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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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涵栎都闭门在凌虚殿内养伤。卉笙怕打扰他休息,便没有前往凌虚殿探望他。她每日都会传音给涵栎,问他伤势如何,他总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一点儿小伤早没事儿了。卉笙心中默想,但愿是真没事儿了。
时间一晃便过去了半月,明日便是两年一度的纪安节了。整个水晶宫早已花团锦簇,一派喜气洋洋之景。沐阳殿里的女使和罗列士们脸上也都洋溢着笑容,渲染得卉笙也开心了起来。这半月以来,她每日都会传音给涵栎。起初几日,涵栎还会迅速地回复她,但最近几日却变得音讯全无。联想到那日涵栎所说关于子彦一事,她猜想,他大概是看着自己伤好了,又去帮子邦去寻人了。
还有一事令卉笙有些忧心,明日纪安节,神族将宴请四界君主,这就意味着自己再也不想见到的那个人会来。好在身为尊使是不必出席这场宴会的,到时她躲着点儿即墨皓彧便是。
晚上,卉笙收到了涵栎的传音:“我刚从夷界回来,已经救下子彦了。对了,给你带了个礼物,明日便送给你。”
不知为何,听完涵栎的传音,卉笙感到了一阵暖意,一直担忧他的心也放下了一些。一想到明日便能见到涵栎了,居然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开心。睡觉前她对自己说,明天会是个好日子的。
第二日一早,锦林便来叫醒卉笙,说今日纪安节,可要好好装扮一番,再不能像以往那样随便扎个头发就出门见人了。卉笙瘪瘪嘴,虽说她就那么几件衣服,为了方便行动,平日里也主要穿练功用的裤子,很少真的穿裙子,但是她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啊。不过想着今日要去见涵栎,卉笙也同意了锦林的提议,那就好好打扮一番吧。锦林拿来了一条周身橙色,领口罩着绿色披肩的灯笼袖月华裙。上一次穿得如此隆重华贵,还是尊使继位仪式呢。锦林将卉笙的头发编成一个麻花辫,然后盘成一个花形的发髻,再插上一只翡翠绿叶的淡粉色花簪,显得清雅灵秀。
梳妆完毕,锦林看了看自己卉笙,满意一笑:“尊使,今日你定然会让下界来的那些君主们,看得失了魂魄。”
卉笙笑了笑,没说话。今日她可不想让那些人看见她,躲得远远得才好。
凤鸣鸟在空中发出清脆而悠长的叫鸣声,时间到了。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各界君主就要来了。神族人数众多,所以除了神族皇室必须前去迎接之外,尊使、御守和仙尊里派几个代表随行便可,东方既明已经作为尊使里的代表去了,卉笙自然是不必前去了。但第一次过纪安节,卉笙实在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所以还是飞去了归阳门外,挤在人群中远远地观望。
此时帝后已经在归阳门前等候各界君主了。卉笙慢慢看向帝后的身后,站在右侧的是她一直在人群中寻找的涵栎。今日的涵栎身着一件白色长衫,外罩一件酱紫色金丝祥云文的氅衣,发冠高束,黑发后垂披肩,星目剑眉,爽朗清举。他身旁的星耀,今日身着白底金丝镶边的华服,气宇轩昂,让人一眼便能识出,他就是神族太子。一旁的影汐,今日也是一身樱草色绣有玄鸟的罗裙,一左一右佩戴着两只红玉雕花的夜明珠钗,美得不可方物。但让卉笙看得目不转睛失了神的,却只有那位紫衣男子不知为何,卉笙看着他,不禁微笑了起来。她没注意到,在她右侧几丈远之地,柯岩绍冰正站在那儿看着她。
没过一会儿,有人出现在归阳门外的云梯上,一个接一个,被罗列士引领着来到归阳门前参拜帝后。卉笙望着归阳门,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帝后面前。即墨皓彧,本以为再见可以释然,但真的看见他的那一瞬,绿绒镇那流成河的鲜血、那些人的嘶声惨叫,还有爷爷他们的惨死,都一幕幕闪回到眼前。有些事,终究是无法原谅的。卉笙别过头,转身离去。
宴会开始,一时间琴瑟笙箫,凤歌鸾舞。并非所有人都能参加十合殿正殿的宴会,但这并不妨碍水晶宫众人享受热闹。今日,从十合殿外一路到绿勾湖,都陈铺设宴,席间珍肴美酒,赋诗唱曲,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卉笙一想到即墨皓彧此时正在十合殿正殿之内,便不知不觉地朝离十合殿的反方向走去。正走着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卉笙!”
回头一看,这不是李霜芸嘛。李霜芸冲到卉笙面前,拉着她的手说:“好久不见,你可还好?”
“我很好,你呢?”此时卉笙看见达布托正从李霜芸身后走来,又说:“达布托你也来啦?”
达布托点头微笑。李霜芸叽叽喳喳地说:“自那次巴鲁回灵界前的欢送会一别,这都过去好久了。我和达布托也是今日碰巧遇见,否则大家真难有个碰面的机会。”
卉笙说:“是啊,平日里大事小事一堆,达布托当上罗列士后,闲暇时间应该也少了不少,只有你,成日里无忧无虑的,日子过得不要太舒心。”
李霜芸笑着吐了吐舌头。“对了,我们正准备去找找绍冰谕导呢。许久未见,想借今日这个机会,好好感谢他一番,要不要一起来?”
想到绍冰,卉笙犹豫了一下,自上次阑畔轩之后,再未私下里与他说过话,这样尴尬的气氛也是该缓和一下了。所以她点了点头:“那就一起去吧。”
李霜芸和达布托事先已与绍冰约好,在绿勾湖畔见面。卉笙跟着他二人一路来到湖畔边,绍冰此时已在那儿等候。三人走上前,向绍冰行礼。
绍冰说:“我已不是你们的谕导了,大可不必如此向我行礼。尤其是声尊使,旁人看见你向我行礼,多半是要吓一跳的。”
卉笙说:“此礼是感谢风尊使身为谕导期间,对我们的多方照顾与指点,旁人也说不出闲话来。”
李霜芸和达布托与绍冰寒暄了约半柱香的时间,李霜芸便吵着要去十合殿外看歌舞。于是三人便向绍冰告辞。卉笙走出几步后,借口还有事情,让李霜芸和达布托先去十合殿。随即一人回到湖畔边,此时绍冰还未离去,卉笙便走上前。
绍冰问:“卉笙,你怎么回来了,可还有事?”
“借一步说话吧。”
二人来到绿勾湖的南侧,此时众人皆汇集在绿勾湖的北侧,借着湖畔垂柳成荫,南侧还算隐蔽。二人站在柳树下,望着眼前风吹绿丝碧绦涌,卉笙的心中也渐渐明朗了起来。
她先开口道:“那日阑畔轩一别,你我还未曾私下里再说过话呢。”
绍冰轻轻“嗯”了一声。一阵沉默后,绍冰问:“有些事,你可想通了?”
卉笙点点头说:“一开始想不通,但后来,我仔细将自己的心情梳理了一番,便发现我可能一开始便误解了自己的心意。”
“误解?”
“我自小便没有爹娘,将我拉扯大的是一个与我毫无血缘关系的爷爷。所以我一直渴望着被人呵护被人疼。初至水晶宫时,我好不容易寻到的娘亲也不在人世了,那时,我感受到了来自你的注意和关心,不论你是出于何种原因和心情,对我的关怀却是真真切切的。我贪恋这样的关心,就像我贪恋爹娘的爱一样。若不是你一语点醒我,我恐怕会在这样的执念里越陷越深。”
绍冰听着,脸上先是吃惊,遂慢慢露出了微笑:“我很开心,你终于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然后他看向远方的湖面,幽怨地说:“卉笙,我爱你娘。即便时至今日她已不再了,我还是爱她。所以我对你的关心也都是真的。我一看见你,就仿佛看见了你娘站在我面前,你的一颦一笑,抠手指的一举一动,都像极了她。所以我想对你好,也希望你好,因为你是你娘在这世上唯一留下给我的了。”说完,绍冰转身凝望着卉笙,将手轻轻搭在卉笙头上,说:“如果你愿意,我希望能像一个父亲一样好好照顾你,以弥补你心中失去爹娘的遗憾。”
卉笙听着,一阵感动涌上心间,化成一滴泪水流了下来。她抽了抽鼻子,回以绍冰一个微笑:“好啊。”
绍冰收回了手,看着卉笙咧嘴一笑问:“其实我觉得二殿下就对你挺不错的。”
一提到涵栎,卉笙突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赶忙避开了绍冰的眼神,将手遮住脸说:“可能因为我们是朋友吧,也可能他不过是对我心存愧疚,才对我多番照顾以作补偿吧。”
“真的只是因为这些?”绍冰望着碧波荡漾的湖面说,“有些事还是要自己主动去争取才好,否则错过了就只剩下无尽的惋惜。”
卉笙扭过头望着绍冰,看见他眼里的怅然若失,感慨他对娘的用情之深,无奈却只剩下无尽的悔恨。于是卉笙垂眸轻声说:“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