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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老八爷 小八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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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老八爷  小八爷

一号院,大门口,三个大男人终于分开。

张富贵左看右看,见确实只有老八爷父子两人,惊问道:“李远大,啷么就你们爷父子两个?你媳妇呢?啷么没带着她一起来?”

“李远大”眼睛里燃烧的火苗一下子暗淡下来,脸色难看道:“别提了,她已经走了快两年了。”声音忽然拔高一截,笑骂道:“日了你个仙人板板的,你们哪么还叫老子‘李远大’呢?跟你们说最后一次,本人大号李前程,绰号‘屠夫'。这是我儿子李铁。谁个再要是瞎叫乱喊,小心老子在他夜壶里装一颗感应弹,一听到屙尿声就爆炸,保证让他…香飘十里,屎污脏身(死无葬身)之地。嗯,信不信?”

“信,信!不信你信锤子?!”张富贵和大刘乐呵呵应答着,将李前程、李铁父子迎进屋,让秋水、余兰赶紧去二号院去烧两大锅热水,照护他父子泡澡、换衣。

李铁两眼冒出绿油油的光,盯着桌子上仍冒着一丝热气的乱炖火锅,肚子里“咕咕”叫唤,喉管一伸一缩,脚下似有千斤重,走一步便回头望三望,磨磨蹭蹭不愿去洗澡。

李前程一掌轻拍在他后脑勺上,笑骂道:“铁啊,你就不能装着出息点,给老八爷长长脸啊,看那残汤剩饭做什么?咱爷们是谁?咱爷们翻山越岭行程两万里,是来援助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林湾村百姓的,等会你三爷四爷不弄个十碗八碗的犒劳援军,咱爷俩就赖在澡盆里不起来。”

“不起来喝洗澡水呀?我可是奔着四爷的狗不理包子来的。”李铁咕哝道。

满屋子人都被这爷俩诙谐的对话给逗得乐呵呵的前仰后合,觉得电视台里的晚会节目也不过如此。

余兰好奇道:“这个八爷真是当过兵的吗?啷么像说相声的活宝,真逗人哦。”

张晓娇眼角含泪点点头:“还真是两个活宝哦,受了这么多的苦,却还乐呵呵的,一点都不晓得愁。你看八爷那眼光,跟一头饿狼似的,看你的时候像要一口吃了你。”

余兰脸腾的红透了,拿手要去掐张晓娇,一眼瞥见自己手指上还敷着指甲花,忙缩了回来,嗔怪道:“四姐你瞎说八道…呀,说了半天,连碗水也没给人倒,我去给他们弄两碗汤去,暖和暖和身子。”

那一边,张富贵也好像突然记起什么来似的,忙道:“哎呀,你两个活宝不说,我这光顾着高兴差点忘了。你们先别洗澡,喝碗热汤垫垫肚子再说。说句真心话,就你爷俩这状况,热水一泡,指不定要出什么问题。”

刚说完,余兰已端上两碗热腾腾的莲藕汤,分别递给像两匹饿狼般急吼吼迎上来的李前程和李铁父子俩,浅浅一笑,又忙低下头,腰肢一扭,急匆匆往后门去烧水了。

汪少甫出来见了李前程父子一面,又进屋看电视去了。石头闷头闷脑的跟在秋水后面回二号院,为李铁准备新衣。秋叶傍着林一林,两只大眼睛目不转瞬的盯着李铁,刚开口要提醒他:“你慢些…呀…”

却见李铁已经急不可耐的喝下一大口,随即就被滚烫的藕汤烫得皱眉拉眼的差点连碗都给丢地下,忙张开嘴,“嗦嗦”的吸着凉气,眼睛却含笑的看向秋叶,秋叶一溜小跑到后院,不一会,两只小手捧着一块巴掌大小的薄冰片进来,递给李铁,李铁笑眯眯接过,一把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嚼的脆响,满意道:“小丫头,往后哥就罩着你了,谁要是敢欺负你,就说你是小八爷的人,晓得啦?”

秋叶杏眼圆瞪,吃惊的指着李铁手里只剩下一半的冰片,如乳燕初啼:“小八…哥,鱼缸里的冰太薄,拿不起来,这是林哥哥洗脚盆里的水结的冰。蛮脏的。我拿来只是让你含着的,你啷么吃了呀?”

……

满屋子里的人大眼看小眼,最后目光齐齐聚焦在李铁身上,终于爆发出哄堂大笑。

小八…哥,你刚才不是在戏说喝洗澡水吗?行,报应来了,先尝尝洗脚盆里的冰吧。

李铁怔楞了一会,在众人的笑声中,将剩下的那一半薄冰一下子全都扔进嘴里,“嘎嘣嘎嘣”嚼了两嚼咽了下去,故意吧嗒了一下嘴巴,仿佛意犹未尽的样子,笑嘻嘻道:“味道还不错,比我和老八爷下午喝的牛脚窝子里的水甜多了。”

李前程“吧”的一张拍在他后颈上,笑骂道:“满嘴胡说八道,快喝汤,喝完了洗澡去。一身的虱子虼蚤,也不怕爬出来吓着人家这么乖巧漂亮的小姑娘伢了?呵呵。”

秋叶一听,当真吓得“哇”的一声,忙躲到林一林身后,又探出小脑袋好奇的上下打量着李铁,似乎在看是否真有虱子跳蚤从他脖子里爬到他脸上。

林一林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对父子,心里喜洋洋暖呼呼的,对新的一年又有了更多更美好的憧憬。

趁着李前程李铁父子洗澡的功夫,大刘、张晓娇重新打开炉灶,迅速做了一个胡萝卜炖狗肉火锅,蒸了蹄花、腊鱼等几样卤菜和几笼包子、饺子。都是现成的,做起来也快。

不一会,李前程、李铁父子两个从头到脚刷洗得干干净净、换了一身新衣从二号院过来。

张富贵见李前程光溜溜下巴上一块疤痕,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又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的点点头,这才给他们一一正式介绍。李前程父子俩见五大四小四女五男九个人团团围着他们打量,一时竟没了刚才的洒脱不羁,有点扭捏不安,几乎同时低头,去整理那一身勉强合身的新衣。

张晓娇、余兰笑眯眯上前分别给他们扯了扯衣服下摆,摘掉几根白色的线头。张晓娇笑道:“老八,按你的身材,本该穿我哥的衣服才合适,可他就身上这一套还行,其它的都大窟小眼的拿不出手。这一身是我昨儿给大刘买的,他说前年那套还有七八成新不用换,所以就给你穿上了。大是大了点,要是有根皮带往腰里一扎应该还凑活。李铁呢,个子比石头、一林都要高,家里实在没合适的,只能将就着穿石头的新衣了。等过了初六,商场开业了,我再去给你们添置。”

大刘瓮声瓮气道:“大晚上的,衣服穿不穿无所谓,昂…反正等会就要睡觉,往被窝里一钻就行了。昂…先填饱肚子要紧。”

张晓娇瞪了大刘一眼,嗔道:“不说话能憋死你呀?不会说话就闭上嘴巴。啷么叫穿不穿衣无所谓?冰天雪地的,你光着屁股从二号院走过来试试?还以为你是刚复员那会二十啷当的小伙子,浑身似火,丢到水里滋滋神?”

大刘只不过随口说说,未曾想被张晓娇话赶话连着反问了几句,只好听她的,宁可闭紧嘴巴憋死也不再多说。

众人本没多想,但经张晓娇这么一展开,细一琢磨,还真察觉出他话里的毛病来,都不觉莞尔。余兰“噗嗤”一声笑道:“大刘是个实在人,哪里就想这么多了?快吃饭吧,没听见李铁娃儿肚子在咕咕叫呢。”

世上大多数无心之语,往往都经不住有心之人咀嚼和回味,一旦用心品味,九个人说不定能咂摸出十种味道,弄不好还会咂摸出人命来。当年三国杨修博学多才聪明绝顶,就是个最喜欢嚼味揣摩的人,不想遇到了个和他一样有心但远比他稳沉阴狠并且手掌生杀大权的曹操,于是在“吃了”一口“一盒酥”,咂摸了一番“鸡肋”的滋味后,含冤而死,即为佐证。这是题外话了。

酒席重开,狗肉火锅咕嘟咕嘟翻滚。张富贵、大刘、李前程三人喝酒,李铁眼里冒着蓝汪汪的凶光,从火锅里夹起一大块狗肉迫不及待的丢进嘴里,烫得“哇”的叫了声,连吸几口冷气,嚼巴两下刚咽下去,见张晓娇端上一屉热气腾腾白嫩嫩香喷喷的肉包子上来,也不顾烫,伸手抓起一个,一口咬下去,大半个包子没了,再一口,整个包子全进了肚子里,两腮鼓囊囊的飞快蠕动,手里却又已抓了一个,喉头一滚,第二个包子又下去大半,如此这般,一眨眼功夫,一笼六个包子全被他一个人狼吞虎咽给包圆了。看得秋水秋叶余兰石头汪少甫林一林几人目瞪口呆。

张晓娇又端上一笼饺子,眼里闪着泪花道:“我的儿,这是有几多天没吃上一顿饱饭了?慢点,慢点卡,灶上还多的是,别更着了,快喝口汤,再尝尝你三爷做的饺子。”

李铁嘴里塞的满满当当的,鼻孔里“嗯嗯”了两声算是回答。眼看一笼饺子也快没了,李铁吃饭的速度总算慢了下来,又喝了半碗肉汤,吃了两块狗肉和几个饺子后,这才抹了把嘴,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打了个饱嗝,舒坦的往椅背上一靠,满脸红光的朝大刘竖起拇指,道:“四爷,四娘,你们滴的狗不理包子和饺子,真是好七得不得了。”

大刘乐呵呵的看了看张富贵,也不点破,瓮声瓮气的笑道:“铁啊,我告诉你哦,昂,其实四爷做包子、饺子的手艺你爸、你三爷他们都学的大差不离了,昂,都好七得很嘞。”

李铁瞪着他爸,不敢相信的摇摇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李前程轻描淡写的瞟了一眼,却又强忍了回去。

“老八,来,走一个。”张富贵端起酒杯,和李前程碰了,又给他夹了一个饺子,问道:“去年四月,六月,我给你拍了两次电报,你啷么不回个音呢?后来要老六又拍了一封,说查无此人了。害得我们哥仨担心的不得了。”

李前程笑道:“哦,喏个时候,我们已经上路了,你啷个找得到我们咧?”

张富贵吃惊道:“瞎说八道,四月动身,啷么到今儿才来咧?”

“我们一路甩火腿过来滴,脚板都磨出茧子来咯。”李铁插话道。

“他说的是真的?”张富贵“腾”的一下站起身,看着李前程,惊呼道:“我日了你个仙人板板的,从凉州到这里,走公路少说也有3000里路!李前程,你狗入的带着娃就这么一路走过来了?你们一共…走了多少天?”

“339天。算上今儿,340天。”李铁脱口而出。

满屋子人又一次目瞪口呆!3000里、340天?我滴个天,一步一步走过来,那得要多大的毅力、吃多少苦遭多少罪?

林一林、石头、秋叶三个两眼亮晶晶的看着李铁,既震惊,更是崇拜!只有汪少甫对这些毫无感觉,一会儿堂屋,一会儿前房,既想看电视,又想听故事,两头跑的不亦乐乎。

李前程洋洋得意道:“啷个样?吓着你们这帮土鳖了吧?呵呵,虽然没有读万卷书,但我们这也应该叫行万里路了吧?老三、老四,服不服?”

张富贵圆瞪双眼,没好气道:“服!你他麻一个瘸子,带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跋山涉水,风餐露宿,横跨半个华夏,这种事,我看除了那些去神山朝拜的虔诚教徒,只有你个砍脑壳的屠夫才做得出来。我,说句真心话,老子恨不得一棍子把你狗入的那一条腿也给打断喽!”

大刘一把将张富贵按下,瓮声瓮气的问道:“老八,你给我们说实话,你手里是不是冇得钱了?昂?”

李前程嘿嘿嘿傻笑着不吭声。

李铁瞄了他一眼,小脸上一本正经的说道:“一个银分子都没得咯。他说当年李白、徐霞客,还有红军解放军,都是涅么干的,这才叫免费游览祖国大好河山,切身体验二万五千里长征。只有走过了,才能晓得他的腿为啥子断、四爷的脑壳为啥子瘪、大爷二爷五爷七爷为啥子死。”

张富贵、大刘听得一下子怔住,看着李前程,沉默无语。

“讲讲不就明白了吗?非要走3000多里路呀?那你现在晓不晓得了呢?”一旁余兰忍不住问道,两眼不停的在张富贵、大刘和李前程三人脸上来回穿梭,心里暗暗做着比较。

三人中,大刘身材最是魁梧,因为瘪脑壳、半拉耳朵和脸上那道伤疤,面相也最为凶恶;张富贵身板最是单薄,却也精悍,面相稍显阴柔;李前程身量居中,面色最是沧桑,但却轮廓分明,下巴上一块明显的疤痕,让他更具中年男人成熟味道。

李铁小脸一扬,笑道:“走了一半我就晓得了啊。那么多美食,那么多美酒,那么多美景,还有那么多美…和你们一样的美女,我都一一画在我的本本里喽,都是我们华夏人滴,啷么能让外面来的那些个野猪野狼给拱糟蹋了咧?要拱也是我们自己人拱啊。”

满屋子人都被他一口川普话说的哄堂大笑,秋水、余兰、张晓娇三个女人虽然晓得他年纪轻轻不一定明白“拱”和“糟蹋”的具体含义,仍不免红了脸。

笑声中,张富贵掐指算了算,忽然问李前程:“你们是去年2月17号出发的?”

李前程点头道:“嗯,元宵节前一天动的身。说实话,当时身上分文无有,心里真冇得底气,犹豫了好多天,后来一想,死都死过几回了,还怕个球?为了给自己鼓劲,特意选了南越反击战13周年的日子出发,脑壳里天天想着师首长和我们喝送行酒的情形,才支撑着一路走下来。要不然,还真难。”

“你特么有种!那你身上也不应该一分钱也没有啊?当时啷么不和我们说一声呢?昂?”张富贵责怪道:“你呀,真不晓得啷么说你才好。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事还少么?说句真心话,幸好平平安安的到家了,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说让我、大刘还有老六这心里会有多难受?没到在战场上,却特么差点倒在自家大门口了…”嘴里怪着李前程,张富贵眼角却突然湿润了,嗓子里更了几更,再也说不下去。

李前程伸出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苦笑道:“这些年,你们汇的不少了,啷个还好意思开口哦?屋里的婆娘…病了几年,花光了最后一个铜板子也冇救过来。”

余兰好奇的问道:“那你们一路上吃么事呢?是不是和红军长征时一样吃野菜、啃树皮呀?”

大刘笑道:“吃么事?昂,还不是靠部队里练得那套野外生存的法子。”

余兰惊讶道:“哦哟,我晓得,就是煮野菜、吃生鱼、吞青蛙、空手捉蛇呀之类的,是波?你腿不好,还要养活娃儿,好不简单哦?”

李前程突住了嘴,不知怎么回答好,见李铁在椅子上磨来磨去,嘴巴翕合几次,却到底没做声,遂笑骂道:“又在琢磨啥呢,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李铁憋得满脸通红,左右看了看,吭哧道:“你先前教我说,有屁也要憋着,不许当着人面乱放…我憋得…难受…”

满屋人听得一愣,俄而呆滞,旋即醒悟过来,再次哄堂大笑。

李前程拿起筷子,在他额头敲了一下,笑骂道:“给老子滚出去放,日你麻哟,啷个养出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李铁腾的跳起来,弹射一般向后院跑去,像刚点着火的摩托车,留下一串“噗噗噗”的尾气声。

李前程笑骂道:“慢滴卡撒,跑的飞叉叉滴,还怕喏屁掉到裤裆里了嘛。”

一屋老少止不住前仰后合的“吃吃”闷笑。

没多大会,李铁摸着肚子,满脸舒坦的返回来,自嘲道:“不要笑话喔,好久都冇七的这么饱,这顿饭,七滴巴适得板,有点儿撑住咯。”

冷不丁一转脸对余兰道:“这个,余嬢嬢是吧?你刚才说老八爷一路上养活我不简单?”

余兰点点头。众人注意力被他成功转移。

李铁瘪瘪嘴道:“哪个养活哪个哟?这一路上都是小八爷我在负责后勤给养,哪让他吃过一回生的?还隔几天就要七什么‘叫花鸡’、‘钵钵鸡’、‘瓦罐鸡汤’、‘炖狗肉’,害得小八爷隔三差五的就要去偷鸡摸狗,被人追得满山沟里到处乱跑。”

众人再次吃惊的张大了嘴巴。李前程一脸尬笑,也不反驳他,眼里却满是歉疚、后悔、疼爱、宠溺……

张富贵“呵呵”笑着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小八爷?你他麻才几岁大个的小屁孩,还自称爷了?”

李铁眉角向上一掀,不屑道:“我们袍哥人家,讲滴是豪侠义气。他叫老八爷,我是他儿,当然是小八爷了?这有啥子奇怪地?”

“哈哈”张富贵、大刘连同李前程不觉大笑。李前程一掌轻掴在李铁后脑勺上,笑骂道:“你个瓜娃子,当着三爷四爷的面,瞎说八道个啥子?”

张富贵笑道:“没事,没事。铁娃,你年纪这么小,称爷不太合适,称哥还阔以,就像叶儿刚才叫你的就蛮好。按江北话,以后我们就叫你小八锅吧。”

李铁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八锅?不干,傻鸟。还锅巴,难听死了。”

石头闷声闷气道:“那就叫铁锅。”

李铁翻了个白眼。众人哄然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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