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杀机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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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盛找了干净的水来,要服侍云昭吃药,云昭摆摆手,数了数手里的药丸,岑留给的药还算充足,过了河以后他们还有一半的路程,算算日子,应该还够,云昭捏着那救命的小药丸,看路霓鸢也捧起她的碗喝药,不由得心里叹息……这路途可太艰难了,四个人里就有两个还在吃药,一行人全是老弱病残。
“几位!”傍晚时来取锅的渔民知道他们准备渡河,好心提醒,“半个时辰以后渡口那里大船就要开船了,可是我看现在天色变得有点不大好了,要不你们歇一天脚,明天再走吧。”
抬头看看天,是有些暗的快了,风也有见大的趋势,可是明早再走,那就得晌午才能到峡州岸口,耽搁的可是大半天,有些拿不定主意,便看向荆荃,只是彼此觉得都没什么大关系,那船在河上,左右两个时辰的路程,总不会翻了去,这么想着,众人还是决定今晚渡河。
船员帮着把马赶上了船,只是这天属实是黑的有些快了,未时还大亮,申时却已经阴云密布了,冷风嗖嗖还夹着水气,莫不是这么倒霉渡河要赶上下雨吧,云昭皱眉看着阴沉沉的天,站在跳板上有些犹豫,“前面的快点!”后面扛着米袋的伙计催促,云昭连忙加快脚步,算了,就算下点雨,也没什么大关系。荆荃在前面等他,几个人站在甲板上看来来往往的人搬运货物,也有不少商贾或者百姓拖家带口背着行囊匆匆地往船上赶,“这些人都是去峡州的么?”云昭问道。
路霓鸢似是对这种迁徙的场面司空见惯,“每天都是这么多人,南来北往的,也有四处游玩的,听说,大禹治水,就是在峡州,那里还有一些古迹呢。”
“真的?!”云昭有些好奇,“不如下船后去看看?”
“下船后我们要连夜赶路。”荆荃打断了他,“明早之前要离开峡州。”
“啊?又要连夜赶路!”云昭整张脸瞬间就垮了下来,方才说什么来着,一行人全是老弱病残,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少,荆大哥未免也太狠心了吧!
荆荃见他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拍了拍他的肩,笑着宽慰道:“你的性命要紧,等你的毒解了,再陪你玩也不迟。”
路霓鸢看着荆荃哄小孩一样哄着云昭,只觉得有些有趣,蓦地额头上落了滴水,她抬起袖子来擦了去,“掉雨点了。”
江河上的风本就稍大,此刻掺杂了细微的雨水,又是傍晚,便颇有些寒凉透骨,她身上衣服单薄,被冷风一吹便不自觉打了个寒颤,鼻子里面痒痒的,还未等打出个喷嚏,后背便暖了,荆荃把自己的外衣披到了她肩上,“你穿的太薄了。”
话落,便推着云昭和元盛进船里去躲雨,言简意赅的几个字,路霓鸢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这件外披只是男子的上衣,罩在她身上都垂到了她的大腿处,再瞧荆荃脱了外披两条臂膀都光溜溜露在了外面,不禁“噗嗤”一声的笑了,这傻大个,没看出来,还挺体贴的。
“公子,您喝茶。”几个人找了张空座桌子坐下,元盛连忙给云昭倒了杯热茶。
“你别站着了,坐下来吧。”云昭如今已经不习惯有人这么伺候他了,拉着元盛坐在了自己旁边,只是对方还是一脸拘谨的样子。
四个人坐了一圈有一搭没一搭地喝茶聊天,外面的雨却是没有见小的趋势。只是船舱里看似喧闹又其乐融融的样子,云昭自坐下开始,就觉得如芒在背,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巡视一圈,整个船舱里,至少有半数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他们身上,甚至还有人的眼睛已经黏在了他身上,这些人的面容和普通老百姓并无二致,可他们的眼神,却像觅食的野兽看到了猎物,就像雪地里那头狼,凶狠,无情。
“荆大哥?”云昭低声叫着荆荃的名字,那三个字带着他的迟疑和颤抖,荆荃显然早有感觉,大手攥着云昭的手腕安抚他,“冷静……”话音未落,云昭耳边猛地一道风刃呼啸而过,一柄短匕已然钉在了面前的木柱上,原是荆荃拽着他的手臂拉着他的身体偏了半寸,云昭只觉头皮微微发麻,竟是一缕极细的头发落到眼角。
似是信号发出,利刃出鞘的声音此起彼伏,方才还昏暗的船舱瞬时竟然被兵刃的寒光照亮了。
又是一道剑光闪过,云昭又被扯到一边,元盛拉着他躲到角落,“公子,小心啊!”
云昭被元盛挡着,荆荃在前与他们交手,狭窄的船舱,半数船客,竟然全都是来取他性命的!这些人训练有素,不是绝顶高手,却也十分难缠。
荆荃辨出领头之人正站在大后方观战,反手划断身边之人的手筋,对身后的路霓鸢说道:“这些杂兵你来解决,我去会会那人。”
路霓鸢会意,打了个掩护,挡住后面涌上来的杀手,荆荃寻了空隙,竟然势不可挡的杀到大后方,那领头正观看战局,没想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杀到自己眼前,荆荃刀法厚实,二人短兵相接,竟使得周围人的耳朵有一瞬的震颤,领头初始措手不及,但刀法纯熟,来回十余招还不见落势,荆荃本想速战速决,但缠斗的时间久了不免心焦,两人激战旁人近不得身,元盛的身体把云昭挡的严实,身上脸上已经溅上了血,路霓鸢手起刀落,颇是麻利,元盛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抖,可见心中对这场面惧怕到了极点。
“是宫里的人。”元盛低着声音说道,身后的云昭听得清楚,“你确定么?”
“都是皇家侍卫训练的招式,他们竟然一点都不加掩饰!”元盛心惊,云昭听闻此言反而心下稍安,大喝道:“荆大哥!他们的弱点在血海!攻他们血海!”
能被司徒飐派来做杀手,可见不是精英护卫,普通护卫的弱点在血海,这一点云昭是知道的。荆荃正遍寻薄弱点无果,得了指点,便不遗余力攻其下盘。
云昭这一嗓子,激怒了这些杀手,攻势更加猛烈,突而有一人冲破了霓鸢的防护,朝云昭攻来,见不能再躲,元盛便要拉着云昭抱头鼠窜,谁知往身后一摸,云昭却早已不在他身后,为了不伤及元盛性命,云昭喊完便逃向后甲板,此时外面雨滴像一个个小石子,砸在人脸上生疼,连人影都变得模糊,那杀手追至后甲板,近在眼前,分明就是扛米袋的伙计,派这些朝廷的人来刺杀旧主!真是莫大的讽刺!好你个司徒飐!非要赶尽杀绝!!。云昭趁着那杀手被大雨和晃动的船身延缓了行动,抓起堆在后甲板的杂物,扔向杀手的头部,却被他一刀劈成两半,反倒更加激怒了那人,只见他提刀过头顶,冲着云昭便劈了过来,“狗皇帝!你拿命来!”
云昭慌忙闪躲,脚下水多一滑,胸口躲过劈过来的刀刃,划在了胳膊上,血水瞬间混杂着雨水淌到甲板上。他急忙爬起身,一个时辰前的乌云密布已经变成此时的暴雨狂风,江水翻涌,云昭只得抓着船栏才能勉强站稳,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打透,那人似乎已经不着急杀这粘板上的鱼肉,抬起手中闪着寒光的刀,那利刃上面刺骨的寒光布满了雨水,云昭当真失神,到了此时竟然也失去了恐惧,只觉得疲惫。船身剧烈抖动,那人抬起手臂正要再次砍下,突然停在半空,脸上的得意神色还没来得及褪去,低头一看,似是一柄长剑已然刺透他的胸腔。还没回头看一眼来人,后背便结结实实挨了一脚,长剑拔出,随着鲜血喷涌而出,那人也倒在血泊中,路霓鸢甩了长剑上血花,这一瞬之间,后甲板上已是血水混杂,狼狈不堪。方才她被好几人缠住,好容易脱身,身上也挂了彩,还好来得及时。
“云昭,你没事吧!”气还没喘匀,路霓鸢从这杀手身上移开目光,正要询问云昭的情况,可这一抬眼,后甲板上只有她和一具尸体,哪里还有别人的影子,路霓鸢慌忙奔到船尾,地上只留了一小滩血迹,往下看去,是翻涌漆黑的江水,她抹了一把脸上密布的雨水,想看的更清楚,可除了翻腾的大浪什么都没有。
“云昭!”路霓鸢心下骇然,厉声叫道!“云昭!你在哪?!云昭!”
这边船舱里面,荆荃留了破绽,假意击打领头领头的下盘,趁着对方慌忙阻挡,荆荃弃刀改用重拳,一拳击在那人太阳穴,这一拳真可谓用上了荆荃半身的力气,一拳下去,只叫的那人头晕目眩再难站稳,再来一脚踢在膝盖处,骨头断裂的声音在慌乱的船舱里格外清晰,那人跌跪在地上,便是彻底站不起来了。
方才被荆荃打倒在地划断手筋,还有被路霓鸢一剑封喉的人躺了一地,围着的便只有四人,见这阵势,都踌躇着不敢上前。
“荆荃!”路霓鸢从外面跳进来,“云昭落江了!”
“你说什么?!”荆荃心下正稍稍懈怠,听闻大惊,那四人趁此机会,竟然从窗口跳逃,连死伤的同伴都不顾了。
“公子落江了!”元盛这时才从桌子下面爬出来,慌慌张张向甲板跑去,可是他也同样,只看得到翻腾漆黑的江水,“公子!公子!你在哪呀?!”
这边元盛心急如焚的找着,那边也无人能顾及他,路霓鸢看着荆荃,这才发现他腰上有伤,“你受伤了!”她正要上前搀扶,荆荃却挡住了,只双眼通红,“他落江时,可还……”后半句却也问不出口。
路霓鸢看他犹自强撑,咬咬牙,“你放心,还活着!”
荆荃此时卸力般,腿上一软,差点就瘫倒在地,路霓鸢连忙扶着他,带他坐到凳子上,荆荃心里十分自责,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云昭。手中的刀也没有力气攥紧了。
此时船舱里一片狼藉,好似劫后余生,真正的平民百姓都四散逃窜,躲在角落里,躺着一地的或是死透的尸体,或是哀嚎的废人,总之都是惨不忍睹。路霓鸢心中烦躁,这么多尸体,只怕等船靠岸,府兵上船,就是麻烦了。
“荆大哥,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我们要想想怎么应对。”
见荆荃没有反应,她使劲摇了摇他的肩,“你别太担心了,云昭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先把眼下这局过了,我们再去找他!”
“好!好!好!”荆荃接连说了三个好,心里只希望云昭能略识水性,或者在下游哪里被救起来,不由得紧张地站起身要往外面走,全然忘记了腰上还有伤。路霓鸢连忙拉着他,“你疯了!受了伤还出去淋雨!”说着又把他拉着坐下,“你快把伤口处理一下,咱们伤员够多了,你要是倒下了,谁来保护云昭!”
这么一被提醒,荆荃这才想起自己受伤了,好在伤口不深,“是!你说的是!”
路霓鸢看他这副样子,不禁摇摇头,“这疯子,为了别人自己都不顾了。”看着荆荃娴熟地为自己包扎伤口,再转而看向甲板上哭哭啼啼地元盛和大雨,不由得也十分担忧,希望云昭可以平安无事……
皇城,珈罗殿
云岚躺在小小的摇篮里,伸出肉肉的小手去够悬在他头上的拨浪鼓,云绮逗得开心,“你瞧,皇上多精神。”
贺锡站在一边也笑着,“皇上身子康健,再过两个月就会走路了。”
正说着,司徒飐从外面进来,众人跪地行礼,“参见摄政王!”
“都起来吧。”司徒飐径直走到摇篮前,抱起云岚,“又重了些啊!”
“皇上如今会咿咿呀呀说些话了。”云绮放下鼓擦了擦手,“今日事情多么?都这么晚了可吃了晚膳?”
“还没!”司徒飐笑道,“会说话了?叫声父王看看?”
云岚咯咯地笑,司徒也笑。
“你们都下去吧。”云绮吩咐。
待贺锡姑姑和一众内侍都退出了寝殿,云绮接过云岚摇着他睡觉,“你从侍卫司抽调了人?”
“是抽了几个人,派出宫去办点事。”
“办点事?”,云绮皱眉,“去了二十人,就回来四个。”
“我本来以为一个都回不来的。”
云绮看着司徒怀里昏昏欲睡的云岚,“去杀人了?”
司徒飐没有说话,当是默认,云绮瞟了他一眼,把云岚放回到摇篮里,“结果呢?”
“你的好侄子命不该绝。”
“没杀成,怎么心情还这么好?”
“我本来也没想让他死。”
“你说什么?”
司徒飐轻飘飘一句话,让云绮无比诧异,这么久以来,司徒飐做的种种,难道不是想让云昭死么?最开始留他性命是为了龙符,然后……云绮看着面目含笑的司徒飐,她了解她的丈夫,他不是一个喜欢逗老鼠的猫,他若想杀一个人,绝不是这般样子。她坐到他身边,“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司徒却只是笑,牵了她的手在掌心里抚摩,“你以后就会知道了,你夫君累得很,前朝事忙,你可要做好我的贤内助。”
云绮看着他,眼角眉稍染上些许冷意“我还要做些什么?”
司徒拍了拍她的手,“你只要……”说着,在唇边放了一根手指,“嘘!”
他的声音是温柔的威胁,能蛊惑人心。
“你要相信,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天下。”