十余万，发兵京城，赵兴不敌，那把龙椅还没坐热，就被迫下台。
心腹拼死助他出逃，他自此下落不明，再也没人见过他。从小城幕僚到一代枭雄，赵兴的人生，不可谓平凡。
自那以后，群雄逐鹿中原，割据一方，整个天下开始了无休止的战乱。
这一切都与顾寒卿无关。
他回到雪峰山青云小院，那里有他跟阿槿相处的点点滴滴。
雪寰和月柔不知什么时候来的，见到他时，皆是神色如常。
“这便是她选择的结局么？”雪寰手中握着一块分布着白色纹理的黑色晶石，望着天边云卷云舒，并未看他。
“你们……”
“我们已经知道了。”月柔答道。
雪寰垂首，凝视着手中的晶石：“文石光芒已灭，她已然身殒。”
顾寒卿怒从心起：“你既然知道，为何不阻止她？”
“阻止得了么？”雪寰无力道：“她执意要回到你身边，生死都置之度外了，我该如何阻止？”
顾寒卿渐生疑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雪寰却不再答话了。
只听月柔缓缓说道：“既然她没有告诉你，便是不想让你知道，我若说了出来，岂非有违她的本心？你若真想知道发生了何事，大可自己去寻找答案。”
夜晚的古幽林与白日里无甚区别，不过是光线暗了些，这并不妨碍妖邪们在有限的空间里自由活动。
林间忽地剑芒纷乱，灌木丛中沙沙作响，不时有逃命声和惨叫声传来。原是玄牝阁弟子在国师的带领下匆忙前来，身后的紫色身影紧追不舍，拂尘一挥，又有几名弟子中招倒地。
国师的衣袍已被割破，染上了斑斑血痕，嘴角也挂着一条血迹，看样子已经负了伤。
“还不束手就擒？”
紫衣道长捏起剑诀，仙剑出鞘，带着紫色剑芒刺向国师。身旁的弟子抵挡不住，被剑气掀飞，仙剑追上国师，他只得仓促运功。
国师终是不敌，剑身光芒大盛，他被弹出了数丈远，重重地撞到了树上，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余下的二十多名玄牝阁弟子避无可避，纷纷聚在国师身前，严阵以待，打算誓死抵抗到底。
紫衣道长翩然落地，道袍迎风飘扬，好一派仙风道骨之姿。
国师咳嗽几声，顺了顺气，指着来人道：“齐运尧，我等好歹也算师出同门，你就非得赶尽杀绝么？”若非三尸毒发，他又怎会沦落到被一个毛头小子满世界追杀的地步？
“不是我要赶尽杀绝，而是你执迷不悟，不思悔改。”齐运尧拂尘往身旁一挥，肃然道。
“呵，我执迷不悟？”国师挣扎着起身，“我若不这么做，还有命活么？齐道长心怀天下，怎么就容不下我？”
“若非你心术不正，一门心思走那歪门邪道，又岂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哈哈哈，齐师弟，你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若有你这样的天资和仙缘，何须走那歪门邪道？平仪老儿道貌岸然，嘴上说着众生平等，实则还是偏爱天资奇佳的人，否则又怎会在迟暮之年收下你做关门弟子？”
这便是他的肺腑之言么？
多年的愁闷一朝发泄，国师心里说不出的畅快。方才还惧怕得要死，此刻却生出了几分硬气，大大方方的迎上齐运尧的目光，腰板挺得笔直。
“很好，”齐运尧召回仙剑，指着国师，“既然如此，我便替师父清理门户。”
月色皎皎，洒下一片清辉。齐运尧运起仙剑，剑身闪着寒光，倒映在国师眼中，就是一道催命符。
“你，当真不肯放过我？”
“不是我不肯放过你，而是京城数十万冤魂不肯饶过你。”
国师急了，生死关头，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手脚并用爬到齐运尧的跟前，抱紧他的大腿，声泪俱下道：“师弟，行行好，放过师兄这一次，师兄必定痛改前非，积德行善，弥补往日之过。”见他似乎不为所动，一咬牙，豁出去了。“灵狐内丹，我知道灵狐内丹在哪儿。”
齐运尧一顿：“你说什么？”
见他稍有松动，国师心里又燃起了希望，再接再厉道：“你可知雪域灵狐，就是顾寒卿身边的小姑娘，她身负上古神族血脉，乃神族之后。你也是神族伏羲氏的后人，若能得到她的内丹，岂不是如虎添翼？”
齐运尧冷冷道：“你查我？”
国师意识到说漏嘴了，心跳几乎漏了一拍，转念一想，既然如此，不如将错就错。“师兄也不是故意要查你的。实是因为，因为师父暮年收徒，好奇心起，知你天资过人，更是不解，师父向来只收资质平平的弟子，缘何就违背了誓言？”调查过方知，其背后竟有如此的考量。
远古神族式微，其后人要么流落人间，亡命天涯，要么顺应大势，努力修炼，自降身份与凡夫俗子一同参加昆仑的考试，由此进入天庭做神官。昆仑，是唯一的通道。
平仪道长师出昆仑，本来有机会进入天庭，可为了世间万千被阻断了路途的修行者，他自愿放弃了这唾手可得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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