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云山乱（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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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号的夜晚，农庄角落坐满男生的一桌可谓是热火朝天，地学一班的男生团聚在一起，吃最后一次散伙饭。
明天过后，大家就开始往天南地北的飞，也不知道下一次相聚会是什么时候。各自开怀畅饮，诉说离别。
汪直又猛地灌了自己一杯啤酒，他有点惆怅。整个宿舍只有他一个人没有选择读研继续深造，已经历过社会毒打的他对着舍友们敬了一杯酒：“祝你们一路顺风。”
随着毕业季的到来，离别是注定的事，他也知道人生离合是常态，但他还是有点难舍难分。
喝多了，酒精不断地影响中枢神经，他就开始胡言乱语。
“猥琐，你大一刚进来，就打球伤了腿，还是我给你打了两个星期饭的，一下子我们就毕业了”
“徐锦然，你大一告白失败，还是我陪你喝了一通宵的酒”
“老沈”
闻言，沈蔚掀了掀眼皮，抿了一口酒，等待着他说下去。
结果‘咕咚’一声，汪直整个头径直趴在桌上，突然昏睡过去。
“”
剩下一群人面面相觑，已经醉倒几个了，便决定结束散伙饭，沈蔚几个人赶紧扶他回宿舍。
几个男生吃力地扶着汪直他们，沈蔚走去前台买单。刚打开手机，意外看到半个小时前收到了一条许诺诺发来的消息。
“师兄，你还在学校吗？”
晚上九点，许诺诺在大四楼下来回踱步片刻后，看到沈蔚他们一行人架着一位低垂着头的师兄，踉踉跄跄走上台阶，看起来很吃力。
看到她出现在这里，猥琐他们还有点惊讶：“小师妹，你怎么在这？”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人出声打断。
“哎，什么，什么小师妹？”
路上一直没醒的汪直这时反而迷糊地抬起头，打了个酒隔，醉醺醺地问道。
猥琐没好气地拍了下他的脑袋：“不关你的事，睡去吧。”还朝沈蔚暧昧地眨了眨眼睛：“我们先上去了，你们好好聊。”
然后，跟徐锦然对视一眼，架起汪直就往电梯里跑。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有约，必有jian情。
沈蔚有点无奈地看着他们离去，才转身朝向她：“找我有事？”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许诺诺还是隐隐约约闻到一丝酒气，不禁皱了皱鼻子：“师兄，你们是刚聚餐回来吗？”
沈蔚点了点头，开口解释：“今天我生日，大家顺便一起吃个散伙饭。”
“今天你生日？”
“嗯，”许诺诺有点愕然，沈蔚看了她一眼：“怎么？”
许诺诺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有点惊讶你竟然是夏天出生的。”
“不然你觉得我该是什么时候出生？”沈蔚挑了挑眉。
许诺诺继续摇了摇头：“没什么，突然感慨一句而已。”
感觉话题扯远了，许诺诺连忙将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刚好，这算得上生日礼物。”
沈蔚伸手接过，目光打量着被淡绿色包装纸包着的东西，手感很熟悉，有点厚重感。
“这是我和宁宁给你的毕业礼物，她说感谢你给的资料，以及对她的指导，她受益匪浅。”
她和毛子宁商量了好久，才想到该送沈蔚什么样的礼物。好不容易礼物到了，也包装好了，毛子宁竟然临阵退缩，死活不肯来，眼看沈蔚明天就要离校了，她只能赶紧一个人硬着头皮过来。
沈蔚看着印刷着猫咪图案的包装纸，弯了弯嘴角：“谢谢。”
许诺诺则笑眯眯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清爽的晚风迎面吹来，让微醺的沈蔚不禁眯了眯眼睛。
“要不要去走走？”
许诺诺诧异地看着她，就见面前的人又补了一句：“陪我吹吹风，醒醒脑。”
许诺诺上下打量一下沈蔚，一脸狐疑：“师兄，你是不想回去照顾酒鬼吧。”刚看那几个师兄，似乎都醉的不轻，估计有的闹。
沈蔚轻笑一声：“你就当是吧。”然后顺着台阶走了下去，许诺诺只能跟上去。
“好吧，看在今天是你在校的最后一天，我就好心带你游荡一下校园。”
今天是校园歌唱比赛的决赛夜，在大操场中央搭建了舞台，即使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透过操场边的铁丝网，能看到不远处舞台上闪耀的灯光，也能听到从现场传来的撕心裂肺的怒吼。
见她跟上来，沈蔚才开口：“刚刚那位喝醉的师兄，在一家测绘公司当开发，有问题你可以请教他。”
许诺诺顿时来精神了：“真的？”
“嗯，他从初中就开始接触代码，编程很厉害的。”沈蔚做出一个敲键盘的手势，然后低头掏出手机，单手划着屏幕：“我将他的微信推给你，等他清醒了，我会跟他说明情况。”
完成任务，又添上一句：“这个师兄性格很直爽，应该会很乐意为你解答。”
许诺诺用力地点了点头，同时也有点疑惑：“他竟然这么厉害，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去计算机系？”
“他原以为地理系很好毕业，于是就选了”
停顿一下，沈蔚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轻笑一声：“结果他大一第一个学期，地质和地貌同时挂科。”
“因为需要背的东西太多了，他实在记不住。”
许诺诺扯了扯嘴角，怎么这些直系报专业一个比一个不严谨。
她一脸好奇地看向沈蔚：“师兄，你当初为什么要报考棉大，我们学校的地学不算太拔尖吧。”
虽然棉大也是省里名列前茅的学校，但按照沈蔚情况，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学校。
沈蔚侧身看了她一眼，瞬间又移开视线，看着前方缓缓开口：“我原定目标是宁大的地质系。”
宁大，相当于地学领域的清北，许诺诺知道很多师兄师姐考研都以它为目标，倒没想到曾经的沈蔚也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她和沈蔚并肩走在林荫道上，安静地听沈蔚不疾不徐地说着之前的事。
“但高中时候家里发生一些事情，成绩变得不怎么理想，后来母亲生了病，我想着留在棉城照顾她，就选了棉大。”
许诺诺怔了怔，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脑海一下子闪过一些朦胧的思绪，渐渐变得清晰，形成脉络，她不禁瞪大了眼睛。
“大二暑假，就在我们准备去庐山的前两天，她去世了。”沈蔚平淡而沉静的声音随着晚风吹进许诺诺的耳内。
虽然已经猜到是这个结果，许诺诺还是感觉胸口闷闷的，有种说不出口的窒息感，虽然那个人对于她来说，只是前一秒才知道的陌生人。
沈蔚看着旁边低垂着脑袋沉默的人儿一眼，略作停顿，声音变得柔和些：“想着自己都留在了棉城，总得选自己钟爱的专业吧，就一意孤行读的地理了。”
“说实话，当初填报志愿，我高中班主任也劝我三思而行。”沈蔚笑了笑。
许诺诺吸了吸鼻子，猛地点了点头：“那师兄你现在也算得偿所愿了，毕竟宁大和五所只有一墙之隔。”
沈蔚释然地笑了笑，显然也认同她的话。
操场传来喧闹音乐声声量越来越大，不少学生纷纷向着操场方向涌来，人来人往的，许诺诺被路过的人撞了一下，沈蔚拉着她往路边靠了靠，他两看着一群奇装异服的学生喧哗走过。
她和沈蔚对视一眼，决定快点远离这个地带，步履匆匆。
在混乱中，一个站在路边的女生喊住了他们，还递给许诺诺一株鲜花，嘴角的小梨涡显得她甜美可爱：“师兄师姐，给11号选手投票，我们有免费赠花活动哦。”
这种校园活动基本上了大三，他们就很少参加了。许诺诺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想着拒绝，却不想那个女生已经转向沈蔚，灿烂一笑：“师兄，这么美好的夜晚，就不想送师姐一朵花吗？”
许诺诺和沈蔚对视一眼，这是什么情况。
但他们还是没抵得住小师妹的炮轰，只能打开手机，在页面上给11号选手投了票。
后来许诺诺才知道，那个11号选手因为家庭原因要休学，这是舍友在临行之前给她的礼物。当她将这件事透露给沈蔚时，他已经在茫茫大海上漂泊两天两夜，没能立刻接受到消息，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告别了小师妹，他们快步走离大操场旁的林荫道，拐向另一条小路。周围瞬间又回归安静，只有寥寥几个学生悠悠散着步。
在走向校南的小操场的路上，许诺诺看着手中鲜艳如火的花，禁不住嘀咕一句：“太阳花已经廉价到可以随街送了吗？”难怪许爸不爱种。
看到沈蔚盯着手中的花，她便开口解释：“太阳花，盛开在盛夏，阳光越灿烂，它开得越盛，五六月正是种植的好时节。”
他打量一下捧在手中的橘红花束，靠近鼻尖，嗅了嗅，几乎闻不到任何香味，倒是隐隐约约闻到一些泥味。
他们一个人捧着一株花，沿着台阶走下小操场，刚好迎面碰上一群踢完球准备离开的男生。
跟其中一个黑t恤的男生四目相对时，许诺诺感觉右眼皮都在欢快跳跃着。
她有点无语望天，已经分手大半年，为什么总让她频频遇见前男友，说好忙碌的毕业季呢？
几步台阶外的陈仲显然也是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冲她一笑，许诺诺也跟着点了点头，他就跟着那群男生继续走上阶梯，与她擦肩而过。
跟前任不期而遇，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感觉。
许诺诺胡思乱想的脑袋里只弹出来一个奇怪念头，她和陈仲狭路相逢的时候，为啥总有个沈蔚同学在场？
于是转过身，发现当事人不知不觉已经停下脚步，站在一旁打量自己。跟她对视后，又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迈步下台阶。
许诺诺跟着他步伐，在跑道上慢慢散着步，一手轻轻摇晃着手中的花束。五月末的晚风微微吹拂脸上，是吹不散的温柔和清爽。
“他是我前男友，几个月前突然跟我说分手。”
酒精作祟的原因，沈蔚迟钝两秒才侧身看向许诺诺。
只见左手边半米外的她正昂头看着自己，嘴角带着清浅的笑意，目如朗星，一脸坦然。
他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