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云山乱(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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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诺诺挪了挪身体,终于给右手留出点空间,艰难地擦了额头上的细汗。
随着上班族的涌入,车厢内越发逼仄,空气越来越稀薄,她正面对的男生身型高大,他的背包正好捂住她的脸,她感觉快要窒息。
好不容易到了站,挤出地铁,许诺诺侥幸地呼了口气。
死亡五号线,果然名不虚传。
她顺了顺头发,整理一下仪表,连忙向着不远处的写字楼走去。
她所实习的云和测绘办公区就在六楼,等电梯的人已经排了一条长龙,眼看时间不多了,许诺诺没有等电梯,直接爬楼梯上去。
好不容易回到工位,就看到汪直捧着咖啡杯从面前路过,见她喘着气拿纸巾擦脸,他不禁摇了摇头:“许诺诺,看来你体力不行啊。”
许诺诺只是白了他一眼,面目表情地将纸巾扔到垃圾筐,开机电脑。
经过半个月的相处,她对这位师兄的印象直线下降,来了一百八十度的翻转。
六月时候,不少师兄师姐纷纷向他们抛出了橄榄枝,提供公司实习的部分名额,许诺诺雀雀欲试,跟着报了名。
她通过一家公司的面试后却犯了难,学院和校外的研究所一直保持合作,暑期也提供短期实习,她在两者之间犹豫不决。
纠结到她没心思备考,最终求助曾在研究所实习过的沈蔚。
毕竟,她熟悉的直系只有沈蔚一个。
许诺诺收到沈蔚的回复,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
没有替她做选择,简单的回答给了她最中肯的意见。
【研究所的实习时常有,大四还有不少机会的。】
【我当初做了两个月的目视解译。】
看到屏幕上两行字,许诺诺顿觉福至心灵:“收到,明白。”
还在考试周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云和上班。
碰巧的是,汪直正是这家公司的开发工程师,虽然跟她这个数据分析实习生不直接对接,但工位只有一排的距离,两个人碰面是经常的事。
沈蔚说这位师兄很好相处,她倒是没想到会是这种程度,完全是个自来熟。
某天午休,他悄悄地凑到她跟前,一脸八卦问道:“诺诺,你跟你沈蔚师兄怎么认识的?”
正在盯着屏幕的许诺诺两条眉毛都快皱到一起,怎么听都觉得这句话有些词很刺耳。
什么叫你沈蔚师兄?
她不明所以扭过头:“庐山实习时候,师兄刚好跟我们同一个小组,渐渐就熟悉了。”
“就这样?”汪直摆明还是一脸不相信。
许诺诺点了点头:“师兄人很好,经常指点我们,我们一群人都很尊敬他的。”尤其胡越那群男生,能感觉到他们对沈蔚的崇拜。
·
“就这样,还需要他托孤?”汪直撇了撇嘴。
“托孤?”
许诺诺满脸黑线,这是什么鬼?
汪直没有理睬她的反应,爽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沈蔚师兄拜托我好好我照顾你,我当然要不负所望,有问题可以找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许诺诺有小小吃惊,她都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汪直打断。
“听沈蔚说你想往开发方向走,其实女生比较适合做数据分析,往项目经理方向发展”汪直自顾自地喋喋不休。
说是这样说,但他还是唰唰唰地,一下子给许诺诺列了个清单。
“但工作这种事,除了体力活,没什么有男女区别,是女生不能胜任的,把这上面的代码敲一遍,你就能出师了。”听他大言不惭地说道,仿佛这是一件十分轻而易举的事。
看着上面的书籍名字,许诺诺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内心感觉十分复杂。
回到学校后,还是认命地去图书馆,把这些书一一找出来。然后,开始她这个暑假公司、图书馆、宿舍三点一线的生活。
汪直从一开始就毫不掩饰对她的热情,时不时跑来看她的工作情况。可惜她这种实习生,就是打杂的命,实在不怎么需要他这尊大神的指导,完成任务后,她基本就自己一个人在座位上看书。
但她远远低估了汪直的聒噪,彻底打破了程序员在她心中沉默寡言的形象。
当他在身后唠叨许久之后,她实在没忍住转过身:“师兄,程序员都这么闲吗?”
汪直闻言瞪了她一眼:“这你就不动了,灵感可遇不可求。”
怼的许诺诺忍不住翻白眼。
后来,她实在忍不住给远在宁城的人发微信吐槽:【师兄,你之前没有告诉我,汪师兄这么话痨的。】
这次,沈蔚回的很快,只打了六个点点点。
十多秒后,他又发了一句:【他就这样性格,无视就好,人不坏。】
怕沈蔚误会,许诺诺赶紧打几个字解释:【我知道,吐槽一下而已】
汪直虽然叽喳,但从不会摆架子或者说三道四,甚至跟做清洁的阿姨都能聊上两句,这个师兄其实很多时候很可爱。
【我只是太无所事事了。】
发了过去她又有点懊悔,好不容易聊上天就在诉苦,感觉把天都聊死了,刚想打字转移话题又看到沈蔚发来了消息。
【正常,我当初也是无所事事。】
看到这难得的一句话,许诺诺笑了笑。
即使沈蔚这样的人也是这种情况,她也没什么好自怨自艾的,还是得靠自己野蛮生长,继续她三点一线的生活。
七月末,棉城迎来了个超强台风,手机天天都收到气象台的信息轰炸,每天都是大雨倾盆,她只能穿着凉鞋穿梭于地铁中。
下了地铁之后,总会发现裤脚每天被人的雨伞打湿,甚至有一次,她的鞋带子都被拥挤的人群踩断掉。
盯着脚上断掉的鞋带,许诺诺觉得这是她二十多年来,过得最狼狈又是最充实的夏天。
看着面前人潮涌动的人群,脸上几乎都是清一色的面无表情,许诺诺深吸一口气,她好像能想象到几年后的自己。
一瞬间脑袋里闪过很多东西,毕业,租房,工作
到了这种时候,脑袋已经思考不到太深层的东西,许诺诺也只能狼狈地再次深吸一口气,拖着鞋子融入人海中。
希望她将来不会成为一个糟糕的大人。
今年的第十号台风完全消散时候,她也熬完为期两个月的实习,终于能喘一口气,趁着周末回了一趟老家。
学院原定八月末安排实习,因为宁东所在的江东地区一带暴雨成灾,不得不推迟到九月,她们这一届又一次以大四生的身份参加大三的地貌实习。
来到八月的最后一天,许诺诺收拾好行李,坐大巴来到棉城火车站,和学校的人集合后,登上前往江东的绿皮火车。
这一次她依旧睡在上铺,下面车厢的同学依旧热闹,而这次实习依旧难熬。
没想到连日阴雨之后的江东,也是酷暑难热。
刚下火车的许诺诺只感觉一阵热浪伴随着海洋湿气迎面扑来,吹得她脑袋眩晕了一下。
这个临海的城市,天空蔚蓝到只有一种纯蓝颜色。
看着头顶明艳的太阳,许诺诺不禁哀嚎一声,是谁说这次海边实习很容易的?
怎么看都是噩梦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